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業做完了么
喬沉很快就看中了一份便利店收銀員的工作。
那家便利店離喬沉住的小區不遠，隔幾條街的距離，走十幾分鐘就到了。喬沉不緊不慢地在裏面逛了一圈，覺得環境還不錯，然後才到櫃枱跟老闆說：“我來面試收銀員。”
便利店老闆是個中年婦女，慈眉善目，她看見喬沉這模樣的漂亮姑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說：“我們這兒不招女的。”
不管去哪兒都能橫着走的喬沉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遭遇性別歧視的一天，也是愣住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老闆娘一看喬沉的表情也知道她是誤會了，連忙解釋，“我們這裏招的是晚上值班的收銀員，最近這地方不安全，讓一個女孩子值夜班太危險了。我也是因為晚上想早點回家陪我女兒才想招人的，總不能禍害人家閨女吧？”
“再考慮考慮吧，我是從米德加爾特來的，很划算。”喬沉說。
一聽她是從異界來的，老闆娘剛才的熱情就消退了七七八八，不冷不熱地說了句：“你是類人種？哪個種族的？”
“精靈，”喬沉回答，“不過是混血。”
“把你身份證入境證暫住證拿出來給我看看。”老闆娘臉色好看了些。
喬沉從包里把一大堆證書全都抖出來一一擺在老闆娘面前，老闆娘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覺得沒問題之後才遲疑地點頭答應。
“幸虧你是精靈族，不然我說什麼都不會答應的，”老闆娘又打量了幾眼喬沉，“前幾天市中心水族館的那條人魚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把裏面的人全弄暈了，現在還有好幾個人在醫院裏面沒醒過來。對了，精靈沒這麼好鬥吧？”
精靈的危險係數評定是e級，再加上每個精靈都要嚴格遵守精靈王定下的族規，所以在這個異界務工人員普遍不受人類待見的世道，精靈還是相當吃得開的。
當然，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他們神賜的美貌。
“當然。而且我是混血，戰鬥力很弱的。”喬沉一臉真誠地說。
“好吧，你先工作適應一下，”老闆娘遞給她一個員工圍裙，“收銀機操作這些你都會吧？”
“會啊，”喬沉以前做過收銀員的工作，“不是值夜班么？”
老闆娘一臉理所應當地看着她：“我先試用一下，值夜班哪有你想得那麼簡單？你要不願意我再回頭重新招人。”
喬沉按住她的手，笑得十分燦爛：“願意願意，我就在這裏值班，老闆娘你喝口茶休息休息？”
“你先把個人信息填上去，免得到時候我找不到人。”老闆娘拿張紙遞了過去。
喬沉拿筆規規矩矩地在上面填寫個人信息，老闆娘忽然蹭過來挨着她，看了看，說：“喬沉？這名字蠻好聽的嘛，你自己起的？”
米德加爾特原住民來到人間界之後一般都會起個人類用名，喬沉也一樣。老闆娘又問：“你原來叫什麼名字？”
“這個就沒必要了吧。”喬沉非常為難。
“說一下又不會怎麼樣，”老闆娘非常堅持，“而且你現在是我員工，這點事情我難道不能知道么？”
喬沉左手握成拳頭放在嘴上咳了幾聲，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老闆娘很快就失去了興趣，隨便交代了她幾句后就開了一袋瓜子，抓了一把揣在兜里，走到門口又轉了回來，把開了封的那袋瓜子攥在手裏，然後慢悠悠地晃到對面的茶館看打麻將。
這家便利店處的地段不錯，店面雖然小，但東西很全，除了一些供人類用的日常生活用品，還有專供獸人使用的牙刷、沐浴乳什麼的，喬沉還看見了不少侏儒設計的小玩具。這附近一帶居民混雜，因為是老式居民區，有點兒收入的年輕人都看不上，除了一些長時間安家落戶的，就只有收入較低微的人間界外來流動人口在這邊租房。
因為居住人口混雜，這片地段也是出了名的差，除了最近發生的吸血鬼殺人案件，之前也有好幾起米德加爾特原住民傷人的案例。喬沉正趴在櫃枱上無聊地玩指甲的時候，門口忽然冒出來一顆腦袋，俏麗的小臉上兩隻大眼睛很奇怪地看着她。
“歡迎光臨。”喬沉放下指甲，面不改色。
背着粉色雙肩包的小女孩溜達了進來，毫不客氣地拍了拍櫃枱，脆生生地說：“我媽呢？”
“你說老闆？”喬沉很快反應過來，“她在對面打麻將。”
“哦，那我等她回來，”小女孩找了個柜子把書包放進去，看樣子已經習以為常了，“你是新來的收銀員吧，我叫陶倩倩。”
“我叫喬沉。”
陶倩倩像是把這裏當家裏一樣躥來躥去，沒過多久就搜羅了一堆零食跟一本雜誌放在櫃枱，又找了凳子挨着喬沉坐下來。陶倩倩開了袋薯片，伸到喬沉面前，很霸氣地開口說：“吃！”
“……謝謝陶哥。”喬沉面露諂媚心懷感激地開始吃薯片。
陶倩倩年紀小，還是個初中生，但一舉一動都帶着渾然天成的……霸氣跟……豪邁，喬沉該狗腿時狗腿，還會耍嘴皮子，兩個人很快湊到一堆嘰嘰喳喳地講話，聊到最後，陶倩倩像是拿什麼寶貝一樣從書包里翻出來一本書，炫耀似的擺在喬沉面前。乾乾淨淨的封面上燙着幾個無比霸氣的字，勇者傳，作者喬家清河。
“這是什麼？”喬沉一看見“勇者”兩個字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本命喬家清河大大的成名作！”陶倩倩陶醉地說，“吃我一發安利！這本講的是勇者依文潔琳在光明女神蕾妮斯梅的幫助下一路打怪升級收小弟最後吊打魔王的故事，雖然俗到我沒眼看，但是大大的文筆跟劇情真心棒！喬家大大在寫這本的時候參考了大量的文獻資料，出版的時候還引起了熱議，連光明女神都說這本基本上還原了當年那位勇者在米德加爾特的光榮事迹，勇者大大簡直蘇到沒有我啊，特別是跟精靈兄妹邂逅的那一段，別說是精靈兄妹了，我也快被帥得合不攏腿了好么！還有最後勇者大戰魔王的劇情，燃哭了，相愛相殺什麼的……”
喬沉面無表情地吃零食，內心無數個卧槽洶湧而來。
“……給點反應好伐？”陶倩倩看她一臉冷淡，撇撇嘴。
喬沉一邊喝飲料，一邊隨手翻了翻那本書，正好翻到了傳說中酷炫的魔王跪下抱頭痛哭叫喊不要停止愛我的那一頁。
喬沉：“………………”
“泡到了光明女神把到了精靈王子還拐走了精靈公主，連酷炫狂霸拽的魔王都分分鐘在勇者大大身下嬌喘，”陶倩倩一臉感慨，“人生贏家啊。”
喬沉：“…………………………………………”
就在喬沉心中被加紅加粗下劃線各種字號的“卧槽”刷屏的時候，贏了幾把牌的老闆娘紅光滿面地進了門，本來想看看喬沉的工作做得怎麼樣，結果一進門就看見陶倩倩在一堆零食後面嘰嘰喳喳，氣得直叫：“陶倩倩！作業寫完了么？還有時間在這裏瞎聊？哪來這麼多話說啊你！”
被兇巴巴地呵斥了一頓之後，在喬沉面前神氣十足的陶倩倩癟癟嘴，不情不願地收拾書包走人。老闆娘又扯着她的耳朵訓了幾句，然後從兜里掏出幾把瓜子滿滿當當地塞到她的衣服口袋裏，陶倩倩手裏捏着瓜子不聲不響，結果臨走之前氣哼哼地踩了老闆娘一腳，最後飛快地躥出門外。
“誒！誒！”老闆娘站在門口，喊了幾句，“這孩子……回家記得寫作業！”
老闆娘也是放不下心，她不冷不熱地叮囑了喬沉幾句之後就收拾了下東西回家。喬沉這下知道了，老闆娘是單身母親，丈夫在她懷孕的時候就去世了，她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把陶倩倩拉扯到這麼大，這小丫頭快被她媽慣得無法無天了。
很快店裏就冷冷清清的，只剩喬沉一個人了。
喬沉坐着玩了會兒手機，實在覺得沒意思，就倚在門口，全身上下沒骨頭似的曬太陽，橘紅色的雲層堆疊在天上，像快要燒盡的炭火，喬沉的影子被拉得細長，鬼魅一般匍匐在地上。喬沉打了個哈欠，一偏頭，正好瞧見剛才溜掉的陶倩倩正獃獃地坐在路邊，雙手托着臉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媽媽回去找你了。”喬沉看了一會兒，說。
陶倩倩驚了一下，回頭看喬沉，明顯還沒有緩過神來。
她看着喬沉，眨了眨眼睛，小臉上很快就露出了驚恐的表情，瞪圓兩隻眼睛，像被人掐住喉嚨似的張開嘴卻叫不出聲。
喬沉很快地反應過來，沒想到陶倩倩膽子大，竟然白着臉跑過來，死死地攥住她的胳膊，斷斷續續地說：“影、影子……你你你你你……你影子飄起來了！剛剛就在你身後！我看見了！”
“等會兒，你看錯了吧？”喬沉轉了一圈，影子依舊緊貼着地面，“影子怎麼可能飄起來？”
“我剛剛看見了！”陶倩倩肯定，她不死心地又看了看，最後大着膽子踩了地上的影子幾腳。
喬沉揉了揉她的腦袋，說：“你肯定是看錯了……作業寫完了么？”
“媽的怎麼一個兩個全問老子作業！”陶倩倩急得爆粗口，“老子剛剛就是看見了！我騙你幹嘛，你幫我寫作業啊！”
喬沉趕緊給她順毛，沒想到剛開始還急吼吼的小丫頭突然畫風一變，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沉重。
“你等着。”陶倩倩冷靜地說，然後拽着書包風風火火地跑開了。
喬沉低下頭看了一下腳下的影子，面不改色地走回店裏。
她剛一進店，喬沉腳下漆黑的影子就像紙片般輕飄飄地浮了起來，蛇一般從她的腳踝一直纏上去，勒住她的腰，在胸口來來回回地磨蹭了幾下，最後貼在她的脖子上。
“依文潔琳……依文潔琳……”
“嗯……啊、哈……嗯啊……哈、哈……”
“依文潔琳……”
“唔啊……哈、哈……”
沙啞、炙熱、下流的聲音伴隨着影子的逼近纏綿在喬沉的耳邊。
喬沉用腳下的高跟敲了敲地面，纏在她身上的黑影剎那間如同灌鉛般墜入地面，縮成一團，變成普普通通的影子，但顏色要深一些。
“人都死透了還這麼變態。”喬沉面無表情地呵呵，毫不留情地踩了影子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