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周思捷怒哼一聲,白了李言蹊一眼就離開。
門外李言蹊還不清楚裏面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剛好可以看到門內林芝倒在地上,試圖爬起來,他急忙邁步進去把她扶起,一看到林芝腫着的半邊臉,他目光一沉,低低地咒罵一聲。
周思捷居然動手打女人!
李言蹊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那麼憤怒過,他右手緊握成拳就要去追周思捷,前腳剛一邁出門檻卻被林芝拽住,“李言蹊,算了……”
林芝的臉火辣辣地疼,說話就像針刺一般難受,連嗓音也微微異樣。
李言蹊回頭,林芝嘴角滲出了絲絲血跡,他把林芝扶到沙發上坐着,又從冰箱裏拿出冰塊,放在毛巾上小心翼翼地給林芝消腫。
林芝蹙着眉頭,睫毛上還掛着淚珠,李言蹊看得心疼,手下的動作越發的輕柔。
棉簽小心地在她的嘴角處擦拭着血跡,李言蹊稍稍眯起眼,周思捷下手的太狠了。
上完葯,林芝盯着茶几上周思捷帶來的別墅設計圖,眼裏隱隱閃着淚光,她吸了一下鼻子,緩緩問:“你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沒事。”李言蹊站起來,雙手插在兜里低低地說,“我走了。”
走到大門處,卻聽林芝輕喚着他的名字,沒有回頭,他定住腳步,期待着她挽留自己。
林芝起身走到他身後,抬起自己的手臂,又驀地收回來,“路上小心。”
李言蹊沒應聲,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打開門鎖走了出去。
空蕩蕩的房間裏只剩林芝一人,她望着茶几上的設計圖,淚水無聲地流下。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大門被人用力敲響,陳景峰站在門外捶着門,“快開門,外賣小哥來給你送吃的了!”
林芝急忙抹乾眼淚去開門。
陳景峰還沒有怎麼注意,當他把外賣放在桌上招呼林芝來吃時才發現不對勁。
“是誰幹的?”陳景峰眯起眼,捧着她的臉細細地查看。
“沒事,你別管……”林芝皺眉掙脫他的手。
“是不是李言蹊打你了?”陳景峰火冒三丈,怎麼說也不能打女人吧?
林芝吃着米飯,搖頭,“不是……”
“林芝,你不用袒護他了,不是他還有誰?我找他去!”陳景峰說著就往門外走。
“真的不是他,是他朋友。”林芝急忙說。
他朋友?
陳景峰沉思,那不是周思捷嗎?
“哼,那個混蛋!這個月別想拿工資了他!”陳景峰雙手叉腰道。
林芝:“……”
“星期六跟我回家一趟,我爸想見你,我媽也想你想得緊。”
林芝的筷子微滯,也好,正好可以去看看陳正國到底想做什麼,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此時,周思捷家的公寓。
李言蹊站在門外冷冷地警告,“以後你要是再對林芝動手,這朋友沒得做。”
“我看你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吧……再說了,是她先動手打人的,我只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而已。”雖然嘴上這麼說,周思捷在回家的路上就再後悔自己的行為了,這火爆脾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改。
李言蹊一怔,林芝一向溫柔體貼,根本不會主動去動手打人,周思捷一定是說了什麼讓林芝忍無可忍的話,把她給逼急了。
“你對她說什麼?”
“我就說她和陳景峰上床唄,不知道為什麼她反應特別大,居然打人……真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你閉嘴。”李言蹊皺眉瞪他一眼,“別插手我的事。”
周思捷翻了個白眼,學着李言蹊的模樣重複他的話,走進屋裏。
剛一進去,周思捷的手機就響了,他順手接起,“喂,爸——”
“怎麼林芝要和你老闆結婚了?”周甫問。
周思捷看一眼李言蹊,說:“不清楚,李言蹊剛還要我別插手他們的事。”
“他在旁邊?讓他聽電話。”
李言蹊接過手機,“周伯伯。”
“林芝怎麼那麼突然要和別人結婚了?你們吵架了嗎?”
“……她懷了陳景峰的孩子。”
周甫一沉吟,事情發展的方向真是讓人始料未及,那林芝五年前離開g市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你有沒有問她五年前離開的原因?”
“問過,也查過,不過一無所獲……周伯伯,那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會不會和林芝五年前離開有關?”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應該無關,不知道那封信的含義,對你而言也許是件好事。”
周甫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三天後。
城市的夜幕降臨,桂菲失魂落魄地坐在江邊的石椅上,石椅上擺着幾瓶聽裝啤酒,三兩隻易拉罐倒在石椅上,一陣秋風吹來,兩隻空空的易拉罐從石椅上滾落在地。
聽着易拉罐落地發出的清脆的聲音,桂菲的眼淚又留下來,江邊美麗的夜景模糊成一片光影。
她一手握着酒瓶,不知想到什麼,心煩意亂地將手上的易拉罐向前砸了出去,勾着身子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臉埋了起來。
“桂菲。”低沉如水的嗓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桂菲抬頭,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衝上去抱住李言蹊。
李言蹊身體一僵,就要推開她,卻聽到她在他耳邊說:“我得了癌症,我就要死了……”
“癌症?”在接到桂菲電話時他就聽出了她情緒不穩定,居然是癌症?
桂菲鬆開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雙手胡亂地抓住自己的頭髮,聲音哽咽,“我前幾天去醫院做了檢查,乳腺癌,如果是惡性的……我就會死,可我還那麼年輕,我還有自己的事業……”
李言蹊靜靜地看着她,心中某個角落泛出一絲悲憫。
“李言蹊,你當我求你也好,逼你也好,你能不能在我最後的時間陪陪我?”桂菲把臉上的淚水抹掉,搖搖晃晃地站起,秋風瑟瑟,彷彿把她最後的一絲力量也帶走,她彷彿在一瞬間被抽離了力氣,跌落地坐在地上,“你能不能……行行好?”
“也許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麼糟,是良性的呢?”
“我不知道……”她發狂般地扯着自己的頭髮,在拿到結果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走出醫院的。
長久聽不到李言蹊的答案,她的心一點點的冷卻,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從剛認識他開始,她就像一個跳樑小丑,所做的事情就是自取其辱。
“好。”李言蹊將她扶起,“我答應你,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桂菲愣住,喜出望外地看着他,他的神色淡漠,宛若隔着一層秋霜。
片刻后桂菲唇邊的笑容斂去了,他是在可憐她。
李言蹊把桂菲送進家門,臨走時桂菲雙手勾着他的後頸,在他耳邊低聲道:“今晚能留下來么?”
李言蹊靜默一瞬,微微皺了下眉,“早點休息。”
果然如此,桂菲並不意外。
樓道間的昏暗的燈光將她眼中的祈求映得更加明顯,她一點點地妥協,“那明天,可以來接我去上班嗎?”
“……”
桂菲無奈地笑笑,“過幾天等醫院有了空床位,我就要進行手術了……就這幾天,可以來接我上下班嗎……算了,當我沒……”
“明天早上七點半我在你家樓下等你。”李言蹊看了一眼桂菲,鏗鏘有力地說。
“嗯。”桂菲笑笑,“注意安全。”
桂菲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不知道過了何時才有了睡意,夢中醫生對她宣判着最終的結果,惡性乳腺癌晚期,癌細胞擴散,還有不到一年壽命。
這個夢越來越光怪陸離,竟然還有個拿着鐮刀的死神砍向自己的脖子,她拚命地奔跑、呼喊,李言蹊就在前方不遠處,冷漠地看着這一切,任由自己成為死神的獵物。
她的心一下子就被掏空了,絕望地轉過身子,迎向死神的鐮刀。
突然感到脖子一涼,桂菲驚醒,自己的脖子上橫着一條枕巾。
她無力地扯下脖子上的枕巾,拉開房間的窗帘,刺眼的陽光照在她潔凈的臉上,她揉了揉雙眼適應陽光,無意間一低頭,李言蹊的車就停在樓下。
桂菲心裏突然就有了幾分安慰,看來夢和現實是相反的,不會是惡性腫瘤,癌細胞也不會擴散,一定不會的。
林芝從校車上下來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從前方駛來,她一眼就認出那是李言蹊的車,副駕上坐着一個女人……是桂菲?
車緩緩從她身邊經過,李言蹊目不斜視地開着車,桂菲叫她一聲,“林芝!”
林芝笑着打了聲招呼,視線卻不自覺落到李言蹊身上。
李言蹊停下車,瞥她一眼,“把你送到辦公室?”
她愣了一秒,搖頭,“不用了,我直接去教室。”
李言蹊點頭,搖上車窗便駛離她身邊。
林芝忽然感到眼睛一陣酸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向教學樓。
中午,桂菲把自己得了乳腺癌的事告訴林芝,下周就要去手術,如果是惡性的,就要化療,嚴重的話,甚至要切除一邊的*。
林芝聽着聽着,眼中隱隱有着淚光,對她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桂菲,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桂菲笑,“嗯,我一定不會有事,我的人品一向都挺好的……李言蹊已經答應和我在一起了,你會祝福的對吧。”
她的眼皮輕輕跳了跳,說起謊話來從不會臉紅。
林芝嘴角的笑容凝滯了一秒,又極快地恢復正常,“嗯,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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