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打完收工
?韓行舟發出一聲痛苦中夾雜着興奮的呻|吟,他全身上下的骨頭開始畸變、膨脹,嘎吱嘎吱的聲音就像是把他的骨架全都碾碎了又重新拼接起來一樣。巨大的疼痛迫使他彎下腰,不只是全身的骨頭,痛苦如同一條張開獠牙的巨蟒緊緊糾纏住他的骨架,又不依不饒地從他嘴裏鑽進去,在脆弱的內臟裏面攪動。
他狼狽地跪趴在地上,手指死死扣住地面,手背上爆出一根根青筋,如同在皮膚下面潛伏着一條條小蛇。
韓行舟張大嘴巴,像是要從喉嚨里嘔出來什麼東西,涎水從他張大的口腔里淌出來,卻彷彿被人掐住咽喉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雙目赤紅,溫和清秀的臉龐開始泛起不正常的紫紅色,變得恐怖猙獰。
片刻之後,他背上的骨頭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開始膨脹,很快隆起兩個小小的山堆,然後膨脹的骨頭衝破皮肉的束縛,撕開制服衣料,一對畸形的黑色骨翼如同兩隻怒張的利爪架在他的背上。
“誒呀我擦這個叼……”季諾在一邊看得整個人都呆了,甚至沒反應過來吐槽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片場。
正在跟桑德拉僵持不下的喬沉也注意到了韓行舟的動靜,她愣了一下,然後緊緊咬牙,下頜收緊,看向桑德拉的目光中頭一次帶上了怒火。喬沉很清楚那是什麼東西,現在的韓行舟根本不能算是人,而是喬沉付出巨大的代價進行征討的……惡魔!
“你瘋了?!”喬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桑德拉顯得格外冷靜,她一直都表現如此,鎮定、從容、臨危不亂,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非常理智,而現在在喬沉看來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只要是經歷過魔族屠殺的人,都不會願意再一次記起米德加爾特那一段極其黑暗的歷史,更不要說是深受其害的精靈了。
“我沒瘋,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桑德拉偏過頭看了一眼正在進行蛻變的韓行舟,難得地微笑了一下,那張冷若冰霜的臉竟然多了一絲溫柔,“我一直相信他會成功的,他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他?”喬沉皺了皺眉頭,仔細想了想,很快地反應了過來,“你是說蘇屠洲的父親?”
桑德拉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是我的丈夫。”
“嘖,為了一個男人背叛你的種族,與你輕視的人類為伍,甚至放棄你的道德、良知,”喬沉邊說邊笑了起來,拿刀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幾分,黑色的眼睛裏彷彿有冰層緩緩斷開,“你他媽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桑德拉?精靈族的女戰士?”
桑德拉輕笑了一聲,一腳朝喬沉橫掃過去。
“你永遠都不會明白的,伊文捷琳,就像你對魔王阿加雷斯一樣。”桑德拉咬重那個名字。
喬沉怒極反笑,冷漠地看着她:“你真讓我可憐你。”
話音剛落,喬沉就不再留情,一刀擊飛了桑德拉手中的獵刀之後,猛地一腳踹中桑德拉柔軟的腹部,將她掃向牆壁,緊接着手腕一翻,朝韓行舟迎了過去。桑德拉狠狠地撞上了牆壁,後背傳來劇痛,但她毫不在意,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戰士,她學會了漠視自身和他人的一切疼痛。
桑德拉剛一抬起頭,一顆子彈就擦着她的臉頰陷進了牆壁里。
她抬眼看見了一個黑漆漆的槍洞,頭一次把目光放在她所無視的人類的身上。
季諾正面無表情地端着槍對着她,他身材高大,綳起肌肉的時候就像一隻隨時準備捕獵的小獅子,儘管平時他一直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喋喋不休地講些廢話,但當他一旦收斂起臉上所有的表情的時候,就會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沉寂和可怕,在他沉默的背後,是將至的狂嵐、颶風、亂濤。
季諾一直記着她,從她把喬沉打傷的那一刻起。
“小子,”桑德拉朝他歪了歪頭,蔚藍色的眼睛沉了下來,“你讓我很生氣。”
“很快你就不會了。”季諾用手中的槍回答她。
季諾發出的每一顆子彈都異常精準地卡住了桑德拉的動作,桑德拉雖然避開了射擊,但甚至無法向前邁出一步。她再次把目光投向眼前的人類,眼神中少了幾分輕蔑,然後她察覺到對方的眼睛裏似乎閃過了一絲赤紅。
喬沉已經無暇顧及季諾那邊了,眼前的韓行舟讓她不得不拿出全部的注意力來應對。
韓行舟之前穿在身上的制服已經被撕裂成布條,他身高暴漲,起碼在兩米以上,身材卻很乾瘦,皮膚呈現出一種富有光澤的青黑色,堅硬的骨頭往外突出,如同一層盔甲。下半身已經變成了有力的後肢,手臂枯瘦,但一層薄薄的肌肉卻緊緊地貼上在上面,手指變成了利爪。
韓行舟臉部上雙頰深深地凹陷,彷彿只有一層青灰色的皮貼在頭顱上,雙目赤紅,當他張開嘴的時候,裏面露出來的是兩排長長的尖牙。
喬沉的目光落在他背後那對巨大的、畸形的骨翼上,那是屬於惡魔的翅膀。
韓行舟那雙赤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喬沉看,他改造過的口腔已經不允許他說出話了,他只能看着喬沉發出桀桀桀的笑聲,涎水從他的尖牙縫隙間滴落下來,他看着喬沉的眼神就像餓着肚子看着一塊肥肉。
喬沉抿了抿唇,提起刀沖了過去。
韓行舟之前注射的那管液體將他徹底改造成惡魔的身體,儘管並不完美,但已經十分接近喬沉記憶中低階惡魔的模樣,如果再給他一點時間的話,他會蛻變得更徹底。具有惡魔身體的韓行舟簡直如同一座攻不破的堡壘,無論喬沉從哪個角度發起攻擊,他總能輕而易舉地用尖銳的利爪擋下,或者扇動着畸變的骨翼躲開,這副惡魔的身體簡直讓他如魚得水,他看着自己的雙手,目光中流露出痴迷。
他扇動着骨翼凌駕在半空中,猶如一道扭曲的暗影,當他俯衝下來的時候又像獵食的巨鷹。
在米德加爾特,低階的惡魔有很多,惡魔想要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就必須通過吞噬同伴,同類相殘讓他們變得更加強大,他們的性情也最為暴戾,只懂得廝殺。而高階的惡魔除了魔王阿加雷斯之外只有七個,是魔王身體內貪婪、愛欲、暴食、嫉妒、懶惰、傲慢、暴怒的化身,力量來源於魔王自身的情感,魔王阿加雷斯將自己的情感從身體裏剝離出來,只要魔王不死,那七個惡魔亦會永生。
當韓行舟衝過來的一瞬間,一道黑影從喬沉的身後躥出來,如同一道疾雷朝他刺過去,當他躲開的時候,那道黑影又化身成一道蟒蛇扭動着身體如影隨形。
沒有人比喬沉更清楚惡魔的弱點所在。
黑影緊緊地纏住了韓行舟的脖子,拎着他往地上狠狠地砸去。韓行舟雙手死死地抓住黑影企圖把它從脖子上撕開,可無濟於事,他只能奮力地閃動骨翼騰在半空中,喬沉雙腳蹬離地面,身體輕盈地躍起,在空中連續幾個瞬閃,最後終於踩在了韓行舟的背上,一刀插|進他的脖子裏。
韓行舟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可喬沉無動於衷,她抓住韓行舟的骨翼,捏着骨頭直接把骨翼從韓行舟的背上撕了下來。
韓行舟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惡魔如果失去的翅膀,體內的魔力會在一瞬間大部分流失,他甚至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他扭過頭想要去看踩在他身上的喬沉,但喬沉卻拿起刀砍中了他的脖子,手起刀落間,他的頭顱骨碌骨碌地在地上滾了幾圈。
喬沉從他身上跳下來,朝季諾的方向瞥去一眼,然後掂了掂手裏的長刀,猛地朝桑德拉擲了過去。桑德拉本來已經突破了季諾的射擊逼了上去,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刀硬生生地往後跳開,她反手拿着獵刀面無表情地看着喬沉,眼神陰沉。
喬沉看着她,忽然笑了一下,唇角往上一勾,眼睛裏卻什麼也沒有。
喬沉剛走上前一步,桑德拉就朝着季諾的腦袋扔出獵刀,脫手的獵刀直直地射向季諾的腦門,沒有任何猶豫。喬沉心裏一跳,下意識地看向季諾,而桑德拉就抓住了這一瞬間從喬沉身邊閃開,衝破了玻璃幕牆縱身跳了下去。
而喬沉現在也沒工夫搭理她,趕緊跑到季諾身邊查看他的情況。剛才面對飛來的獵刀的時候,季諾反射性地用手中的槍擋了一下,獵刀擦了過去,也不知道受傷了沒有。
“還好吧?受傷了沒?”喬沉問,目光中有掩飾不了的擔憂。
季諾一直用手捂着臉,聞言趕緊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傻得冒泡的笑,說:“沒有啊,還好我足夠機智知道那個瘋婆子肯定有后招,你現在就只能看見我腦漿四濺了喬小沉,到時候看你怎麼哭。”
“閉嘴吧你,”喬沉翻了個白眼,“快把手拿開讓我看看。”
“誒呀真的沒什麼,我剛才閃開了,真的沒受什麼傷,不嚴重的……”季諾一邊嘀咕着一邊拿開捂着臉的手。
喬沉掐着他的下巴左看看右瞧瞧,還摸了兩把他光滑的臉頰,說:“沒受傷你捂着臉幹什麼,沒臉見人么?”
“靠靠靠靠,我這麼帥的一張臉怎麼就不能見人了呢?!”季諾不服。
“等等,”喬沉用手指抹了抹他左臉上的一點血漬,“這個血是哪來的?”
“啊……”季諾的表情有點呆。
喬沉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皺着眉說:“沒受傷啊……”
季諾反應了過來,一把勾上了喬沉的肩膀蹭了過去,轉移開話題:“沒受傷就沒受傷唄,我都不急你急什麼?你是不是暗戀我啊喬小沉?你喜歡我就直說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好了我們快去看看局長那邊吧,不能讓他們等太久,不然他們還以為我們在偷懶呢……”
喬沉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胸膛,嫌棄地撇了撇嘴。
季諾一邊喋喋不休地說,一邊悄悄地把手掌的血漬擦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