第七章 郝隊長另有疑慮
因為索梁棟被人民政府執行槍決,索家一下子死了三個人,這應該算是深仇大恨了吧!“72.11.7”案一下子死了四個人。導致陶家慘遭滅門。不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絕下不了這樣的狠手。上面,筆者曾經提到過,雖然兩家人心裏面有疙瘩,但還是照常來往,既然來往就應該很熟悉,這也符合同志們的基本判斷,兇手一定是對陶家非常熟悉的人。俗話說的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從一九五年年秋天索梁棟被人民政府執行槍決,到一九七二年秋天陶氏滅門慘案,事情過去了二十二年,這個時間已經非常漫長了。當年十幾歲的索大友和索大貴也過了而立之年。
剛開始,郝隊長還有一個大膽的設想,製造“72.11.7”滅門慘案的可能還不是一個人,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殺害了四個人,難度應該很大,兩個人,把握就更大了。一個人殺死四個人,不是什麼難事,難就難在無聲無息地殺了四個人——十一月六號的夜裏,除了椅子倒在地板上的聲音和貓叫聲之外,魏大媽沒有聽到其它聲音。
索梁棟有三個兒子,老大索大富因為天花沒出好,眼睛瞎了,老二索大友,老三索大貴。兩個人都在農村務農,因為成分不好,再加上父親被人民政府執行槍決這檔子事情,他們當兵、考大學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為了光耀門楣,一洗前恥,兄弟倆發奮努力,讀書非常用功——一直讀到高中畢業。因為家庭成分不好和父親那檔子事情,學業只能止步於高中畢業。當時,在農村,能把書讀到高中畢業的人非常少,農村是需要有文化的人的,但因為家庭成分不好,讀書就跟沒有讀書一樣,老二索大友曾經報名參軍——空軍飛行員,而且已經順利過了體檢關,帶兵的很喜歡他,索大友身體的各項指標都符合要求——這是非常難得的,參加體檢的有二十一個人,但身體完全符合條件的就只有索大友一個人,可讓索大友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在政審這一關被卡住了,家庭成分是有點影響,但影響不大,影響最大的是父親索梁棟被人民政府執行槍決這件事情,按照當時的政審條件,這種人的子女是不能當兵的,當空軍就更不行了;老三索大貴曾經競選過大隊治保主任,而且是高票通過,可拿到公社審核的時候被否決了,原因不言而喻;不僅如此,因為這個歷史污點,兄弟倆在個人問題上也遭遇了很大的困難,對象是談了不少,可女方的家人到村子裏面一了解到索梁棟的情況,就立馬抬腿走人。總而言之,因為索梁棟那段不光彩的歷史污點,索家人的日子過得非常艱難。平時不敢挺胸走路,生活中一直夾着尾巴做人。
因為陶為良的爺爺告發了索梁棟,他不但受到了人民政府的嘉獎,陶為良的父親當兵的時候,在過政審關的時候,也沒有受到索梁棟的影響。按照當時的政審條件,單憑索梁棟這檔子事情,陶為良的父親就不能當兵。
這對索家的刺激是很大的。
當然,因為陶為良的爺爺做了對不起索家的事情——連陶為良父子都這麼認為,所以,陶家人在很多方面都儘力幫襯索家,陶家畢竟做了對不起索家的事情,畢竟是血緣非常近的親戚,冤家宜解不宜結,陶家人也想彌補索家的損失,以表達對索家人的虧欠。索大友和索大貴的老婆就是陶為良的父母介紹的,他們結婚前的彩禮錢也是陶家出的。結婚的一部分費用也是陶家出的。老大索大富因為是個瞎子,一輩子沒有結婚,兩個弟弟組織家庭之後,陶為良就通過關係找到公社領導把索大富搞到公社福利院去,這樣一來,就減輕了兩個弟弟的經濟負擔。因為這件事情,索家人對陶為良感激涕零。
這就是索家人經常和陶家人來往的主要原因。
案發前幾天——即十一月二號,索大友和索大貴兄弟倆還帶着孩子到陶家來過呢。這個情況是鄰居魏大媽夫妻倆和袁發展夫妻倆提供的。兄弟倆到陶家來的時候,帶了一籃子雞蛋,兩隻老母雞,三隻野兔,四隻野雞和一個豬後腿——索家剛殺了一頭豬,藉著新鮮勁,送一個後腿給表哥表嫂一家人嘗嘗,陶為良還切了一些多肉分給魏大媽家、袁發展家和祝大鵬家嘗嘗——索家人每次來,都不空手,總要帶一點土特產什麼的。陶家也會將一些土特產分給幾個鄰居,所以,幾個鄰居對索大友和索大貴印象不錯。走得時候,幾個鄰居也會買一點東西讓他們帶回去。
那一天,陶家人熱情招待了索大友、索大貴兄弟倆和他們的孩子,臨走的時候,寧志秀還給索大友的女兒和索大貴的兒子買了一身衣服,每個人還有一雙漂亮的皮鞋。
索大友和索大貴在案犯前幾天曾經到陶家來過,這不能不引起郝隊長的高度重視。於是,他對索大友和索大貴兄弟倆在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六號晚上的活動軌跡進行了調查走訪。
讓郝隊長苦惱的是,索大友和索大貴兄弟倆提供的證人都是索家的親戚——或者是和索家關係密切的人,索家在當地是一個大家族,沾親帶故的人很多。在遇到一些事情的事情,親戚們抱的很緊,從和他們的接觸中,郝隊長明顯地感覺到,索家所有的親戚對陶家的滅門慘案都包着幸災樂禍的態度,他們的意思是,這是陶家人的報應,他們都知道陶為良的爺爺告發索梁棟的事情——這件事情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執行槍決的那一天,參加公判大會的人有很多,學校的操場站不下,很多人站在操場外面的馬路上,站在更遠地方的人只能聽廣播。如果索大友——或者索大貴和證人串供的話,那就很難說了——這種可能不是沒有。
歐陽平。郭老和陳傑認真仔細地閱讀過警方和索大友、索大貴以及幾個證人的談話記錄。聽了郝隊長的說明之後,三個人對談話記錄進行了反覆的閱讀和認真的研究。
下面,讓我們來看看這份談話記錄(筆者選擇了主要內容,這些內容也是歐陽平、郭老和陳傑重點關注的內容)。
第一部分談話記錄(郝隊長和索大友的談話記錄,談話時間是十二月三號下午兩點,談話地點在索大友家——之前,索家兩兄弟並沒有進入警方的視線,以陶、索兩家的關係,警方不可能把索氏兩兄弟列入懷疑對象,索氏兩兄弟之所以進入警方的視線,是因為在前期的調查中,有人在無意中提到了索梁棟被人民政府執行槍決的事情,有這樣一個歷史背景,刑偵人員肯定要對索氏兩兄弟展開調查。):
郝:十一月六號的晚上,你在什麼地方?
索大友:十一月六號的晚上?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郝:請回答我的問題。
索:你們是不是懷疑陶家的案子是我做的?
郝:在案子水落石出之前,誰都不能說自己和案子無關,一切都要憑事實說話——我們只是在調查,你只要以實相告就行。
索:我和陶為良是表兄弟,他的母親是我的姑母,我父親是他的舅舅,我怎麼會——這可能嗎!”
郝:你們雖然是姑表兄弟,但你們之間是有積怨的——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積怨。
索:我和陶為良家有積怨?還不是一般的積怨。你們真會開玩笑。我也被你們弄糊塗了。
郝:你不糊塗,你的心裏比我們還明白,有些事實是無法迴避的。
索: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
郝:那我就說了,不管我說了什麼,你千萬不要跳腳。
郝隊長要說的是一九五零年秋天索梁棟被人民政府執行槍決的事情,這應該是索家人心中永遠的痛,郝隊長揭索家人內心深處的瘡疤,索大友要有一定的心理承受力。當然,郝隊長要說什麼,索大友心知肚明——他應該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索:說來聽聽。
郝:一九五年秋天發生的事情,你應該還記得吧!
郝隊長沒有把話說的太直接——盡量不去刺激索大友。
索:(索大友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一九五零發生的事情和你們現在調查的案子好像沒有什麼關係吧!
郝:一九五零年秋天,在事發之前,你父親索梁棟得到警方要抓他的風聲后,便躲到了陶家在鄉下的房子裏,陶為良的爺爺知道這個情況后,怕連累家人,先勸你父親到公安局投案自首,在勸說無果的情況,便向警方舉報。你母親在你父親出事的當天懸樑自盡,你奶奶也一病不起,不久也撒手人寰。因為這件事情,你們索家人對陶家人耿耿於懷,從此結下了梁子。
索:捕風捉影的事情,你們竟然當真了。在外人看來也許是這樣,但我們索家人可不是這麼想的。
郝:你們索家人是怎麼想的呢?
讓索大友把話說透並不是一件壞事。
索:既然你們提到這件事情,那我就把當時的情況說一說。我父親作惡太多,一九五零年,有人寫舉報信告發我父親,我父親想到城裏陶家去避一避風頭——這是他第二次到陶家去避風頭,第一次,陳家二丫頭投井自盡之後,他家人糾結了二十幾個親戚到我家來找我父親算賬,我父親連夜躲到陶家去了,後來,爺爺奶奶花錢平息了這件事情,還花錢買通了上面的人,我父親才躲過了一劫,但那是在解放前,解放后,情形不一樣了。我奶奶和母親極力反對我父親再躲到陶家去,我家人都知道,我父親出事時遲早的事情,與其東躲西藏,不如聽候政府的發落,即使躲起來,遲早還是要被抓到,抓到以後肯定要罪加一等,我奶奶和母親主要是擔心連累陶家人,既然知道我父親躲不過這一關,再去連累陶家,這很不地道。所以,我父親被抓之後,我們一點都不怨恨陶家,相反,我奶奶和母親還覺得有愧於陶家。有一個事實是,不管陶為良的爺爺向不向警方告發,結果都是一樣的——我父親都難逃一死——因為他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即使我們索家心裏有些怨恨,也應該全消了。自從出了我父親那檔子事情以後,陶家人非常內疚,這麼多年,他們懷着愧疚之心幫襯了我們很多。他們在經濟上經常幫助我們,我們兄弟倆的對象都是陶為良的父母介紹的,彩禮錢和結婚的錢也是陶家人出的。我家人進城看病,每次都是表嫂忙前忙后。你們可以找陳家大院的鄰居打聽打聽,這些年來,我們和陶家人一直走的很近。你們所說的怨恨早就煙消雲散了。我父親本就是該死之人,他做的壞事太多,害死了我奶奶和我母親,拖累了我們兄弟倆一輩子,為了一個該死之人害死四個至親的人。這於天理不合。索大友說了很多,而且說的合情入理。
郝:我們想知道十一月六號晚上,你在哪裏?你在做什麼?和什麼人在一起?
索:我在老表家打麻將。
郝:從什麼時候到打到什麼時候?“
索:從晚上七點左右打到凌晨三點。
郝:三點以後呢?
索:三點以後,在老表家睡了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郝:和你在一起打麻將的都有哪些人?
索:老表陳懷仁,還有陳懷仁的同事李正林和蒲永江。地點在陳懷仁家。陳懷仁家在盤城鎮。
后經調查,李正林是陳懷仁的連襟,蒲永江和李正林是遠房表親。索家在當地,親戚很多,但在了解情況的時候,索大友並沒有言明他們之間的關係。
郝:陳懷仁在什麼單位工作?
索:在盤城鎮生豬屠宰站。李正林和蒲永江也在屠宰站工作。
既是同事,又沾親帶故,陳懷仁、李正林和蒲永江提供的證據確實值得掂量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