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沒什麼不同
靖公主一愣,好奇的看向黑叔,黑叔的情緒未免有些太激烈了,她很少看到黑叔這個樣子。
盯着方盪面容的黑叔面色煞白,但隨即便恢復如常,緩緩收了一口氣,語氣變得平靜下來,解釋道:“這卑賤的傢伙身上的爛毒已透骨入髓,壽命最多還有月余而已,並且一日、比一日虛弱,除非有回生丹救他性命,否則公主你將其帶回去,只是一個廢物罷了。”說著黑叔手指隔空一抹,方盪的胸口處立時顯現出密密麻麻的可怖漆黑血管,這些漆黑的血管已經蔓延到了方盪的心臟邊緣。
方盪聽到這話,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震,回生丹?能夠救他性命的回生丹!
靖公主聞言一看,果然是個將死的,不過靖公主盯着方盪看了又看,隨後道:“反正父王給我十個火奴,這個我看着順眼,就叫他給我當個奴僕吧!”
黑叔勸阻道:“公主,這傢伙身體素質連平常人都比不上,除了身上有毒外毫無用處。”
靖公主又看了方盪一眼,不得不說方盪那雙如同寶石般的閃亮的眼睛吸引了她,別的火奴的眼睛如同石頭一樣,獃滯木訥,而這個傢伙的眼睛卻比正常人的眼睛還要明亮,不,不能說是命令,或許純凈這兩個字更適合這雙眼睛,這是個與眾不同的火奴。
別看靖公主年紀小,但卻是個倔強性子,認準的事情輕易不會變更,當即道:“黑叔,不管有用沒用,這個奴我要定了。”
方盪的目光此時卻並未看向黑叔和靖公主,而是投向了那遠遠的奴狗大街盡頭的雲鐫丹爐上,那爐中煉製的就是回生丹!
“喂,你從現在開始就是我的奴僕了!你聽到沒有?”雖然明知道火奴不會人言,但靖公主還是感覺到了方盪對她的無視,這叫她心中微微不爽,揚聲強調道。
方盪緩緩轉過頭來,明亮的眼睛和靖公主那陰沉的眼睛碰撞在一起,隨後,方盪的嘴中緩緩吐出生澀的幾乎不可辨別的幾個字來:“我,才不要做任何人的奴僕!”
靖公主愣住了,這個火奴竟然會說話?
甚至連黑叔的眼睛都微微一眯,內中有凶芒電流般的閃過。
“不識抬舉!”說著黑叔手掌捏動,方盪的脖子立時咯咯作響,黑叔碾死這個火奴如同碾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靖公主一把按住黑叔的手腕,若是尋常螞蟻,靖公主也不會去管,但這隻螞蟻與眾不同,靖公主對其相當感興趣。
“你不想當奴僕?一隻火奴賤狗最偉大的理想難道不是做一個火毒城貴人們的奴僕么?好,我給你一個機會,黑叔說你最多還有一個月的壽命,一個月後,我來找你,你若還能活着,我想辦法幫你驅毒,你就當我的侍衛,侍衛不是奴僕,你明白么?”
方盪沉默了片刻後點了點頭,他能夠聽懂的不多,但大概的意思他明白了。
靖公主沒有繼續關注方盪,而是將目光扭轉看向其他的火奴。
黑叔丟垃圾般的將方盪摔在地上,雙目依舊眯着,深深地看了眼黃三,黃三愣了愣,隱約間明白了什麼,連忙微微點頭。
隨後黑叔給靖公主選了九個強健火奴,黑叔本想選夠十個,靖公主卻終究還是給方盪留下了一個位置。
臨走之前,靖公主再次看了方盪一眼,黑叔在旁邊低聲道:“公主,這傢伙沒希望的,一個月內必死,不要白白浪費了王爺給你的火奴名額。”
靖公主收回目光,沉默片刻后道:“每一個人,都應該有一個機會,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要想在一年之內接連突破鑄骨、強筋達到鍊氣境界,根本就沒有可能,世上只有那些天才或許才能做得到,我不是天才,希望渺茫,我只是想給這個火奴一個機會,看看他能不能逆天改命,在必死之中走出一條生路來。”
黑叔沉默下來,半晌后默默點了點頭,若不是那個火奴身份特殊,黑叔此時真想偷偷的幫那火奴續命,好叫靖公主能夠對自己多點希望。
被摔得小腹中噬命蟲不斷爬動,心腹劇痛中,方盪卻沒哼一聲,舌尖轉動那枚奇毒內丹,盯着黑叔的背影,他覺得這個黑叔大有古怪。
眼瞅着黃三再次走來,方盪連忙爬起來,去扛那巨木還有都咖戰神的屍體。
方盪一邊扛着碩大圓木,一邊拉扯都咖戰神足足四百斤的屍體,還要忍受肩膀上的傷痛,這個時候方盪要好好感謝他肚子裏面的那條噬命蟲。
相較於噬命蟲每三十天一次的叫他生不如死的叫人絕望的劇痛來說,眼前這些不過是個小坎兒罷了,咬咬牙總能挺過去。
四周的火奴們明顯對方盪多了幾分恭敬和畏懼,再也沒有人膽敢走在方盪旁邊,更沒有人走在方盪前面,大部分火奴都跟在方盪後面,甚至有些開始試探着幫助方盪推動都咖戰神的屍體。
在火奴眼中,力量就是衡量一切的標準,誰有力量誰就是王。
穿過臟污不堪,專門用來從城外運送圓木的奴狗大街,咬着牙渾身青筋高高彈起的方盪,那雙明亮的眼睛卻在觀瞧那座矗立在道路盡頭,簡直猶如一座小山,足足有三十多米高的火爐。
熊熊的火焰蒸騰而起,將夜晚的天空燒灼得一片猩紅。
在爛毒灘地上看到的那團叫方盪嚮往不已的火焰,就是來自這裏了!
只有回生丹能夠救他的命!
黑叔的話,方盪牢牢地記在心中,或許回生丹還能救石牢之中的爹娘。
原本方盪一直想逃,但是現在,方盪有了新的目標,那就是丹爐中的回生丹,就算現在有人攆他走,他都絕對不走,回生丹,他無論如何,一定要弄到手!
方盪擦了擦嘴角不知不覺間溢出的黑色鮮血,喘息一下,將一人合抱粗細的圓木丟在地上。
方盪肩膀上酸疼的厲害,自從黑叔他們來過之後,黃三似乎專門跟他過不去,如影隨形般的緊盯着他,只要他有稍許偷懶,便皮鞭如雨。
方盪不敢怠慢,連忙滾動幾下將圓木推入下陷地面的專門堆放薪柴的巨大火坑之中,隨後將受到毒性侵蝕已經開始腐爛冒泡的都咖戰神的碩大身軀也手腳並用踹進了火坑中。
火苗竄動中,方盪再次看了看那座巨大的被燒灼得微微發紅的雲鐫丹爐,方盪略微出神,隨後就聽到啪的一聲,背後撕裂一般的一陣劇痛。
“腌臢的東西,站在那裏找死么?想當柴禾的話就自己滾下去!不想當柴禾就趕緊幹活!”
黃三是個很靈透的傢伙,黑叔的一個眼神就叫他明白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有些人殺人,用刀,有些人殺人,用毒,有些人殺人,一個眼神就足夠了。
不需要一個月,黃三可以保證,七天之內就將這個傢伙活活累死。其實黃三完全可以現在就一腳將方盪踹下火池,但方盪是靖公主要的人,他這麼做,靖公主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了,他絕沒好下場,所以,還是將方盪活活累死,神不知鬼不覺,要怪就怪方盪自己身子差。
眼瞅着黃三的鞭子再次抽來,方盪抱頭疾奔,好歹這第二鞭子算是沒有挨着!
感受着後背撕心裂肺的疼痛,方盪再次回頭看了一眼瘦弱的黃三,在方盪的腦海之中,一個疑惑輾轉不休越來越清晰。
不斷的有火奴死掉,每天都有,甚至每一刻鐘都有卑賤的生命逝去。
原因各種各樣,有的在滾動圓木的時候,不小心滑下火池,被燒灼成灰,畢竟不是每一個火奴都很靈活,有些火奴確實蠢笨的可以!
也有的砍樹時被巨木砸死,當然,大多數都是被活活抽死的。
而被累死的暫時卻還沒有,連方盪這樣贏弱的身板都沒有被累死,別的火奴自然沒問題。
死掉的火奴也是一把好薪柴,貴人們是從不會浪費掉的,直接丟進火坑之中,聽說被燒死的火奴神魂會化成一團泥巴,糊在爐中,對於雲鐫丹爐之中煉製的丹藥大有好處。
深夜時分,四周全是震天一般的呼嚕聲,方盪的眼睛在這一片呼嚕聲之中顯得格外明亮。
這雙眼睛中倒映着一團火焰,一眨一眨,忽明忽滅。
方盪睡不着覺,雖然身子已經疲累得要散架了,但是方盪就是睡不着。
他抱着腦袋,剛好能夠看到遠處的那座雲鐫丹爐,爐火依舊蒸騰着,將四周照得猶如白晝一般,他們這些守爐奴們在睡覺,還有一撥火奴在不停的扛着圓木投入火池之中。
睡覺的時間對於他們來說十分難得,一般三天才有兩個時辰的睡眠時間。這段時間珍貴無比,方盪卻在肆意的浪費着。
方盪看着那座高大的火爐,晝夜不息的大火將那雲鐫丹爐的碩大肚腹燒得發紅髮亮,丹爐之中傳來呼呼嚕嚕的聲響,丹爐頂端有個出氣孔,燒煉藥材產生的廢氣就是從那個孔中噴湧出來,漆黑的粉塵漂浮的到處都是。
方盪用舌頭輕輕晃動嘴中的那顆珠子,方盪已經習慣了珠子碰撞牙齒的聲音,咯叻叻、咯叻叻,這聲音叫方盪安心,就好像娘親在身邊和他說話一樣。
方盪一隻手輕輕地撫摸着肚臍下的那個結痂的可怕傷口,內中隱隱作痛。
看着看着,不知什麼時候方盪終於沉沉睡去,不過沒睡半個時辰,就被一頓鞭子抽醒,剛巧不巧,方盪一睜眼就再次看到了頂着兩個黑眼圈的黃三的那張猥瑣面容。
鞭子雨點般的落下,方盪再次抱頭鼠竄。
平時黃三下手就不輕,現在下手格外狠辣。
倒不是特殊對待方盪,而是因為現在正有兩位小藥師在守爐閣上看着,他怎麼能不多賣些力氣?要不然飯碗都保不住了。
不光他,別的看守們也都將吃奶的力氣拿出來了,大聲吆喝罵娘罵祖宗,鞭子揮舞得啪啪作響,此起彼伏從不間斷。
方盪別的本事沒有,就是一個會跑,這是身材瘦弱的他在爛毒灘地的保命本錢之一。
所以黃三卷過來的十幾鞭子,真正打在他身上的也就兩三下,剩下的全都抽在了地上,炸起一道道的塵土。
方盪痛呼之中翻滾一下,擠進了火奴里,消失不見了。
黃三狠狠地吐了口吐沫,眼中滿是陰沉冷厲,如同惡鬼一般。
方盪擠在火奴之中,鞭子抽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着,方盪的舌頭轉動着碧綠色的珠子,再次朝着黃三看了一眼。
眼睛一樣的人會有什麼樣的不同?憑什麼那傢伙敢抽他方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