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里村
阿什河附近有個八里村,一共有四十多戶人家。因為靠近301國道,阿什河又是離省城最近的旅遊網點,村民們的生活過得相當不錯。除了少數人務農外,多數人家都買了拖拉機或汽車,男人在省城或則縣城跑運輸,女人則上山採集一些山貨,在旅遊區的路口處,賣給前來旅遊的城裏人。這年頭城裏人特別認這些山裏的純綠色食品,一年下來,幾乎家家僅靠賣山貨,就能賺它個三五千的。因此,八里村也成了附近出名的富裕村。
這一日,村東頭一群孩子在打架,六七個六歲左右的男孩在打一個。
“大牛,服不服。”
被按倒在地的大牛,雖然臉上被打得鼻青臉腫,但嘴上依舊很硬氣。“二狗子,你算什麼英雄好漢,就仗着人多,要不你今天打死我,要不今天晚上我把你家材火垛給燒了。”
二狗子的身高與大牛差不多,只是比大牛胖一些,聞聽他要燒自己家的材火垛,心中有些害怕,壓住大牛的身體更是不敢把他放起來。
“二狗子,別聽他瞎吹牛,他要敢燒咱家的材火垛,咱就把他家的房子燒了。狠狠的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叫號了。”一旁站着的一個瘦小的男孩叫三狗,顯然經常受到大牛的欺負,如今有二哥替自己出氣,恨不得一次把大牛打服。
“誰要燒我們家房子?三狗子,是你剛才說的嗎?”一個唇紅齒白六歲左右的小男孩悄無聲息的站在一圈孩子的外面。
三狗子回頭看到男孩並沒有生氣,反而說道:“小文,這裏沒你的事,是我們和大牛的過節,你不要瞎參合。”
“怎麼是瞎參合,大牛是我哥,我哥被你們欺負,我這做弟弟的怎麼能不管。”小男孩顯然並不領情,似乎這件事他已經管定了。
“小文,快救我,他們一群人打我一個。”被按倒在地的大牛,見叫小文的男孩來了,臉上露出了笑容。
二狗鬆開大牛,大牛趕緊爬起來跑到小文身邊。二狗說道:“小文,別以為我們怕你,要不是看在單腿和尚的面子上,連你也一塊揍。”
小文的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別說大話了,你們一起上吧!”
二狗聞聽便想衝上去想教訓這個不知道死活的小子,畢竟他比他們大兩歲,不但身高體重佔優勢,而且現在已經是小學二年級的學生,如何能把這沒上學的小子放在眼裏。
三狗拉了一下二狗,“二哥,算了吧!單腿和尚才給你治好病,你就打人家的徒弟,萬一他去告狀,以後單腿和尚就不會理你了。”
二狗聞聽也有些猶豫,爸爸雖然是村長,可也不敢得罪神醫單腿和尚,逢年過節,自己的父母,甚至他們哥三個都要一起帶着禮品去廟裏,看望那三個和尚。眼前的小文,可是那三個和尚的寶貝,衝著三個和尚的面子,他還真不敢得罪小文。
“放心吧!我們打架的事,絕對不會告訴我三個師傅的,二狗子,只管放馬過來。”小文依舊是一臉的微笑,根本就沒把高出他一頭的二狗放在眼裏。
二狗被激怒了,揮拳向小文的臉上打去。不過,那個叫小文的男孩並不慌亂,依舊是一臉的笑容,直到拳頭快到自己的臉上,才微微一側身,讓過拳頭,一掌輕輕的擊打在二狗的軟肋上。只見那二狗向前跑了幾步,噗哧一聲,趴在了地上。
“二狗,起來!再打!”
二狗爬了起來,雖然拳腳並用,但每一次都被小文輕易化解,結果都是一樣,以他趴在地上而告終。
一群孩子可都看傻了,這二狗人高馬大,打了半天,根本就連小文的衣服都沒碰到過。二狗也夠倔強的,每一次摔倒了都是重新站起來,然後再重複着前面的動作。最後一次二狗摔倒在地上,他的嘴正好磕在一塊石頭上,不但把嘴唇磕破了,還把一顆門牙給磕掉了。
小孩打架不見血還好,總是能夠充當英雄的角色。可一旦流了血,他們可就害怕了。二狗坐在地上捂着嘴哇哇大哭,三狗則跑回家去叫大人。小文拉着大牛就跑,嘴裏還在埋怨,“媽讓我出來找你,你怎麼總和別的孩子打架。”
晚上,二狗的父母領着二狗找上門來,他們因為單腿和尚的原因,不敢說是小文打的,卻把責任全都推給了大牛。氣得大牛媽翠花拿着笤把旮子,滿院子追着大牛打。
小文卻一個人坐在裏屋,手裏捧着一本宋史,看得津津有味,耳朵里還在聽着養母翠花數叨着大牛。他看的正是宋史第二十三卷,欽宗繼位媾和那一段。如果當初義父不是想趁機推翻宋朝統治,自己想登上九五之尊。如果當初中原武林,不都齊聚神教總壇。也許李剛這一仗會打得更漂亮一些,也許欽宗就不會同金人媾和,也許歷史就會改寫,也許就不會出現靖康之恥。他閉上了眼睛,臉上流露出的神情,完全不是一個六歲孩童應該擁有的憂鬱之色。“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柳永的這句詞,是他這些年默默**叨最多的,每一次他的眼前都會浮現出一個清秀女孩的面容。
“你這沒出息的東西,就不能學學小文,你看看人家,跟你一個年齡,都能讀宋史了,你可倒好,現在還不認識幾個字呢?”養母的抱怨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從小到大,幾乎無論在外面是大牛惹禍還是小文惹禍,最後倒霉的一定是大牛。不但如此,家裏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翠花兩口子也都先可着小文來。誰讓小文這孩子,即聰明,又會來事,他們兩口子可是把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兒子當成了寶。
最終,大牛的父親柏富貴賠了村長家二百元錢,算是把事情壓了下去。人家可是村長,在村裡是最大的官,他們可惹不起。這還是人家看在小文的面子上,不再追究。
一家人吃完了晚飯,夫妻二人給坐在大木桶里的兩個孩子洗澡。柏富貴說道:“孩他媽,你看是不是應該讓他們兩個去讀書了,總這麼放羊似的,也不是個辦法。”
正在給小文洗澡的翠花聞聽丈夫的話,立刻贊同道:“我看也是,只不過送他們去哪裏讀書呢?要是只有大牛到沒什麼,只是別委屈了小文這孩子。”每一次洗澡,都是她給小文洗,丈夫給大牛洗,在她看來,小文比她的親生兒子大牛可強多了。
“孩他媽,你看把他們送到你大妹妹那裏如何?鎮裏的小學怎麼也沒辦法和省城的學校相比,況且,你大妹妹的孩子今年也六歲了,好像也應該上學了吧!”柏富貴建議道。
翠花家裏一共有四朵金花,三個妹妹現在都在城裏。“好倒是好,可我聽說這城裏上學,學費可是挺貴的,好像一個孩子學費就要上萬呢?”翠花有些心疼錢,畢竟家裏的錢都是夫妻倆這些年辛辛苦苦賺來的。
“貴就貴點吧!這過日子不就是過孩子嘛,咱家小文是個天才,將來總是要上大學的。就是在城裏,我也沒見過誰家的孩子六歲就能讀唐史、宋史的。妹夫家條件不錯,他們一家人也挺喜歡小文的,何況妹夫還在市教委工作,安排兩個孩子上學應該沒問題。”柏富貴雖然自己沒讀多少書,可對於這個養子,他是有求必應。小文從小也沒提過別的要求,除了每天早上追着他的屁股後面,讓他去城裏的時候順道給他買書回來。
聽丈夫這麼說,翠花也沒意見,“孩他爸,那你一會去跟三位師傅商量一下,看看他們意見如何。咱們把孩子送出去,總要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
“嗯!一會我就上山去一趟,估計應該沒問題。”柏富貴和妻子商量完,又衝著洗澡的小文說道:“小文,你們去城裏讀書,你可要好好的看着大牛,別再讓他惹事了。還有,你可不能只顧自己,一定要讓大牛也好好學習。”
小文特別喜歡洗澡,此刻正在向大牛身上揚水,聞聽養父的聲音,隨口說道:“爸,沒問題,他要是不聽話,我就打他屁股。”
大牛一聽不願意了,“為什麼我要聽你的,我是你哥,你要聽我的。”
“聽你的?你要是打架不用我幫忙,我就聽你的。”
大牛一聽小文這麼說,頓時沒話說了。
夫妻二人一聽都笑了,雖然翠花溺愛小文,可他們夫妻都知道,每一次給小文好吃的,小文都會私下裏分給大牛一半,絕對不會獨吞。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更加喜歡小文,也堅信小文這孩子將來一定有出息。
躺在被窩裏的大牛看到小文又要坐禪練功,連忙說道:“小文,等一下,你今天打二狗的那幾招,是不是獨眼師傅教你的?”
小文嘴一撇,不屑地說道:“他也配?”
大牛也嘴一撇,“你個小屁孩,說你胖你還真的喘上了,不是獨眼師傅教你的,難道還是你自己練的?”
“怎麼?不信啊!明天你跟我上山,看看我怎麼把獨眼師傅打得滿地找牙!”
大牛翻了一個身,嘴裏哼了一聲,沉沉的睡了過去。雖然他很佩服自己這個弟弟,可也不相信他能夠打敗獨眼師傅,在他的心裏,獨眼師傅可是一個大大的英雄。
小文看着熟睡的大牛,稚嫩的臉上顯露出一種成年人才會有的微笑。片刻之後,那種微笑便消失不見,隨後他也閉上了眼睛,端坐在土炕上,雙手手心衝上,放在丹田處,進入到冥想狀態。
第二天,吃完早飯,兩個孩子跟父母打了招呼,便上山來到廟裏。農村孩子不能跟城裏的比,他們從小就跟放羊一樣,在外面跑慣了,無論去哪裏,只要跟父母打個招呼,大人根本就不用領着。
自打山上的小廟來了和尚,一晃八年過去了,如今的小廟已經今非昔比,不但附近的村民前來燒香拜菩薩,就連一些遊客也都把這座小廟當成一個景點,前來參觀燒香。有一些旅遊公司甚至把這個小廟當作一個固定的旅遊景點,那些導遊在向遊客介紹的時候,甚至把小廟的歷史推向800多年前的大金國。平山鎮政府為了發展旅遊事業,甚至撥款擴大了小廟的規模,現在的小廟已經有原來的四五個大,而且還在後院,專門為三個和尚修建了精舍,供他們休息用。雖然小廟依舊不收門票錢,但每年的香火錢,以及一些善男信女們的捐贈,就足已讓三個和尚過上小康生活。廟裏不僅安裝了電話,而且所有的家用電器一應俱全。三個和尚在後山種了一些蔬菜,糧食則完全由鎮裏免費供應。
早上的廟裏還沒有香客和遊客,慧醫、慧因、慧武看到小文過來,都滿臉笑容的迎了出來。
“小文,來來來,咱倆比試比試,你前些日子教給我的那幾招,我都學會了。”慧武高大的身軀足足有小文兩個高,更別提他那近一百公斤的體重。大牛看了直吐舌頭,小文還沒有90厘米高,體重也不足七十斤,人家一拳還不給打飛了。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想錯了。小文根昨天一樣,慧武師傅的大拳頭根本就碰不到他的身體,反而被小文用巧勁打得直在地上翻滾。
別看如此,爬起來的慧武和尚卻虛心的向一個六歲的孩子請教。小文指點了一下他招式上的一些錯誤,便捨棄他,與慧醫師傅走進了後院,大牛則纏着慧武,讓他教他武功。
“小文,你給我抄寫的這篇《神農採藥經》真是太好了,在用藥方面,許多地方原先不明白的,看了以後,豁然開朗啊!真可惜呀!祖宗留下來的這些好東西,失傳的太多了。”
“大師傅,我對醫藥方面沒有什麼研究,能幫助你的只有這點,好在我的記憶還殘留着這點東西,只要對你有用就好。”
如果此刻有第三人在場,一定會驚訝!被附近村民尊稱為活神仙的慧醫和尚,居然相當嚴肅的在和一個六歲的小童探討中醫方面的知識。
小文走到一個紅綢覆蓋的東西前,掀開了紅綢,裏面是一塊半米高的石碑,石碑的正反兩面分別刻錄著兩首詩,一面是宋徽宗趙佶的《眼兒媚》:玉京曾憶昔繁華,萬里帝王家。瓊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花城人去兮蕭索,春夢繞胡沙。家山何處,忍聽羌笛,吹徹梅花。另一面是宋欽宗趙桓的《眼兒媚》:宸傳三百舊京華,仁孝自名家。一旦姦邪,傾天拆地,忍聽琵琶。如今在外多蕭索,迤邐近胡沙。家邦萬里,伶仃父子,向曉霜花。
稚嫩的臉上顯露出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傷感,腦海中浮現出幾個不同的畫面。金戈鐵馬中,北宋王朝灰飛煙滅。與此同時,一些中原武林人士卻聚集在一起,振臂高呼“剷除魔教!剷除魔教!”從懷裏拿出塊暖玉,這是他從八百多年前來到這個世界上唯一帶來的東西。當年師傅給他這塊暖玉的時候,曾經告訴他這裏面隱藏着一個天大的秘密,可是他在這些年裏每天都在察看,除了發現裏面隱藏着一個暗金色龍的圖案,剩下的什麼也沒發現。
慧醫和尚見他一個人發獃,也沒有打擾他。這個孩子離奇的出現在山上,有太多的事情解釋不清楚。
“大師傅,我今天過來是向你們辭行的。爸媽要送我和大牛去城裏讀書,恐怕以後我就很少能到這裏來,聆聽你的教誨。”一臉的落寞之情,任誰看了,也不會相信眼前竟然是一個六歲的孩子。
“小文,去吧!昨天晚上你爸爸已經來過了,我和你另兩位師傅都贊同你去城裏讀書。”
“大師傅,這裏離省城並不遠,小文會有時間回來看三位師傅的,只希望三位師傅能夠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