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末世家族(七)
沐雲軒做的飯菜剛剛上桌,陳家的人就找過來了。
來人是陳沚,進門就嚷嚷。
“陳小六你出息了啊,請你吃個飯都請不動了是吧?!你知不知道為了這頓飯,大伯母費了多少心思?末世糧食有多珍貴你不知道嗎?你知不知道,大伯,四叔和我爸,還有家裏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全都放下手頭的工作就為了你啊?全家老小就因為你一個人,白白等了一天!你倒是……”
“喂,誰家的狗啊不拉走!等人宰了吃肉嗎?嘖嘖,這幾輩子沒刷牙的節奏,肯定不能下嘴啊,真可惜了一身肉!”嚴一心情不爽,嘴巴更是賤得令人髮指。
陳沚人賤嘴賤,也不是沒遇到這種段位的,只是……這人誰啊!他幹啥要對號入座?又不是認識的誰!所以,他壓根兒沒管嚴一,直接看向陳沫。
“二哥。”陳沫心虛,表情訕訕的。
“沫沫今天身體不適,明天我們再登門拜訪。”沐雲軒從廚房出來,手裏端着紫菜雞蛋湯。
陳沚扭頭,那句“你誰呀,請你去了嗎?”在看見紫菜雞蛋湯的時候,立刻換成了:“好呀好呀,我回去跟他們說,准成!”只是眼睛一直落在紫菜雞蛋湯上。
等沐雲軒把湯碗放在餐桌上,那眼珠子就順勢從已經擺好的鹽煎肉、西紅柿炒雞蛋、紅燒茄子轉了一圈,最後落在盛好的,冒着熱氣的白米飯上。
他陳沚發誓,這些東西放在末世前,他都不屑看!那時候的他最愛的是白灼蝦和冰鎮花螺,當然現在還是愛的,只是吃不着了嘛!比起鏡中花水中月,還是實實在在的鹽煎肉白米飯強!
他咽了咽唾沫,朝陳沫露出了個和藹可親的笑容:“六妹妹,二哥跟你說,咱做人要有原則,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你放心,二哥永遠永遠站在你這邊!”邊說著,邊挨着陳沫坐下,佔了原本陳汀的位置。
陳二哥,你的原則呢?
“六妹夫,我跟你說,那蔣澤跟你比起來那就是個屁!”
“咳咳。”嚴一咳嗽。
陳沚收斂了些,至少拿回了過界的手,但轉念想不對啊,這人是他們的朋友,嘴巴還那麼毒,那肯定是嫌自己損的不夠,對,就是這樣。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拔高了兩個度:“說他是個屁還抬舉他,他屁都不是,是、是狗屎!一坨狗屎!”
“啪”的一聲,嚴一放下筷子,狠狠瞪了眼陳沚:“你吃不吃?不吃就滾!”
蔣祺再怎麼,也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好嗎?當著哥哥的面損弟弟,真當他泥捏的沒火氣?還有,吃飯不吃飯說什麼屁啊屎啊,當誰都跟你一樣噁心是不是?!
“凶什麼凶!”陳沚回敬了一句,但美食在上,一開動他就沒空理會嚴一了,一門心思塞飽肚皮。
唯一讓陳沫覺得不那麼丟臉的是,他吃雖然兇殘,但禮儀還在,並沒有十分難看。其實這不怪陳沚,怪只怪陳沫他們的生活水平太高了。
雖然陳家是陵川基地的老大,但是為了陵川基地的發展,其實犧牲了很多屬於家族的物資和財產。陳家對子弟又一貫高要求,所以陳沚的生活水準,也就限於一個菜一碗摻了雜糧的米飯。
一個月的幾次大餐,也就是家族聚會的時候,比如昨天。
可是昨天陳沫沒來,整個陳家籠罩着超強低氣壓,害他沒吃飽,所以他對陳沫和沐雲軒才這麼氣憤,也才會自告奮勇的來請(找)人(茬)。
陳大伯八成也看中他這點才讓他來的,他心裏也清楚。大伯就是讓他激怒陳沫和沐雲軒,最好大打出手掛個彩缺個胳膊斷條腿什麼的,把事情搞得糟得不能再糟,然後就是家族大義的事情了。
至於他挂彩啊斷胳膊斷腿啊,嘿嘿,大伯和老爹都不會虧待他。
不過現在,因吃而生的怨氣因吃而消,陳沚又毫不留情地把陳大伯和老爹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訴了陳沫和沐雲軒,當作飯錢。
“寧拆十座廟不悔一門親,我還沒那麼缺德。”陳沚撇了撇嘴,“現在都什麼時代,自由戀愛的孫子的孫子都有了,咱們這些居然還要聯姻。說什麼家族利益,還不是無能的借口,聯姻這東西,跟賣兒賣女有什麼差別?!”
“你倒是挺激動啊,真看不出來。”嚴一瞥了他一眼,閑閑毒舌。
“老紙也要被逼婚了好嗎?!就是嚴家那個據說又丑又暴力又陰狠的女人,老紙死都不娶她!”
嚴一“呃”了一聲,沒再吭聲。
他知道陳沚口中“又丑又暴力又陰狠”說的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他那個妹妹,長得真不醜,可惜自小男孩心性,跟人打架破了相。後來各種手術搶救,也還是有痕迹,不明顯,但是醜八怪的名號已經傳出去了。
至於“暴力”“陰狠”,也是毀容之後沒疏導好,變本加厲來着。
嚴家兄弟姐妹多,他老爹各種私生子加起來就有五個,更不要說女兒了。因為兒子太多,也因為家裏一團糟,他這個“前妻嫡長子”地位反而最低。
不過他不在乎,那些兄弟姐妹他也沒正眼看過,反倒是同母異父的蔣祺,跟他關係要好些,不過再好,也就那樣。
只是,嚴一真心覺得,陳沚和那女魔頭,不是一般的般配,簡直絕了有沒有!
“反正啊,你們咬牙不松嘴就行了。”陳沚總結陳詞,後來又問,“其實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們明明有能力自己闖,幹嘛要回來做牛做馬?要是我有五階,不,四階,要是我有四階,絕壁離家出走!”
“祝你早日得償所願~~”嚴一給他盛了碗紫菜蛋花湯,自己也倒了碗,“來來來,以湯代酒干一杯,我先干為敬!”
陳沫別過臉不去看兩個逗比。
晚上收拾妥當躺在床上后,沐雲軒問陳沫:“累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陳沫愣了愣才答:“不累。”
“我是說,和陳家的……累不累?”他躺在她身側,長臂一勾就將她勾進懷中,“你如果累了,我就不玩了。”
玩???
玩!!!
什麼鬼?!!
陳沫砰地一聲坐起來:“什麼玩,給我說清楚!”
“咳咳,”沐雲軒自覺說漏了嘴,忙順毛掩飾,“我是說,如果你不耐煩和他們打太極,後面的就交給我,我保證,一天,不,半天,半天時間一切都妥妥的。”
“妥妥的?”
“就算你要他們把你洗白白打包送過來也不是問題!”
“滾!”
沐雲軒當然不會滾,他把膩在陳沫懷裏的某鼠丟出房門並各種威
脅后,扒光了某人進行某項運動。他現在格外執着的原因是,一旦小包子被知道了,他可能很長一段時間只能看不能吃,為了不讓自己那麼吃虧,他決定先吃飽。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囂張地穿上情侶裝去了陳家老宅。
一看見他們的衣服,除了陳沚悄悄豎了個大拇指,陳汀面無表情,其他人臉色都很難看。
正在看書的陳大伯“啪”地一聲把書扔桌上,那聲音太響,陳涵懷裏抱着的十七被嚇了一跳,愣神之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陳涵的妻子見狀立刻接過十七,一邊哄一邊抱她上樓。
“沐小子,你跟我來!”陳大伯氣呼呼地指着沐雲軒,然後踩着硬底皮鞋,噔噔噔地上了摟。
陳家的其他男人也跟着去了,看樣子是去書房,偌大的客廳就只剩下陳沫一群婦孺。
“陳沫,你過來,我們說說話。”大伯母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沙發,示意她坐下。
陳沫磨蹭了半晌,挨不過才坐過去。如果說之前只是隱隱的排斥,那麼在陳沚說了那番話之後,她連假裝笑容的心思都沒有了。
沒意思,真沒意思。
家族應該是成員的避難所,而不是受難場,陳爸當年離開也不是一時衝動。只是既然離開了,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或者只是眷念?陳沫不知道。
“沫沫啊,你既然喜歡那個沐雲軒,那大伯母問你些事,也幫你參考參考。”大伯母握着她的手,一雙被歲月侵蝕,只剩下銳利精光的眼睛在陳沫臉上逡巡。
“好。”陳沫點頭,心裏卻拉起了警戒。
“他老家哪兒的?家裏除了他,還有什麼人啊?父母是幹什麼的?有兄弟姊妹嗎?莫非是獨身子女?”
陳沫不知道,她窘迫極了,臉上發燙,手腳都因窘迫不安地小幅度來回挪動:“大伯母,我們是末世后認識的,都沒問之前的事。都是傷心事,何必再提,那不是剜人傷口么!”
“你這傻孩子!”大伯母拍了拍她的手,愈加語重心長,“人啊,是群居動物,看一個人,不應該單看他一個,還要看他的家庭,他生活的環境,他所受的教育和經歷。一個為了溫飽掙扎的人,不懂陽春白雪,一個流︶氓家裏出來的孩子,定然不知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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