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3
自己折翅!
趙嫵的驚人之語,聽在陸蓁耳朵里,竟有一種殘忍的同感。怪不得趙嫵覺得兩人相像,想來,她與趙嫵,都曾站在懸崖邊上,歷經折磨,絕地逢生之後,相像的,應該是那種只要抓住了救命稻草,就無論如何都不放手,一步一步砥礪前行的心境。
“多謝長公主。”陸蓁深深低了低頭,“臣妾知道了。”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侍女大聲的行禮,趙嫵和陸蓁齊齊抬頭,就見到趙文燁掀簾而入。
“兩個人在偷偷說什麼悄悄話,連下人都趕到了門外。”趙文燁褪下肩上的斗篷遞給安義,沖趙嫵眨了眨眼,臉上帶着壞笑。
趙嫵讓他坐下,“你都說是悄悄話了,自然不能給外人聽到。”
趙文燁故意挑眉,“朕也是外人?”趙嫵笑而不答,“那好,既然皇姐當朕是外人,那朕就告辭了。”說著,他拉起身旁的陸蓁,竟真的往外走了去。趙嫵含笑,也不攔,只默默的看着他鬧。
趙文燁拉着陸蓁站在檐下,抬手蹭了蹭她的臉頰,“皇姐欺負你了沒有?”
陸蓁想起了之前趙文燁叮囑她不要來見趙嫵的話,她明明答應了,如今被撞了個現行,有些尷尬,不由得低下頭,“沒,自然沒有。長公主只是與臣妾閑聊了些家常。”
“家常,你與她有什麼家常好聊。”趙文燁隨手將安義手中的斗篷取來,搭到了陸蓁肩頭,“不管她說什麼,一個字都別信,她恨着朕呢。”
“嗯。”陸蓁整個人都縮在斗篷里,只露出半張臉,輕輕的應了一聲。
“今日小雪,你先回去吧,讓安義送你。”
“別,讓他留着伺候皇上吧,臣妾帶着人呢。”說著,她看了看一旁的兩個小宮女。
趙文燁卻皺眉看向安義,“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給陸嬪打傘。”安義一個激靈,趕緊跑到陸蓁前頭撐開了傘。趙文燁替她收了收斗篷的系帶,“那兩個頂什麼用,安義在朕才放心,去吧。”
陸蓁點了點頭,扶着安義的胳膊,踩着薄雪離開了。
趙文燁回到屋內,趙嫵已經給他重新煮了一壺新茶,顯然料定他還會回來,“人送走了?”
趙文燁嗯了一聲,坐到椅子上,聞着茶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阿姐好記性,看來,律術天祁跟朕求來的那幾大罐茶,都到了阿姐這兒。”
“那又如何,比不得皇弟你。我只是要幾罐茶葉,你卻要走了一匹獅子雪,抵得上一箱子南茶。”
趙文燁不覺有甚,端着茶喝了一口,“朕可沒要,只是戎陽王看朕前幾日騎的歡喜,才主動開口送給了朕。”
趙嫵笑了笑,“以前也沒見你如此喜歡。”
“也不是朕。”趙文燁懶得兜圈子,“是蓁蓁看了喜歡,朕才替她收下的。”
趙文燁如此直白的承認,倒讓趙嫵有些意外,眼神不由得變得意味深長,“這算是愛屋及烏了吧。”
趙文燁沒有否認,抬眼看了看趙嫵,又睇了一眼她手中的茶,“朕與皇姐,彼此彼此。”
趙嫵深深嘆了一口氣,趙文燁笑着皺眉,“皇姐這是什麼意思?你如今在戎陽,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甚至比之前還要得意,何來的嘆氣?”
趙嫵搖頭,“我不為我自己,我為的是浣兒。以前在宮中,獨她與我最好,如今……唉。”
趙文燁抿唇淡笑,“你還是同以前一樣,見不得朕好。”
“皇弟何出此言——”趙嫵正要高聲反駁,就看到趙文燁指了指他的鼻尖,不由得降了降聲音,“那件事是意外,我先救南譽,是因為他離我最近。再說,那時你我都小,我也不知高燒會傷害到人的嗅覺,皇弟應該怪庸醫,卻不應該牽連南譽。”
趙文燁也輕嘆了一聲,神情略有些可惜,“那是因為,太醫並不知朕的高熱是因為落水而致,你們偷偷到雙荷池邊玩耍的事,朕一直提你們瞞着。”
“所以,你到現在,還是怕水。”趙嫵面露內疚,眼神中閃過几絲遺憾,“如果當初,我沒有答應帶着你一起,也許今日我們三個人,都不會變成如此局面。”
趙文燁卻笑了,“阿姐總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而且,總喜歡把朕想像成小肚雞腸,什麼事都容易記恨的壞人。你與南譽,無論有沒有朕的阻攔,都不可能結合。朕,只是在救你,不過,不指望你能謝朕了。”
“你捅了我一刀,卻說救我!”趙嫵瞳孔猛地一睜,語氣突然激動起來,“我從未想過要下嫁給南譽,我求你,跟你保證,除了他,我可以答應嫁給任何人!!!”
趙文燁卻不動容,緩緩道:“是啊,所以朕讓你兌現了自己的承諾。”
趙嫵冷冷一笑,“嫁到戎陽,山高路遠,你就這麼怕我待在盛京。”
“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趙文燁不願再跟她糾結過往對錯,“朕今日來只是為了看看皇姐過得如何。”
“一切拜皇弟所賜,阿姐過得很好,非常好。”趙嫵的神情有些怪異,明明在笑,卻帶着無比的恨意,“不過皇弟似乎比我過的更好,有意中人在側,有得意的臣子在右,你如此獨寵陸家,就不怕他們一個稱霸後宮,一個獨攬軍權,有一天動了反你的心思?”
趙文燁被她的話惹笑了,“皇姐離開盛京久了,有些事恐怕都忘了。稱霸後宮,容浣認第一,恐怕無人敢認第二。軍權獨攬,一個白虎營怎麼比得上賢王的十萬精兵。若要反,也是賢王府先反。蓁蓁那點本事,也就是從朕這裏挖點東西,偷偷補貼娘家的程度,朕都不擔心,皇姐就不必替朕擔心了。”
“你——”趙嫵被他噎的啞口無言,不過,他這番話倒是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陸蓁這個幫手,她應該沒找錯。
“朕回京后,會馬上替南譽賜婚,皇姐就死心吧。”趙文燁悠悠的喝完了茶杯中的最後一口茶,站起身,“皇姐的性子太過決絕,也只有律術天祁能忍得了你了。他為你做了很多,甚至為了給你一個名分,答應了朕很多苛刻的條件,但願你不要傷了他的心。”
趙文燁轉身欲走,趙嫵不甘心的撐起身體追喊,“你就不怕有一天——”
“不送!”
趙嫵滑落到椅上,雙手死死扣着桌沿,身子不住的抖,“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離開宏白院,趙文燁在院口碰上了安義,“奴才來遲了,皇上贖罪。”安義沒有想到,趙文燁所謂的跟皇姐敘舊,連一炷香的時間都不到。將懷中的斗篷重新給他披上,安義解釋道:“陸嬪娘娘說了,天氣冷,讓奴才還給皇上披上。”
無意間碰到他的手,卻是一片冰寒,安義心一抖,“皇上受冷了,奴才真是該死。”
“無妨。”趙文燁看着眼前飄落的細雪,伸手接了幾片,但雪片一碰到他的手就融了。“她還說什麼了?”
“她?哦,陸嬪娘娘啊,她就讓奴才趕快過來,說別讓您着涼,沒再提其他的事。”
“嗯,走吧。”
“皇上,咱是回么?”
“先不回。”趙文燁頓了頓,臉上神情凝重,似乎在做着什麼抉擇,“晚上還要……罷了,蓁蓁那邊你多留心着些,她現在無人能用,碰到不順心的事,連個能發泄的人都沒有。”
“奴才知道,陸嬪身旁那兩個人都是奴才的人,一有什麼事奴才肯定第一個知道。”
“安義啊。”
“奴才在。”
趙文燁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自嘲,“朕覺得,朕好像變老了,變得瞻前顧後,小心翼翼起來了。你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安義苦笑的回道:“皇上就別為難奴才了。”那,那算是什麼問題,叫他怎麼答嘛。
“狗奴才。”趙文燁空空的踹了他一腳,安義樂樂呵呵的接過小太監的傘,“奴才在給您打傘。”
“就知道問你也無用。”趙文燁哼了一聲,由他去了。但那個問題,他是真的有些疑惑……算了,晚上去問問蓁蓁好了,如果,她沒有生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