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窗戶打開了，難免進來蒼蠅

陽光明媚，寒冬中難得的一個好天氣。

一大早，便有兩個士兵，將一張告示貼在了告示欄中。

無數的百姓立即圍攏了過來。

“宋先生，快過來，給大家講講，這官府又要幹什麼了啊？”

普通百姓顯然是不識字的，但並不要緊，官府已經不是第一次張貼告示了，百姓們早就找到了了解告示內容的方法。

那便是找一個識字的人去看，然後宣講出來，給其他人聽。

百姓們會湊些錢給這個人，作為他的報酬。

漢朝雖然識字的人不多，但總也還是有些的。刨除掉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還有不少寒門弟子。

百姓們湊的錢不多，放在世家子弟眼中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對這些寒門弟子而言，卻是頗為可觀的一份收入。

畢竟，在這個時代，讀書是很耗費資源的一件事，寒門弟子雖然都是小地主出身，但要他們承擔讀書的費用也是很吃力的一件事。

如果能有這番一份費力不多，卻收入不錯的兼職，卻也是不錯的一件事。

既然兩情相願，那這種方法便慢慢的流傳了下來，漸漸演變成一種制度。

在眾多百姓千呼萬喚之下，一個面帶倨傲之色的文士走了出來，這顯然就是百姓們口中的宋先生了。

宋先生慢悠悠的走到告示欄前，看着上面的告示，搖頭晃腦的念道：“招賢榜。滋漢室傾頹，刺史劉基欲招攬賢才，興復漢室。拯救蒼生於水火之中，本次招攬，不問出身，不計品性，唯才是舉……”

宋先生最初只是搖頭晃腦的念着，但念着念着，卻不由的驚愕起來。等到後來，甚至瞪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榜文目瞪口呆，卻是再也顧不上念文了！

“不可能。不可能，刺史大人怎麼會下達這種榜文？”

宋先生嘴中喃喃自語，卻是滿臉不可置信之色。

“喂喂，宋先生。這告示上到底說的啥？你倒是給我們解釋解釋啊！”

宋先生自顧自的在那驚訝。但底下的百姓們卻紛紛叫嚷起來。

劉基這告示雖然盡量寫的直白，但畢竟是文言文，百姓們雖然聽到了，但卻不知是何意思。

但他們卻也不傻，通過宋先生的神情，早已覺察出了異狀。這告示上，定然是有着極為重要的事，要不然宋先生的表情怎會如此詭異？

“這上面說的是。說的是……啊，哈哈。其實這告示上只是說的一些小事而已，讓大家做好農耕而已，大家散了吧，散了吧。”宋先生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呵呵笑道。

“是嗎？”

百姓們滿臉疑惑，若只是囑咐大家做好農耕，這宋先生剛才何以如此驚訝？

“當然是，難道各位還不相信我嗎！”

宋先生擺出一臉嚴肅的神情，說道。

底下的百姓們相互看了看，雖然心中疑惑，但見宋先生說的如此絕對，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他。

畢竟也是長時間的相處了，再加上宋先生以前也並未出過差錯，竟然讓他就這麼得逞了。

看着百姓們紛紛離去，宋先生臉上終於露出不可抑制的狂喜。

“哈哈，想不到還有人敢下達這種招賢榜，這劉基真是自尋死路啊！不過，我喜歡！若不然，我又怎有出頭之日？”

宋先生狂笑道。

作為寒門子弟，僥倖讀的些詩書，宋先生本以為，自己一輩子的命運也即是成為一個鄉野村夫了。

就算是進入公門，最多也不過是成為一小吏而已，畢竟，在這個世家做主角的世界裏，所有的上層資源都被世家佔據了，哪裏有他這種寒門子弟的容身之地？

卻不想，新任揚州刺史，漢室宗親劉基，也不知是腦子裏哪根筋抽了，竟然會下達這麼一份招賢榜！

一瞬間，他甚至以為，是不是自己前世修多了德，以至於今生才能得到如此厚報！

“雖然不知道那劉基為何要招攬寒門子弟，但很顯然，這種機會必然不會多，知道的人越多，我的競爭便會越激烈。

所以，還是儘可能的減少競爭者為妙！”

宋先生嘴角露出一絲詭笑，猛然上前，對着那告示一撕，剛剛貼上去的告示便又被撕了下來。

然後宋先生小心的看看四周，見無人注意他，連忙將告示折好，放入自己懷中，然後小心翼翼的向刺史府跑去。

告示欄對面的慶生樓上。

劉基站在窗前，身上散發著絲絲寒氣，臉上的表情，彷彿能將入凍成冰塊一般。

他今天來這裏，本是想看看自己這招賢榜發出后，寒門子弟們爭相踴躍的投進自己懷抱的情景的。

畢竟，按照歷史記載，曹操下發招賢榜，雖然招致了世家的滿額仇恨，但也讓他收穫了眾多人才。

甚至於，日後，他能與一直忠於漢室的潁川學院勢力抗衡，最終為曹丕打下篡位的基礎，都是得益於這道招賢令。

如此一份大殺器，在劉基手中使出來，自然也要取得令人振奮的效果。

哪知，是不是有令人振奮的效果，且還說不好，但這一份驚喜卻是足足的。

站在慶生樓上的他，自然將樓下宋先生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對宋先生的種種想法，自然也是洞徹瞭然。

這，真是，丟人啊！

一瞬間，劉基都有種顏面淚奔的感覺。

諸葛瑾輕輕揮舞手中的摺扇，小心的打量了一番劉基的表情，輕聲嘆道：“主公，你看到了吧。

此人也算是粗通文墨，按照主公您這才的要求。像這種人，最少也要安排一軍糧草文書。

從能力上講，他是合格的。但如此心性，你覺得他勝任這個職位嗎？這就是寒門子弟啊。

我知道您看不慣世家子弟的做派。覺得世家子弟只顧一家私利，損公肥私，但寒門子弟又能好多少呢？

當然，我承認，寒門子弟中也是有着胸懷大志中之人的，但是世家子弟中。還何嘗少了那些品性高潔，為國不計利益得失之人？

而且，您不得不承認。世家自已因為出身的原因，在品性，堅守上，是要遠遠高於寒門子弟的。

我覺得這招賢令的事。您還是應該更加慎重些。”

對於劉基的招賢令。諸葛瑾其實一直都是持保守意見的，無他，作為士族出身的一份子，他對這份招賢令有着本能的排斥。

只是因為劉基的堅持，他也只能同意。當然，必須承認，這裏面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劉基決定利用寒門子弟的實力。對抗即將到來的白鹿學院勢力，確實是一個很明智的選擇。

諸葛瑾雖然出身琅邪諸葛家。但既然作為謀士投靠了劉基。那他就會將劉基的利益擺在首位，這也算是這個時期，所有謀士的一個特性。

如果不是這個特性，諸侯又豈敢用他們？

當然，這種特性，僅限於諸葛瑾這種脫離家族，以個人身份投靠主公的謀士。

那些連同家族一統投靠的謀士，卻又是不同了，他們會將首位，放在自己的家族身上，主公的安排是次要的。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畢竟是帶着整個家族投靠的嘛，那自然要對自己的家族負責了。這種謀士，與其說是投靠，還不如說是以家族身份，與主公勢力做聯盟。

雙方互惠互利，倒也反說那種更受歡迎。

如果非要區分一下，那就是小諸侯更喜歡連同家族一同偷看的謀士，因為這樣他就可以藉助謀士家族的勢力，飛速發展。

而相對而言，那些大諸侯，便喜歡脫離了家族的，僅以個人身份投靠的謀士了。

很簡單，對於大諸侯而言，謀士家族那些勢力，其實根本給不了他什麼幫助，相對而言，他更需要值得信任的謀士。

剛才扯遠了，繼續扯回來，既然諸葛瑾是那種脫離的家族，隻身投靠劉基的謀士，那自然是以劉基為主，所以，才沒有堅決的反對劉基的這條建議。

而今天，他會跟劉基一同來這裏，也是為了看一看，這個招賢榜的真實作用。

沒想到，這招賢榜前發生的事，實在是給了他一個驚喜。

心中百感交集，不由說出剛才那番話。

“來人，去刺史府，剛才那個姓宋的文士，不錄用！”

劉基冷冷的說道。

“遵命！”

一個士兵出現應道，隨即便狂奔而去。

“那發往各地的榜文……”

諸葛瑾連忙問道。

“不變，依舊發往各縣。”劉基淡淡的說。

“這……”諸葛瑾臉色微微一變，隨即道，“主公，屬下覺得，最少您應該將招賢榜中，那不計品性四個字去掉，如此一來，屬下相信，定能好上很多。”

劉基猛然回頭，眼睛死死的盯着，諸葛瑾看了片刻，看的諸葛瑾心中一陣陣發毛。知道諸葛瑾身軀已經微微有些顫抖的時候。

劉基才終於扭過頭去，平靜卻又堅決的道：“不，就按原來的榜文，一字不改，就這麼發下去！”

劉基不是不知道一個人品性的重要性，一個人的品性，決定了他的動作，一個品性惡略的人，放到他的勢力中，能力越大，損害便越大。

但他別無選擇，因為品性除非是親自接觸，否則你如何判斷一個人的品性怎麼樣呢？

聽市井考評？

別看玩笑了，漢朝施行的舉孝廉制度，其中有一項，便是考察品性。

但事實上，所謂的考察品性，也無非就是聽聽那些名士們對他的評價。

可名士的評價就是公允的嗎？

未必！

只是只要看看，那些孝廉們，絕大多數都是世家子弟就可以知道，名士們的評判本身就有着極大的不公平性。

名士們都是出身世家，他們在評判的時候，自然會傾向於世家，這本就是無可厚非的事。

而且，即便是稍有的幾個出身寒門的子弟，只要是能夠得到名士們好評的，必然是與世家大族們過從甚密，關係甚好的存在。

但劉基之所以下達招賢令，招募寒門子弟，本身就是為了在日後的朝堂上，與世家大族的代表，白鹿學院想抗。

像這種寒門子弟招來又有何用？

“所以，這品性不問也罷！”

劉基心中暗道，好在，即便是品行不好也沒什麼，劉基一向認為，除了聖人，沒有人能夠長久的堅持良好的品性。

但這並沒什麼要緊的，在他生活的那個後世，道德淪喪，禮樂崩潰，但依靠着完善的法律，依然可以讓人們好好的生活。

高潔的品性，會讓你自覺的按照規則做事，而完善的法律，則可以讓你不自覺的按照規矩做事！

既然做不到前者，那就努力做到後者好了！

“子瑜兄，其實你不用擔心，我記得有個人說過，窗戶打開了，新鮮空氣進來了，但也難免進來幾隻蒼蠅。這沒什麼，只要把那幾隻蒼蠅拍死就好了！”劉基淡淡的說。

諸葛瑾臉上露出一絲古怪，嘴中喃喃念道：“窗戶打開了，新鮮空氣進來了，但也難買呢進來幾隻蒼蠅，拍死？

主公，這是誰說的話，很有哲理性呢，能說出這種話的，必然是一位高瞻遠矚的老者。子瑜當去拜見。”

“這個嘛，呵呵，你就不必管了，這位老者的確是一位高瞻遠矚的人物，不過，你想要拜見他是不可能的了。若是喜歡，便在心裏默默感激一下就好。”劉基幹笑道。

“這，看來也只能是如此了。”

諸葛瑾臉上露出一絲惋惜，他自然不知道，劉基指的是，說這話得人，距離現在還有近兩千年，根本不可能被他見到，只以為，劉基如此說，是因為這人已經仙去了。心中不免有些惆悵。

劉基卻是不管諸葛瑾心中的惋惜了，笑道：“子瑜兄便儘管看着吧，像那個宋先生一般的蒼蠅，終究不會太多的。我堅信，更多的還是新鮮空氣！

我這道空前的招賢令，必定會開啟一扇前所未有的窗戶，從這扇窗戶中進來的新鮮空氣，會改變這個世界的！”

“既然如此，那屬下便敬候佳音了。”諸葛瑾想了想，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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