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荀鎮2
“有事嗎?”林寒的眼睛斜向了餐桌上的燭台,她準備用這個防身。
康宇向前一步,比劃了一個吃飯的手勢。
林寒恍然大悟,看了看手錶,已經七點半,她點點頭,“都這麼晚了,我該去做晚飯了。”看一看不移動的康宇,林寒再問,“要一起吃嗎?”
點點頭,本是冷靜的人,因為飯而變得主動,他從身後拿出一個菜籃子遞給了林寒。
林寒接過,笑着抿嘴離開。
刀子始終放在手邊,讓自己盡量保持前身正對廚房的門,視線不能有盲區的姿勢,林寒一邊小心着等在客廳的康宇,一邊做飯。
香味兒濃烈,飄入了客廳里,康宇正在看林寒放在桌上的東西,聞到味道后,立刻抬頭。眼睛始終保持放在廚房的方位,咽着口水等着。
“飯好了。”林寒捧着米粥走出,粥里她特意放了些浸泡過的薔薇花瓣,讓粥的味道更加香甜。
客廳里,康宇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餐桌,等着佳肴的到來。
“我只會做些家常的菜,炒土豆絲、番茄雞蛋和正在練習的麻婆豆腐。”林寒將碗筷放在康宇面前,“嘗嘗怎麼樣?你帶的食料有限,我明天再買些,多做點。”
康宇看來是真餓了,捧着碗將粥幾口倒到嘴裏。
“慢點。”林寒說話時,聽到了敲門聲,這麼晚,她在這裏又不認識人,有誰會來呢?
“你先吃,我去開門。”林寒起身,朝着正門走去,擰動門把手,一個孩子探頭進來。
“康宇呢?”他舉了舉手裏的食盒籃子,“媽媽讓我給他送飯。”
“送飯?”林寒看向狼吞虎咽的康宇,“他正在吃飯呢?”
孩子嘟起嘴,“真是害我白跑了。那麼他以後是不是都不用我們送飯了?”
“為什麼要給他送飯?”林寒接過籃子,打開蓋子看了看,都是些樣子精美的菜。
“康宇有一雙巧手,沒有他,我們鎮的花、樹都沒法兒成活,這些飯是感謝他的,每一家每一天都要派人來給他送飯。更何況,這座房子總是空着,沒人給他做飯。”接過林寒遞還的籃子,孩子聳聳肩,“看來他以後有的吃了,我這就告訴媽媽去。”
還來不及多問幾句,孩子已經跑走,剩下不明不白的林寒。她關了房門,重新坐回餐桌前,飯菜已經被能吃的康宇掃蕩乾淨。
他指了指林寒的半碗飯,林寒會意,“你吃吧,我飽了。”
話音剛落,康宇已經捧着她的飯倒入口中。
“我明天多做些。”林寒看着連湯都不剩的盤子,知道康宇一定沒有吃飽。
放下碗筷,康宇緩緩起身,還是傍晚見他時的樣子,冷漠的看了林寒一眼,轉身離開。
怪人。第二個怪人。
林寒盯着關上門的康宇,想起了今天見到的第一個怪人,披着黑斗篷的幼稚男人。這個小鎮很特別,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
‘殺人鎮’,這才是林寒給這座小鎮起的名字。
她斜眼看向被扔到沙發上的資料,知道康宇一定看了它們。她是故意給他看的,想要觀察這個人的表情,卻沒有看到想像中的樣子。
那人很冷靜,很無辜。
林寒捏着一份資料,微微蹙眉,或許,康宇不認識字,才不知道這些資料是什麼。
收拾好餐桌,林寒繼續工作。
“每一封遺書上都有濃濃的花香味,有時是紫檀、有時是木槿或者海棠。”林寒摘錄著信息,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是顧君的來電。
“林寒,怎麼樣了?”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看來這裏信號不好。
“正在查。”林寒繼續動筆寫着分析。
“抱歉啊,‘旬鎮’雖然是我老家,可我爸媽早就搬走了,我也就去過那裏一兩次,實在幫不上你什麼忙。”
林寒低頭淺笑,“你已經幫我很多了,要不是你發現其中一封信上的花香味兒只有‘旬鎮’才有,我永遠也查不到這裏來。”
顧君追問,“你真的要拿這些案子做畢業論文啊。都是自殺,有什麼好查的。”
“這些人互不認識,死後卻有相同點。我不認為這是種巧合。”林寒拿起一張照片,是另外一個人的遺書,“所以,我要看看這些東西背後是什麼。”
“唉,不管你了,你自己小心點。那個小鎮很美麗,你待過後就知道了,它可不是什麼‘殺人鎮’。等你發現了對我家鄉的誤解,記得跟我道歉啊。”
林寒抿嘴一笑,“好,知道了。”
她放下手中的筆,走出房門。這樣的鄉間,她確實沒有見過。以前從社區出門,有幾棵樹都能數的過來,現在,一望無際的一切,如同一座綠色的城堡,讓她目不暇接。
聽說,是康宇造就的這一切,那個不能說話的花匠。林寒忍不住找了找他,不知道他夜裏會睡在哪裏?
感覺有人扯了扯她的裙邊,林寒立刻低頭,並沒有看到什麼東西。再看一旁的樹叢,她想,應該是樹枝勾到了自己。
“姑娘。”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勝過夜晚的清冷,讓人毛骨悚然。
猛然轉身,面前是離自己只有一寸的佝僂老太婆,滿臉的細紋褶子,黑痣淺坑。她盯着有些害怕的人的眼睛,問道:“有吃的嗎?”
“婆婆等等。”林寒立刻跑回屋子,拿出了麵包和果醬,放在老太婆手裏,“飯菜沒了,您拿這些墊墊肚子。”
“無功不受。”老太婆將東西放在腰上的口袋裏,又從胸前拿出一片金黃-色的梧桐葉子,“給,拿着。”她將葉子塞到了林寒手裏,“東西是我買下的,以後不要拿給我食物的事求我辦事。”
林寒想要拒絕,葉子緊緊地貼在她的掌心,怎麼都拿不走。她驚訝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再想抬頭問老太婆是怎麼回事,眼前已經沒了人影。然而此時,葉子已經可以隨意拿下。在樹影搖曳下偶爾閃光。
“是真的金子。”林寒驚愕出聲,想要再次尋找老太婆的身影,卻怎麼都找不到。
這樣貴重的謝禮,林寒總覺得沉甸甸的。
她準備繼續向前走,照明的路燈突然熄滅,前方陷入一片黑暗。感覺到事情的詭異,林寒停步轉身,小跑着回到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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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她毫無收穫。對這裏的了解也僅限於房子有兩層,而第二層不討喜。
早晨,刺眼的陽光直直射入她的床面,偌大的落地窗前放着一朵木槿,是剛剛盛開便被剪下來的。
驚愕起身,林寒朝着窗戶看去,她明明記得晚上拉了帘子睡覺,這帘子究竟是怎麼打開的。
捂着毯子從床上跳下,林寒尋找着窗帘四周是否有電動機關,可以控制帘子的開合。可是,找了半晌都沒有找到。她又重新將帘子拉上,從行李內拿出攝像機放在了屋子裏,進入浴室洗漱。
躺在溫暖的熱水裏泡澡,林寒又偷懶睡了一覺。她裹着浴巾走出時,凌亂的行李箱已經被清空,自己的衣服鞋子用具整齊地放在了各個位置,房間規矩又乾淨。
深咽了口唾沫,林寒跑去找攝像機。此刻,它已經倒在地上,錄像狀態一直開着,只是對準了落地窗外搖曳的樹木。
關門,再次拉上帘子,林寒環視四周。她撥通了顧君的電話,“小君,這裏不幹凈。”她的聲色帶着顫抖。
“胡思亂想什麼呢?”顧君的聲音含着濃濃的困意。
“有人拉開了我的帘子,動了我的東西。”
顧君揉眼的聲音傳來,然後是她‘嗯’了一聲,“你肯定是昨天聞花香聞多了才不適應,這裏種的花,有些有催眠作用,你第一次來,被花香弄得神經錯亂很正常。”
“花香?”林寒揉揉頭,果然,她的頭還真有點兒痛。
掛了電話,她呆坐床上,放着快進按鈕,仍然沒有發現可疑。余光中有人影閃過,就在窗外。
林寒拉開帘子,康宇正拿着一個黑色的單肩旅行包出門,裏面沉甸甸地裝了些什麼,林寒放下攝像機警惕地追了上去。
“康宇,你去做什麼?”他攔下要出門的人。
康宇比劃了一個掃地的手勢。
“你去打掃衛生?”
康宇點頭。
“去哪裏?”
康宇指了指遠方,從位置上看,倒像是那個特別的兩層小樓。
“不吃早飯了嗎?”
林寒剛剛問了句,康宇的肚子就叫了起來。他點點頭,是吃飯的意思。
林寒轉了轉眼珠子,“我們換個地方吃飯,去你要打掃衛生的那一家,我做給你吃。”說著,她就要朝那裏走。
攔下她,康宇着急搖頭,比了個‘不能’的手勢。
假意看不懂,林寒回:“餓了就快走。”她轉身就跑,順便搶走了康宇的旅行包,裏面可真重。
追上跑得很快的女人,康宇已經來不及攔她。她此刻正站在那片樹林,再往前十米,就是那個特別的小樓。
幾隻紅毛的小鳥棲息屋頂,見有人走來,立刻撲扇翅膀飛走了。
“拿走,都拿走。”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緊接着是用力地關門聲,穿着黑斗篷的人從屋子裏衝出,沿着懸在牆面的木梯從二樓走下。他一邊走,一邊脫了黑斗篷,露出了淺白色的襯衫領子,穿着墨色的西裝,一枚金色的小鹿胸針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雙腳踏入草坪的一剎那,男人愣怔,稜角英俊的臉映着日光,眼中會反射出太陽的亮色,時而柔和,時而沉冷。
“是你?”這句話,冰冷冷地問出,卻有認識彼此的意思。男人瞪向一臉焦急的康宇,“誰讓她進來的?”
“你認識我?”這句話,是林寒不認識他的解釋。
“從昨天起就在門口鬼鬼祟祟的討厭女人,我怎麼會忘了。”男人整了整袖口,吩咐康宇一句,“我回來前趕走她。”
康宇聽話地點點頭,正要目送男人離開,卻見他突然頓住了步子。再看他的手腕處,袖口的紐扣掉了下來,他深呼出一口氣來平復心情,半晌,冷聲道:“快找個人來,我衣服破了。”
康宇趕緊追着他轉入小樓,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來什麼事,又立刻轉身,拽着林寒一起走去。
踩着架於小樓外牆的木梯,林寒覺得很有趣,對這個小樓產生了一絲好感,之所以好感不強烈,有一部分原因是它的主人。
走入乾淨整齊的客廳,裏面擺着正常的淺白、淺灰色軟皮傢具,和一些玻璃器皿。落地窗在背陽的方向開着,是不符合居住設計理念的方式。
男人毫不避諱林寒的走入,解着上衣扣子,脫下上衣,露出寬實的後背,和肩上的一個紋身。
總覺得這樣盯着他換衣服很不好意思,林寒沒來得及看清紋身的模樣,默默地低下了頭。余光中,靠牆的唯一一件木雕桌子上放了一張身份卡,上面寫着‘精靈部警司,尋南墨。’
將衣服扔到康宇手中,尋南墨選了另外一件淡藍色的襯衫,配了枚銀色的小鹿胸針。
轉身,尋南墨這才看到林寒,微微蹙眉時正要說話,康宇比了個給他縫衣服需要這個女人的手勢。
“這些女人的活兒你也要學着點。”尋南墨討厭陌生人的入侵。
康宇比劃着‘下次學’的手勢,示意林寒快點工作。
工作?
林寒木訥的拿着康宇塞入手中的衣服,盯着尋南墨甩門離開。再看從旅行包里拿出清潔物品的康宇,氣惱。
這兩個人,完全沒有注意,她只是來這裏參觀的客人,不是傭人。
盯着印有原木色樹藤的牆紙,和枝葉蹣跚的吊燈,總覺得這小樓的設計毫無章法,彷彿是無數個性格迥異的人居住在此,每個人都設計了房子的一部分,然後拼湊成了現在的樣子。
有西式的壁爐開在正牆裏,上面掛着一隻雄鹿頭,眼珠仍有光彩,像是活的一樣。
揉揉眼,林寒再次確定,那東西沒有動眼珠。
林寒察覺,整個房子只有尋南墨一人。那麼,他剛才喊人‘拿走’,是在和誰說話?
“啊。”林寒沒有注意康宇遞到手中的針,直接刺入了食指,她立刻含入口中。康宇此時已經從房內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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