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53章

夏之晴將摔破的絲襪慢慢脫下來，一看，果然是摔破皮了，兩個膝蓋旁邊也多了幾處淤青，她將傷口做了簡單的消毒，貼上創口貼，然後換上新的絲襪。

絲襪比她自己的要厚，這樣一來便可以蓋住膝蓋處的創口貼，考慮得真周到，她在心裏想到，讓她自己去買，都未必能考慮到這一點。最後，她將鞋子拿出來試穿，不大不小，正好合腳。兩三厘米的低跟鞋，皮料柔軟，款式大方，設計簡單而不失質感，跟她今天的服裝很搭，她站起來，在洗手間裏面來回走了幾步，感覺比她自己那雙恨天高舒服了一百倍。

她內心涌過一絲奇異的情緒，覺得宋安辰第一次表白那天，她振振有詞地指責他不夠細心體貼，現在想來有些武斷和過分了。當時他沒有說一句話，為自己擋下linda扔過來的筆筒，她真的是震驚不已，她不知道他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可是她不得不承認，他毫不猶豫為她擋下筆筒這個舉動，讓她震動的同時，也非常的感動。

想起他被砸破流血的額頭，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想到這，她馬上拿出手機，給宋安辰發信息。

“你傷口處理了嗎？傷得嚴重嗎？”

信息發過去，等了好一會，卻沒有等到回復，她拿着手機上下移動了一下，有些懷疑是不是洗手間裏面信號不大好。她沒有意識到，這是她生平第一次這麼急切地等待一個男人的回復，她有想過是不是應該打個電話過去，可轉念一想，他沒有及時回復，那也就是說他有可能正在清理傷口或者開車，她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將自己的鞋子放到地下車庫的車子裏，她這才回辦公室辦公。

回到辦公室，好幾個女同事便圍了過來。

“之晴，你怎麼去了那麼久，沒事吧？”

“膝蓋傷得嚴重嗎？”

出了平時關係比較好的小妮，其他人其實都是泛泛之交，今會忽然那麼熱情，她起初有些不明白，轉念一想也就知道了，雖然剛才跟linda爭吵時，她有強調自己跟宋安辰之間是清清白白的，可是宋安辰卻站出來，以身為她擋下了linda扔過來的筆筒，這會，她就是再強調一百遍，只怕大家也不會相信了。

她在內心微微嘆了口氣，表面卻不捅破，這種事情，說不清道不明，既然大家都裝瘋賣傻，那她也就隨大流吧。

“膝蓋破了點皮，但不礙事的。我平時都有多放了一雙平底鞋和絲襪在車裏，所以剛才下去車庫拿來換，便耽擱了一點時間。”她勾唇淺笑，順帶解釋一下身上的新絲襪和鞋子，免得大家又眾多猜忌。

眾人聽到她的解釋，也就不再多問了，一致對外的將linda揪出來，從外表到人品性格，評論了一遍，所謂三個女人一台戲，七八個女人在一起，又有共同的敵人，那簡直就是世界的舞台，眾人說得唾沫橫飛，連工作都有點不想幹了。

夏之晴在內心叫苦，要是一會被林經理看到，只怕對她的印象會更差，於是她借口還有工作要處理，才結束了這場臨時的評判大會。

回到座位上，一看手機，發現提示有短訊進來，她趕緊點開一看，卻是10086的扣費通知，她在心裏將10086問候了一遍，忽然想到，剛才的信息會不會發送失敗，宋安辰沒有收到呢？她拿着手機獃獃地想了好一會，手指快速動了起來，給宋安辰又發了一條短訊過去：

“今天真是謝謝你。”

夏之晴等了一會兒，依然沒有看到宋安辰的回復，於是將手機一塞，放回柜子裏面去，把心思放回工作上去，再次檢查了一遍下午見客戶要用到的資料。

直到她跟林經理一起出去見客戶，她也沒有再見到宋安辰的人，短訊也沒有回復，她心中有些不安，但林經理坐在隔壁，她又不好給他打電話，於是只好作罷。

他們這次合作的客戶是m公司，是實力非常強大的集團公司，這次參加競標不止他們一家公司，還有其他幾家實力不容小覷的同行，競爭非常激烈，如果他們部門能拿下這個單，上半年不用做，也能完成公司制定的指標，所以公司才派出林霄這種經理級的人物去負責這個單子。

林霄在這行已經做了十幾年，經驗十分豐富，人脈和手段兼有，所以能派出他這種大師級的人物，足以見得公司對這個case的重視程度，只是越是這樣，夏之晴心裏就越不明白，這個case從跟對方公司接觸到現在，也有兩三個月的時間，一直由林經理和linda兩人負責，按理說，這麼重要的case是不會中途換人的。

莫不要說這麼重要的case，就是一般的case，除非對方重病或者離職之類，一般都不會輕易換人，否則會給對方公司留下不專業的印象，而且臨到要上戰場了，還讓她重新做策劃和方案，將之前準備了兩三個月的方案全部否決掉，難道……這中間出了什麼問題？事情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簡單。

暫時放下心中的疑問，夏之晴和林經理走進了m集團公司的大廈。

m公司財大氣粗，整座大廈都是屬於他們集團的，夏之晴走在林經理身邊，想起接下來要面對的競爭，心中有些打鼓，可抬眸看到林經理一臉自信淡定、勢在必得的樣子，心中的緊張也跟着淡了一些。

彷彿察覺到她的視線，林經理低頭看了她一眼，挑眉問道：“怎麼？害怕了？”

她點點頭，然後覺得不妥，復又搖搖頭，扯了扯嘴唇道：“不是害怕，只是有點擔心自己做不好。”

林經理看她樣子，難得露出笑容，頓了頓鼓勵道：“不用緊張，我打先鋒，你只要把後勤做好就行了。”

夏之晴聞言，覺得林經理說得也有道理，一會談判和展示策劃和方案的人是林經理，她只要在旁邊補充和展示資料等，這樣一想，剩下的那點緊張也就慢慢消失了。

林霄辦事果斷，經驗豐富，她是早有耳聞的，只是她的直線上司是劉經理，所以一直沒有跟林霄合作過，這次因為劉經理被外派到偏遠地區出差半年，部門所有的人員全部由林經理管理負責，她這才有了機會跟林經理學習。

林霄果然名不虛傳，面對着客戶公司刁鑽的問題、幾近苛刻的要求和強勢的態度，不卑不亢，用專業的知識，和自信大方的姿態，舌燦蓮花地一一攻破對方拋過來的問題，對方雖然沒有當時立即跟他們簽訂合同，可是從對方滿意的態度猜測，這單是跑不了。

俗話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天對夏之晴來說，學到了不少的東西。兩人從m公司辦公室走出來，走進電梯，夏之晴抬頭掃了一眼身邊的林經理，發現他嘴角上揚，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林經理，你看這個case應該問題不大吧？”系好安全帶，等車開出地下車庫，夏之晴開口搭訕道。

林霄眼底閃過一抹自信的神色，不答反問道：“你覺得呢？”

“雖然不知道其他幾家公司做出的方案和開出的條件如何，但從他們的態度來看，我們勝算的幾率應該是很大的，大概七成吧？”

“我覺得又八成的機會，”林霄自信道：“畢竟在這個領域，我們公司一直領頭大哥，要論專業沒有人能跟我們比拼，小夏，你今天表現得不錯，以後繼續努力。”

夏之晴趕緊謝過林經理的誇獎，並藉機地拍了個馬屁，表示了自己對他的崇拜之情，以及今後要跟他多多學習的謙虛之情。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林霄性格平時雖然比較嚴肅，但面對下屬的崇敬和誇獎，還是樂得笑彎了嘴。

看到林經理今天心情不錯，夏之晴躊躇了一會，決定開口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來，“林經理，我心中有個問題，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林霄專註着路況，沒看她，“什麼問題，說吧。”

“按照我們公司的制度，一般項目都不會中途換負責人，為什麼這次會臨時換掉linda？”就像linda說的那樣，大家私底下都懷疑是宋安辰潛-規則后給她開後門，她心中其實也有想到這一點，但又不敢確認。

中途換人，勢必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而影響團隊的凝聚力，就像今天早上linda的爆發，導火線也是因為中途換人這事，除去linda會不滿，其他員工表面上沒說，但心裏肯定也是不服氣，她能想到的問題，她相信作為一個領導者宋安辰肯定也能想到。

再者，中途換人，再加上臨時改變方案，這其實是冒着很大的風險，哪點稍微做得不夠專業，便極有可能會失去這個大客戶。

西周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博得褒姒一笑，唐朝有唐玄宗為了讓寵妃楊玉環能吃上新鮮的荔枝，頒旨修建官道，男人為了心愛的女人，的確會做出瘋狂的舉動，但可那些都是傾國傾城的美女，而她頂多算個中上的小美女，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再說了，她也不覺得宋安辰會是昏君類型的管理者，她相信宋安辰就算再怎麼喜歡她，也應該不會將公司的利益來當兒戲。

所以夏之晴趁着林霄心情好，趕緊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來，否則就算是linda挑釁在先，她總會有點心虛的感覺。

聽到夏之晴的問題，林霄凌厲的眼風掃了她一眼，剛好是紅燈，他將車停了下來，微微偏了偏身子，看着她道：“這個問題，其實你不問，遲些公司也會公佈，不過既然你今天問到了，我便先告訴你吧。像你說的那樣，沒有特殊事情，公司不會臨時更換負責人，公司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自然是有原因的，而這個問題便出在linda身上。”

“linda？她有什麼問題？”linda雖然外表長得比較抱歉，但能力非常強，這方面她是自愧不如的。

“你也知道這個case洽談了兩三個月，今天這個方案是第三個方案，但其實按照我們原先的預測，應該一個月便能拿下來的，誰知中間出了問題，我們第一次提交給m公司的方案，對方說我們沒有新意，有對手公司事先給他們提供了一模一樣的方案，並願意以更低的價格給他們提供服務。”

“這怎麼可能呢？！”夏之晴的意思是，他們的方案怎麼那個跟對手公司的一樣，要知道他們公司在這行做了那麼多年，一直以獨特的創意贏得客戶，在做每一個方案之前，他們會先收集大量的資料，然後設計各種方案進行篩選，對方或許會有一兩點雷同，但絕對不可能做出一模一樣的方案。

“你也覺得不可能對吧？要做出一模一樣的方案，那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公司裏面出了內奸，這問題非常嚴重，我立即就上報給了宋總，當時宋總還沒有來公司報道，不過他對公司的一切事務都了如指掌，他當時讓我不要打草驚蛇，而是要引蛇出洞。當時m公司是準備跟那家公司簽約的，好在宋總認識m公司的老闆，這才給我們公司爭取了多一次機會。而第二次方案，便是為了引蛇出洞而做的。”

“那內奸該不會就是linda？”

前方紅燈變成綠燈，林霄一邊踩動離合器，一邊點頭道：“沒錯，就是她。”

夏之晴驚詫不已，她真是萬萬沒想到中間換人，居然是這個原因，她也完全不敢相信linda居然敢這麼大膽，這是盜竊公司機密，屬於商業犯罪，這下，linda要面臨的，只怕就不止是辭退那麼簡單了。

林霄瞄了一眼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的夏之晴道：“這事你回公司先不要跟任何人說，證據其實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公司這方面，也報了警，事情很快就有個結果。”

果然！商業犯罪，鬧不好是要坐牢的，linda怎麼就這麼傻呢？夏之晴連連點頭，“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林霄看夏之晴沒有再問下去，也閉了嘴不再說話，嘴角卻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中間換人，的確是linda當了內奸，可是在換人，挑選人選這事情上，他也動了一點手腳。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新來總監對此刻坐在他旁邊的這個女人另眼相待，他自然不是個八卦的人，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他也是憑着自己的實力，可是這不代表他是個死心眼的人，投君所好這種小手段，不傷大雅，又能為自己帶來好處，他為什麼不用呢？

夏之晴雖然能力不錯，但也不是頂尖的，要不是因為宋總，這個推薦也不會落在她身上，當然，這事情他是不會說出去的，邀功太low了，他只要藉機跟夏之晴拉近關係，以後不管她能不能跟宋總在一起，對他來都說，都是百利無一害。

兩人各懷心思回到公司，夏之晴拿出被她調成了靜音的手機，一看，依然沒有宋安辰的消息，這下，她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她跟林經理分開后，按下了宋安辰的號碼，手機一下子就接通了，可是接電話的人不是宋安辰，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