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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想先在城裏看看,是不是"吃飯時敏妮說道."這樣吧,我們星期天上林肯公園去."

嘉莉注意到漢生對這個提議不置可否.他似乎在想別的事.

"不過我想明天先四處看看,"她說."我還有星期五和星期六兩天空閑.這不會有什麼麻煩的.商業區在哪裏"

敏妮開始解釋.但是她丈夫把這個話題包攬了過去.

"在那邊,"他指着東邊說道,"在東面."於是他開始了嘉莉來后他的第一篇長篇大論,是關於芝加哥的城市佈局的."你最好到河那邊,沿富蘭克林街看看那些工廠."結束時他說,"許多女孩在那裏工作.而且從那裏回家方便,離這裏不遠."

嘉莉點點頭,又向她姐姐打聽附近的情況.她姐姐把自己所知道的那些情況低聲地告訴她.這其間,漢生只顧自己逗孩子.最後他跳了起來,把孩子遞給他妻子.

"我明天早上要起早,我得去睡了."說著他就消失在起居間隔壁的卧室,上床去了.

"他在離這裏很遠的畜牧場上班,"敏妮解釋說,"所以他5點半就要起床."

"那你什麼時候起來準備早飯呢"嘉莉問.

"5點差20分左右."

她們一起把當天的事情做完.嘉莉洗碗,敏妮給孩子脫衣服,放他到床上去.敏妮的一舉一動都顯出她慣於吃苦耐勞.嘉莉看得出,姐姐的日子就是整天手不停地幹活.

她開始意識到,她必須放棄和杜洛埃的交往.不能讓他上這裏來.她從漢生的態度和敏妮壓抑的神氣看出,事實上,從這個公寓的整個氣氛看出,這裏的生活態度保守,一年到頭除了幹活,別的一切都是和他們格格不入的.漢生的日子就是每晚在前屋看報,9點上床,敏妮晚一點上床.他們對她的期待會是什麼呢她意識到她必須先找份工作,好有錢付食宿,安頓下來,然後才可以想到交朋友之類的事.她和杜洛埃的那一段小小的**現在看來似乎出格了.

"不,"她心裏思忖道,"他不能來這裏."

她向敏妮要墨水和信紙,那些東西就在吃飯間的壁爐架上.等她姐姐10點上床,她就掏出杜洛埃的名片開始寫信.

"我不能讓你到這裏來看我.等我下次寫信再說.我姐姐家地方很窄."

她尋思着再寫點什麼,想提一提他們在火車上的那段交情,又不好意思.於是她只籠統地謝謝他在火車上的關心作為結束語.接着她又為如何寫署名前的敬語費了一番心思.最後她決定用一本正經的口氣寫上"此致敬禮",可是隨後她又決定改為比較親切的"祝好."她封好信,寫了地址,就走進前屋.前屋凹進去的地方擺着她的小床.她把那把唯一的小搖椅拖到開着的窗前,就坐在那裏,靜靜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和街道,心裏默默地驚嘆.最後她想累了,坐在椅子裏感到睡意向她襲來,該上床了.於是她換上睡衣就睡了.第二天8點鐘她醒來時,漢生已去上班了.她姐姐正在那間吃飯間兼起居間的屋裏忙着縫衣服.她穿上衣服,就給自己弄了點早飯,然後她問敏妮該去哪裏看看.自從上次分手以後,敏妮變化很大.她現在是個27歲的婦女,雖然還硬朗,卻已憔悴消瘦.她的人生觀受了她丈夫的影響,所以她現在對娛樂和責任的看法比當初在小地方做少女時還要來得狹隘.她邀請嘉莉來,並不是因為想念她,而是因為嘉莉不滿意在老家的生活.嘉莉在這裏也許可以找份工作,自食其力.見到妹妹她當然也有幾分高興,但是在嘉莉找工作的問題上,她和她丈夫的看法一致.幹什麼工作是無所謂的,只要有工資就行,譬如說,一開頭每周掙5塊錢.他們事先認為她可以做個女店員.她可以進某個大店,在那裏好好乾,直到......怎麼說呢直到有那麼一天喜從天降.他們並不確切知道會有什麼喜事,他們並不指望她有提升的機會,也並不完全把希望寄托在結婚上.不過他們朦朦朧朧地感到事情總會有轉機,於是嘉莉會得到酬報,不至於白白地到城裏來辛苦一場.那天早上,嘉莉就是抱着這種美好的願望出門去找工作的.

在我們跟着嘉莉到處轉悠找工作之前,讓我們先來瞧瞧她寄予希望的這個世界.1889年芝加哥有着得天獨厚的發展條件,甚至連年輕姑娘也會不畏風險地到這裏來碰運氣.它的大量經商機會遠近聞名,使它成了一塊巨大的磁鐵,吸引着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有的滿懷希望,有的出於無可奈何.有的是來發財的,還有的則是在別的地方碰壁破產以後來的.這個人口五十多萬的城市,具有一個成為百萬人口大都市的野心,氣魄和事業.街道和房屋分佈在七十五平方英里的大面積上.它的人口激增,不是由於傳統的商業,而是由於各種工業.這些工業還在準備容納更多新來的人.到處可以聽到建造新樓的鐵鎚敲擊聲.大工業正在遷來.那些大鐵路公司看出這個地方的前途,所以早就佔下大片土地,用於發展交通運輸業務.電車的路軌已鋪到周圍的曠野,因為已預見到那裏會迅速發展.在那些只有零星房子分佈的地區,城市也修起了一條一條長長的馬路和下水道......這些都是未來繁華鬧市的先驅.有些開闊地區還沒有房子遮風擋雨.然而一到夜裏,一長排一長排煤氣街燈就亮了起來,燈光在風裏搖曳.窄窄的木板行人路向前伸展,這裏經過一座房子,隔了老遠,又在那裏經過一個店鋪,最後一直通到開闊的草原.

市中心是一個大商業中心,還經營批發業務.消息不靈通的人們經常到那裏去找工作.每個大一點的商號都單獨佔據了一座樓,這是當時芝加哥不同於其他城市的地方.它們能這麼做,是因為地方有的是.這一來,大多數批發商行看上去氣勢宏偉.寫字間設在一樓,可以清楚地看到街上.大櫥窗玻璃現在已很普通,當時剛被廣泛採用,給一樓的寫字間增添了富麗堂皇的風采.閑逛的人經過這些成套鋥亮的辦公設施時,可以看到許多毛玻璃,埋頭工作的職員,還可以看到穿着筆挺西裝乾淨襯衫的商人們散坐着,或者聚在一起.方石砌成的門口掛着閃光的銅牌或鎳牌,上面用簡潔謹慎的措辭標明商號的名稱和性質.整個都市中心顯出一種財大氣粗,高不可攀的氣勢,為的是讓那些普通的求職者望而生畏,不敢問津,也為的是讓貧富之間的鴻溝顯得又寬又深.

嘉莉怯生生地走進這個重要的商業區.她沿着凡布倫街朝東走,穿過一個不太豪華的地段,繼續往前走,房子變得越來越一般,漸漸出現了簡陋小屋和煤場,最後到了河邊.求職的願望促使她繼續勇敢地往前走,展現在面前的有趣事物又不時使她停住腳步.面對着這些她無法理解的赫赫財勢和力量,她不由感到孤獨無靠.這些高樓大廈是幹什麼的這些陌生的行業和大公司做些什麼生意她能理解哥倫比亞城那個小採石場的性質,它是把大理石切割成小塊出售給私人.但是當她看到巨大的石料公司的採石場,看到裏面縱橫交錯的鐵路專線和平板車,穿入石場的河邊碼頭,和頭頂上方的木製鋼製大吊車,她就莫明其妙了.她沒有見過世面,當然不明白這些東西的性質.

那些巨大的火車站調車場,她在河邊看到的那些密密排列的船隻,還有對岸沿河的那些大工廠,同樣讓她摸不着頭腦.通過開着的窗子她可以看見穿着工作圍腰的男男女女在那裏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街上那些高牆聳立的商號對她來說又是一些不可捉摸的謎.那些大寫字間就像一些神秘莫測的迷宮,另一頭通向遠方的大人物.關於那些商界人物,她只能想到他們點鈔票,穿華服,和坐馬車.至於他們做的是什麼買賣,他們如何做買賣,他們的買賣有些什麼結果,對這些問題她只有一些最模糊的概念.看到這一切如此了不起,如此宏偉,如此高不可攀,她不禁感到氣餒.一想到要走進這麼氣派的商號找工作,找個她能做的工作......不管是什麼工作,她就嚇得心怦怦亂跳了.

$$$$第三章初試命運:周薪四塊半

一過了河,進入商業區,她就開始東張西望,不知該到哪個商號去找工作把握大些.當她這麼打量着那些寬寬的玻璃窗和氣派的招牌時,她意識到有人在看她,也意識到人家知道她是幹什麼的......一個求職者.她以前從未找過工作,所以膽子很小.被人看穿她在找活干,讓她感到一陣無以名狀的羞愧,因此她趕緊加快步子,裝出一副有事在身的那種人常有的漫不經心的神氣.就這樣她走過了好些工廠和批發商號,一眼也沒有往裏看.最後,走過幾條馬路以後,她想這樣不行,於是她又開始東張西望,不過這一次她沒有放慢腳步.走了不遠,她看見一個店門,不知為什麼這個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大門口有一塊小銅招牌,看來這裏是一幢六七層樓大廈的入口."也許,"她心裏猜測着,"也許他們需要人手."她這麼想着就過了馬路,打算進去.走到離大門口還有近兩丈的光景,透過窗子她看見一個穿灰格子西裝的年輕人.她並不知道這個人與那家商號是否有關係,但是這人正巧朝她的方向看,她被一種羞愧壓倒了,立刻心虛地打退堂鼓,急急忙忙走開了.馬路對面有一座高大的六層樓建築,招牌上寫的是"風雷皇家公司".她打量着這家公司,希望又復蘇了.這是一家綢緞批發公司,因此雇傭女店員.她可以看見女工們在樓上不時走動.無論如何,她決定進這家公司去碰碰運氣.她穿過馬路,徑直向大門走去.但是就在這時,有兩個男人走了出來,在門口停了下來.一個穿藍制服的信差來送電報,跑過她身旁,衝上那幾級台階,就消失在門裏.行人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有好幾個人走過她身旁,於是嘉莉又遲疑地停住了腳步.她孤立無援地朝周圍看看.看到有人在打量她,她又退卻了.這事情太讓人為難了,她無法當著這些人的面走進去.

這麼嚴重的失敗使她非常垂頭喪氣.她的腳帶着她機械地往前移動,每前進一步都因為逃離遠了一點,心裏輕鬆一點.就這樣她走過一個街區又一個街區.每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她就在街燈路牌上看看街名:麥迪生大街,門羅大街,拉沙勒大街,克拉克大街,地邦大街,斯台特大街......但是她繼續往前走,她的腳走在寬闊的石板路上開始酸了.街道明亮乾淨,這使她有幾分欣喜.上午的陽光投射在路上,熱度在持續上升,這使馬路背陰的那面更讓人感到涼爽宜人.她看看頭上的藍天,感到藍天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明媚可愛.

對自己的怯場,她現在感到有些懊惱了.她轉過身往回走,決心回到風雷皇家公司去試試.路上她走過一家很大的鞋子批發公司.透過大玻璃窗,她看見裏面有一個用毛玻璃隔開的經理室.就在玻璃隔板的外面,靠街面的大門旁邊,有一個頭髮灰白的先生坐在一張小桌子旁,面前攤着一本大賬本.她在這個公司門前徘徊猶豫了好一會兒,但是發現沒有人注意到她,她就遲遲疑疑地走進了紗門,自感低卑地站在那裏等候.

"喂,小姐,"那位老先生開口問她,目光相當溫和,"你有什麼事嗎"

"我我是,你們......我的意思是,你們這裏要幫手嗎"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目前不要,"他微笑着回答."下周什麼時候你可以來看看.有的時候我們要雇些人的."

她默默地聽了這個答覆,又狼狽地退了出去.這樣和氣的接待使她大感意外.她原來以為事情要困難得多,她以為人家會對她說些冷酷粗暴的話......她也不知道會說些什麼.可現在她並沒有遭到羞辱,並沒有人讓她感到自己處境不幸,這一點給她印象深刻.

這經歷使她得到些鼓舞,於是她試探着走進另一家大公司.這是家服裝公司.她看見更多的人,這些人衣冠楚楚,四十開外,坐在用銅欄杆圍起來的辦公桌旁.

一個僕役向她走來.

"你想見誰"他問道.

"我想見你們的經理."她回答.

他跑過去,對三個正聚在一起商量事情的人說了些什麼,其中有一個就朝她走來.

"什麼事"他冷冷地問.這種招呼立刻使她喪失了勇氣.

"你們要幫手嗎"她結結巴巴地問.

"不要,"他粗魯地一口回絕,轉身走了.

她尷尬地走了出去,僕役恭敬地給她打開門.她混入人群中,心裏感到好受了一些.這次打擊使她剛才還興沖沖的情緒受到嚴重挫傷.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左看右瞧,看見一個大公司接着一個大公司,就是沒有勇氣進去提出那個簡單的問題.已到中午了,她的肚子也餓了.她找到一個不起眼的小飯店,就走了進去.但是她不安地發現那裏的價錢高得嚇人,不是她的錢包可以付得起的.她只買得起一碗湯.很快地喝完以後,她就走了出來.她的力氣略微有所恢復,所以她繼續找工作的膽子也大了一點.

她走過幾條馬路,一路上想找個合適的公司試試.就在這時,她來到了風雷皇家公司的門口.這次她鼓起勇氣走了進去.有幾位先生就在旁邊商量着什麼,但是沒人注意到她.她一個人站在那裏,眼睛局促不安地朝下垂着.就在她窘迫得難以忍受時,旁邊的欄杆圈裏,坐在辦公桌旁的先生中有一位向她打了個招呼.

"你想找哪位"他問道.

"嗯,隨便哪一位.是這樣的,"她回答,"我想找個活干."

"那麼,你該見見麥克曼納斯先生,"他回答."你坐下吧."他指指旁邊靠牆的一把椅子,又繼續慢悠悠地寫起來.過了一會兒,一個矮矮胖胖的先生從街上走了進來.

"麥克曼納斯先生,"寫字枱邊的那位先生喊道,"這位小姐要見你."

那矮個子紳士朝嘉莉轉過身來.她就站起來迎上前去.

"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嗎"他問道,好奇地打量着她.

"我想問問這裏能不能給我一點事做,"她說.

"什麼樣的事呢"他問.

"隨便什麼事都行,"她吞吞吐吐地說.

"你在綢緞批發行業干過嗎"他追問.

"沒有,先生,"她回答.

"你會速記或者打字嗎"

"不會,先生."

"那......我們這裏沒有什麼活可以給你,"他說."我們只雇傭有經驗的."

她開始朝門口退去,這時她臉上憂傷的神色感動了他.

"你以前在哪裏干過嗎"他問道.

"沒有,先生."她說.

"那麼,你想在這一類批發行找到事情做,幾乎是不可能的.你到百貨公司試過嗎"

她承認還沒去過.

"嗯,如果我是你的話,"他溫和地看着她說,"我會到百貨公司試試.他們經常雇些年輕姑娘做店員."

"謝謝你,"她說.這一點友好的關切使她心裏好受了許多.

"沒錯,"當她朝門口走時,他又說,"你一定要去百貨公司試試,"說著他就走開了.

當時百貨公司剛剛興起,為數不多.美國最早的三家百貨公司都在芝加哥,是大約1884年創辦的.嘉莉從《每日新聞》的廣告得知了這幾家百貨公司的名字,現在她就出發去找它們.麥克曼納斯先生的話多少使她恢復了業已低落的勇氣,她開始萌生了一線希望,也許這條新路子會給她帶來點什麼.她在街上瞎轉悠了一會兒,幻想着能碰巧找到那些百貨公司.這種想法是人們在面臨那些大感為難卻又非做不可的事情時的一般心態.做出一副找工作的樣子而實際上並沒有真的在找,可以自欺欺人,讓人心安理得一些.不過最終她還是向一個警察問了路.警察告訴她,過去兩條馬路就是"大商場."

百貨公司是些龐大的百貨零售系統,即使它們有朝一日永久地消失了,也將在我國的商業史上留下有趣的一頁.在此之前,世界上從來沒見過像零售這樣不起眼的行業竟會發展成如此大規模的大買賣.這些店依據最有效的零售組織的原則組建,一個店綜合了幾百家鋪子的買賣.商場的設計和佈局既富麗堂皇又經濟實用.這些百貨商場氣派熱鬧,生意興隆,雇傭了大批店員,顧客絡繹不絕.嘉莉走在熱鬧的貨架之間,被陳列的各種漂亮的首飾.衣服.文具和珠寶吸引住了.各個櫃枱展出的東西都光彩奪目,令人眼花繚亂,留連難捨,她不由感到每件飾物和珠寶都在向她招手,但是她沒有停住腳步.這裏沒有一樣商品是她用不上的,沒有一件東西是她不想擁有的:那些精美的舞鞋和長統襪,飾有漂亮縐邊的裙子和襯裙,還有花邊.緞帶.梳子.錢包,這一切的一切都激起了她的種種**,但她痛苦地認識到這裏沒有一樣東西是她買得起的.她是個求職者,一個無業游民,店員們

"你知道怎麼縫帽子嗎"他反問道.

"不會,先生,"她回答.

"你對這類工作有點經驗嗎"他詢問道.

她回答說沒有.

"這......"工頭沉思地搔了搔耳朵."我們確實需要一個縫紉工.不過我們想雇有經驗的女工.我們沒有什麼時間教新手."他停了下來,目光移向窗外."不過我們也許可以讓你做做掃尾工作."他思索着結束了他的話.

"每星期的工錢是多少"嘉莉試探着問.那人的態度溫和,說話樸實,使她膽子大了起來.

"3塊半,"他回答.

"噢,"她聽了簡直要驚叫起來,不過她忍住了,沒有把自己的想法流露出來.

"我們並不非常需要人,"他含含糊糊地繼續說,就像打量一個包裹一樣,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過你星期一可以來上班."他補充說,"我會給你安排活的."

"謝謝,"嘉莉無精打采地說.

"來的話,帶一條圍腰."他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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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食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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