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逃跑與世界的溫柔
蔣婧下去之後,回頭看了肖迎風一眼,便拉着陳芳潔走遠了些。
陳芳潔有些疑惑:“婧姐,怎麼了?”
蔣婧搖搖頭,她在加油站工作了許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比陳芳潔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從宿興中轉站出來之後,她就覺得肖迎風變得有些奇怪,好像突然就厭煩了他們一樣,讓她完全摸不到頭腦。
蔣婧把手裏的麵包遞了一個給陳芳潔:“一瓶水我們兩個喝應該夠了。”蔣婧拿的是長條的麵包,一人一個絕對夠了。
陳芳潔得不到蔣婧的解釋撇了撇嘴,連帶埋怨起來:“我們不是從超市拿了好多水下來么,他們倆就給我們一瓶,也太小氣了。”肖迎風和展翌兩個人坐在車上吃東西,還裝作沒看見他們,陳芳潔並不是沒有察覺。
蔣婧扯了她一下,覷了一眼,肖迎風他們並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對話,小姑娘還是年輕了些,蔣婧和她相處了一段時間,也知道她的脾氣,拉着她往菜花地里走了段路,打算好好給陳芳潔分析一下利害。
陳芳潔抱怨的聲音不小,就是故意說給肖迎風兩個聽的,他們倆也只是裝作沒聽見而已。
展翌把肖迎風手裏可憐的餅乾末拯救出來:“你不喜歡那個陳芳潔?”
肖迎風聽了他的問話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在展翌面前遮掩自己的厭惡。
看着她們站在菜地里,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兩個人影,肖迎風突然很想把自己心裏的難受拿出來和展翌說說,一開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展翌,我給你講一個事兒吧,是真事。”肖迎風想了半天才給自己的話起了個頭。展翌還是照例沉默着,不過在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里,肖迎風可以看到展翌微微側過來的臉。
“我讀高中的時候,學校旁邊的一個民居着火了。一對母子被困在了火場裏。”肖迎風閉着眼睛想了想,“三樓還是四樓我記不清了。火源是他們樓下的房子,他們出不來,就只能躲到陽台上。”
民居建在街邊,那時候正是上班的高峰期,房子着火吸引了許多人,成千上百的人把那個房子團團圍住,看着那對母子在房子下邊看着。有人報警了,但是消防車卻始終沒有來。
民居下面有一家床上用品店,一個路過的的哥想了個辦法,去店裏和店員商量把床墊拖出來救人。可是店員不同意,哪怕的哥把自己的駕駛證和車子壓在那裏也不同意,最後還直接將店門關了一走了之。的哥最後都沒能救下那對母子,火勢越來越大,那對母子最後沒了辦法,只能從陽台上跳下來,媽媽當場死亡。據說,那家爸爸當時才趕回家,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摔死在他面前。
展翌是個很好的傾聽者,肖迎風的話說的斷斷續續的,有些地方十分模糊,展翌卻沒有打斷他,他聽得出來,肖迎風的心情很沉重。
“我當時想啊,那裏有那麼多人,那家店卻只有一個店員,如果周圍的人願意幫的哥一把,湊錢也好,直接搶也好,難道真的扯不出那兩張救命的床墊嗎?可是最後大家都只是義憤填膺地將自己的憤怒傾瀉到了店員身上。”肖迎風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真丟臉,居然還帶了哭腔。
那家店在出事之後再也沒開過門,可是肖迎風卻覺得,那裏每一個知道真相卻袖手旁觀的人都該為這對母子的死負責任。好像只有肖迎風一個人這麼覺得。
“我的一個同學當時也在場,我記得我當時特別憤怒,我就問他,你當時為什麼沒幫忙呢?那個同學和我說,我什麼都不知道。”肖迎風嘴邊的笑容發苦,給他同樣的回答的,還有當時也被堵在街上的他的姨媽,“那時候我覺得特別震撼,我原本十分確信自己遇到這件事的時候,一定能做的很好。我們這些做學生的,誰沒在作文里批判過那些冷漠的‘圍觀群眾’,可是當這些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
從那以後,肖迎風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不確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不會去嘲笑別人,更不敢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去批判別人。
他從憤青變成了一個只談玩笑,不說正事的人。
肖迎風睜開眼睛,認真地盯着展翌,展翌眼睛裏有一絲折射的光,微微發亮。
“所以我總是想着,如果我能幫別人一點,我就幫幫他們,也許有一天他們會忽然想起這件事,願意去幫助其他人。”肖迎風不怕死,他有系統,他知道自己死了也有重來的機會,但是別人沒有。所以他才敢在喪屍那麼近的時候,先讓陳芳潔上車。但是陳芳潔後來的作為,卻是肖迎風不能理解的,他覺得心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的難受。
“可是我發現,好像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我想的那樣。”肖迎風喃喃。他不是陳芳潔,也不知道如果自己在陳芳潔的立場上是否會這麼做,他只是覺得,有點委屈。
展翌那邊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肖迎風看不清展翌的動作,只能聽到塑料包裝被撕開的聲音。
鼓搗了一會之後,展翌轉過來,把一個東西塞進肖迎風手裏。
肖迎風捏了捏,是一個十分熟悉的形狀,心情一下子好起來。
一口咬上吸管,肖迎風說話的聲音有些含糊:“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喝這個啊。”ad鈣奶酸酸甜甜的,肖迎風的喜好在一大堆喜歡啤酒可樂的男生里算是個異端。
展翌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只是說:“你是對的,別人怎麼做,和你沒關係。”
肖迎風覺得眼眶發熱,連忙眨了眨眼睛。他曾經把自己的想法和媽媽說過,卻只從媽媽那裏得到了一個“你這個小孩想法真奇怪,這麼寫到作文兒里會不及格的知不知道”這樣的回答。
而聽到展翌說的這句話的時候,肖迎風覺得,自己好像被整個世界溫柔相待了一樣。
自己並不是異端,自己不是一個人。
談心真是一件耗費心力的事兒,等肖迎風吃飽喝足了,時間已經到了七點半。聶雲那三兄弟沒來找他們倆,肖迎風和展翌兩個人也懶得動,就這麼坐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還是肖迎風說得多,展翌偶爾搭幾句話。
地里有許多小蟲子,肖迎風掏了瓶花露水出來,給自己和展翌都噴了,不過好像並沒有什麼用……
五月初的地里還挺清凈,沒有太多的蟲鳴聲。
肖迎風正和展翌說,要是聶雲還不來找他們,他們就湊合著躲在車廂里睡一覺算了的時候,聽到有男人的咒罵聲由遠及近。
“出去看看?”肖迎風問。
展翌提着刀跳下了車,肖迎風連忙拎着手電筒跟上。
繞到車前,貨車的大燈亮着,聶雲把蔣婧和陳芳潔推到地上,兩人的模樣看起來都有些狼狽。
看到展翌兩個人過來,沒等他們問,聶雲就說:“這兩個臭婊|子居然想逃跑,還好二強機靈堵住她們。”賈二強聽到自己被表揚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蔣婧和陳芳潔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聶雲罵罵咧咧地踢了她們兩腳,被章秋攔住:“老大算了,反正也沒成功。”聶雲出了氣,抽出一支煙吸了起來,倒是沒再動她們兩個。
賈二強打量了她們一陣,笑容帶着淫|邪:“老大,可不能這麼輕易算了,她們要是再逃跑怎麼辦?我看啊,就得好好收拾,調|教過了才能聽話。”蔣婧和陳芳潔雖然不算什麼大美女,長得還算端正,賈二強起了心思。
聶雲嗤笑了一聲,沒說話。
賈二強跟了聶雲那麼久,對他自然了解,既然沒有反對,就是默許了。
他兩眼發光地盯着兩個女人:“不知道滋味比起洗頭房那些小姐怎麼樣。”
陳芳潔突然驚慌地抬起頭:“賈、賈二哥,聶大哥,是婧姐一定要我跟她逃跑的,不關我的事!”陳芳潔爬過來扯着聶雲粘泥髒兮兮的褲腿,“聶大哥,求求你放過我,我還沒結婚,要是要是,”陳芳潔哭着說,“那我一輩子就毀了。”聶雲只是冷冷地看着,任憑她哭得梨花帶雨。蔣婧的頭已經抬起來,臉色在燈光下尤其的蒼白。
肖迎風突然覺得不忍:“婧姐好歹是結了婚的人,想回家情有可原。要是你們這麼對她,被她家裏人知道了,你們覺得她丈夫會怎麼做?”
被戴了綠帽子,是哪個男人都不能忍的,怎麼做根本不需要肖迎風繼續說。
賈二強猶豫了一會說:“老子長那麼大,還沒嘗過處的滋味呢。”說著便把陳芳潔從聶雲腿上扒下來,拖着她往車廂走。
車燈照亮了她掙扎的動作,陳芳潔的目光帶着求助看向他們,蔣婧低着頭沒有理會她的目光。
陳芳潔的眼神掃過肖迎風的時候,帶着怨毒,把肖迎風嘴邊求情的話,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