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3【儀容鏡4】
大約七天的時間,除了任務,許從武的全部心思都在肖乾身上。
他很想要一張她的照片,這樣,可以在夜晚寂靜無眠時,拿出來看看。
以前,沒有如此想念一個人。現在,和她說了話,就如同一根銀絲將他們的心纏在了一起,每一動,都能勾出絲癢和疼痛。
那是種,牽腸掛肚、扯心勾肺的感覺。
活下去,出色的完成任務,再勇敢的活下去。
這是許從武每天都會對自己說的話。他,要好好的去見肖乾,去見鏡子裏的夢。
子.彈如雨,滑過耳邊。像是舊時瀰漫硝煙的戰場,那時是窮凶極惡的侵略者,現在是張牙舞爪的毒.販子。感受着這一切,許從武猶如感受着肖乾所經歷的時代。
凱旋而歸的那日,他一身狼狽地衝到鏡子前,臉上是花花綠綠的迷彩裝,身上是泛着臭氣的叢林衣,幾乎不能辨認他的樣子。
可是,肖乾本就不知道他的樣子,所以,認出他時,是因為他的個頭和感覺。
“很高興,你能平安回來。”肖乾,早就等在了那裏,只是比約定的七天多等了一日。
擦擦額頭的瘙癢,許從武朗笑,“我想回來,給你拍張照片。”
“好啊,我穿這樣行嗎?”肖乾站在鏡子前,穿着學生服,轉了個身。
“好看,很好看。”
許從武,忘記了幾日的疲憊,真心覺得,活着真好。他以後,一定要活着回來。
換了乾淨的軍裝,許從武借了數碼相機過來,看向鏡子裏重新梳好辮子的肖乾,呆愣半晌。
“不好看嗎?”她問他。
“好看,無法形容的好看。”
將鏡頭對準淺笑的女孩,許從武為她拍了一張照片。女孩在鏡子裏,猶如她就在許從武一旁,而鏡子裏面,只是她的投影。
拿着洗出來的照片,看向肖乾因為鏡子反光而無法清晰的臉,許從武將照片裝進了衣兜里。
“看什麼呢?”戰友見他盯着照片發獃,從他手中搶走肖乾的照片,“怎麼不要張清點兒的照片,這張臉都看不清。”
許從武搶回來照片,他不用要肖乾多麼清晰的照片,那張臉,他已經記入腦海。盯着照片,他能想像出肖乾的樣子,就像她站在面前一樣。
一年,他對着鏡子談了一年戀愛。
他深深地愛上了鏡子裏的人,他對她分享心事,分享任務。兩人相互鼓勵,為每一次的奮鬥相互支持。
他,背着狙.擊槍,和毒.販子鬥爭。
她,舉着演講稿,和侵略者鬥爭。
“我要畢業了。”肖乾,胸前帶着一朵嫣紅色的紙花,“我今天有一場演講,是關於‘獻身革命’的畢業致辭。”
“恭喜。”許從武站在漆黑的迴廊內,盯着眼前耀眼的人,很想在她畢業時,緊緊地抱着她。
“你如果能來就好了。”肖乾低聲一句,又笑着抬頭,“明天的任務,你要小心。我,等你回來。”
“我一定活着回來。”許從武對着鏡子笑了笑,兩人同時轉身離開。
許從武答應肖乾,要活着回來。
然而他並不知,活着可以,卻不能完整。
這次的伏.擊行動出了問題,一隊有經驗的毒.販在貨品里放了微型炸.彈,一旦他們被緝.毒兵發現,他們會立刻炸.毀貨物,以保自全。
“貨品里有炸.彈,他們又綁了人質在身後,是當地的村民,我們不能盲目射.擊。”許從武向上級請示。
許久,不知受什麼干擾,許從武接收不到無線信號,不知道是否要及時射擊。他趴在地面等了一會兒,決定進行冒險行動。
這樣自作主張,在軍.隊裏是絕對不允許的,然而,他不能眼睜睜看着這對人馬平安的走出他的伏.擊圈。
許從武端起狙ji槍,射出第一發子.彈,正中牽着牛車行走的一個人。
毒販隊伍立刻警覺起來,紛紛從車上拿出槍dan,身後的人質被他們推在最前方,做人.肉擋箭牌。
千米外埋伏着另外一個戰友,見勢,只得配合著許從武一起射.擊。
毒.販見機不妙,留下兩個人質綁在炸.彈車上,其他人挾持人質跳入身後的樹林。
許從武衝出矮樹叢,跑到兩個人質面前,開始翻找貨物里的炸.彈。正在此時,身後的戰友發出喊聲,“小心。”
原來,炸.彈就在人質身上,而其中一個人質就是毒.販子。
轟鳴聲起,許從武被衝擊.彈出很遠,dan末飛入他的左眼,擊穿了他的視網膜。
躺在醫院的病房裏,已經過去一個月。他在夢裏喚着肖乾的名字,慢慢地睜開眼睛。
視線所及,有些許的不一樣,彷彿有人刻意遮擋了自己左邊的世界。許從武慢慢抬手,觸碰到了覆蓋左眼的白紗。
“你醒了。命可真大。”護士走來為他換藥。
“肖乾呢?”他記得,和肖乾約好,會很快見面。
護士淺笑,“想女朋友了?等傷好了,就能見她了。你好好休息,別多想。”
盯着一旁的吊針,附近的儀器,許從武總算緩過神兒,明白了自己在哪裏。
之後,他因為私自行動被通報批評,又因為眼部受傷,不能繼續呆在部隊,念他曾有功在身,部隊決定讓他回地方做刑.警。
他拒絕了。
收拾好行囊,站在鏡子面前,眼上的紗布還不能拆下,他,狼狽地看向鏡子裏的人。
感覺他有些不一樣,卻不能看清他的臉,肖乾第一次想要看清他的臉,“你怎麼了?”
“執行任務時,沒有服從命令。左眼看不到了,這是代價。”許從武有些失落地低下頭。
看他穿了常服,肖乾追問,“你準備去哪裏?”
“去找父親,做護林工。”許從武盯着鏡子裏為他擔心的人,終於有了絲安慰,“我不再是軍人,你會看不起......”
“不會。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的。”
肖乾,對着鏡子敬了個軍禮,“你是英雄,到哪裏,都是英雄。”
之後,許從武回了墨竹工卡,有段時間和父親在工布達江做護林工。肖乾畢業後到了一家報社工作,繼續為革命事業鬥爭。
一日,肖乾如約來到鏡子前和許從武見面。
她一身淺灰色的軍裝,帶着紅星帽,筆挺直立。
“我要去參軍了。”她盯着鏡子對面的人,不知道那人臉上是什麼表情,所以問了他,“怎麼不說話?”
“很漂亮。像一名優秀的女戰士。”許從武看到那身軍裝,很是想念。
“你的軍人夢,我來替你繼續完成。”
點點頭,許從武盯着她站了許久。
這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
肖乾去前線之前,在鏡子那裏等了許從武一天一夜,然而,那天,工布達江因為遊人的不注意險些燃起大火,許從武和其他護林工拼盡全力將火勢撲滅,他一身灰塵的走到鏡子面前時,肖乾已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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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只顧得救火,忘記了和她約定的時間。”許從武面露悲傷,盯着林寒,“我沒想到,那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林寒聽着這個匪夷所思的故事,再看那面只能映出倒影的鏡子,始終無法相信,它可以看到過去。
許從武轉看尋南墨,“求警司幫幫我,讓我回去看看她。”
尋南墨神色淡淡,“見到以後呢?”
“我......”許從武也沒想過,見到以後呢?他會不會更加想念肖乾。他如今的執着,只是想知道肖乾是否平安。
一旦見到,肖乾是死是活,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走剩下的路。
林寒挑挑眉,離尋南墨近了些,還沒開口,尋南墨直接回絕,“他不可以留在幻境裏,那樣不合規矩。”
嘟嘴,林寒很想咬他一口,什麼都按規矩來辦的男人,一點也不可愛。
晃了晃尋南墨的胳膊,林寒輕聲,“幫幫他吧,一個在1937年,一個在2015年,永遠無法交集。也只有幻境裏,才能讓他們見面。”
“見了面又如何?幻覺就是幻境,不是真實的世界。”
林寒不贊同,“誰說不真實了?生活在幻境裏的人可不知道那是幻境啊,他們活的依然很開心。”
“謬論。”
“求你了。”
尋南墨轉身要走。
林寒攔下他,“你還沒那面鏡子可愛,人家都有同情心。”
說出這些后,桌上的鏡子微微顫抖。尋南墨斜它一眼,鏡子立刻老實。
“一面普通的鏡子,哪有可愛之處。”尋南墨有些吃鏡子的醋。
“它就是比你可愛。”林寒執意誇讚鏡子,倒不知,鏡子正在害怕。
垂目想了想,尋南墨道:“讓他入幻可以,和鏡子一起進去吧。”
“真的嗎?”林寒激動,抱着尋南墨的一隻手臂,“你比鏡子可愛多了。”
尋南墨淡淡一笑,含有冷意的目光直射許從武身上,他環視屋內,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們明日帶你入幻,接下來的事情,你好好處理一下。”尋南墨牽起林寒從許從武家中走出。
“為什麼要明天?”林寒不明白。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秘密,想要看清楚些。”
林寒停步,看向神秘的尋南墨,“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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