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章 077
書房的房門關得緊緊的,連一絲光亮都透不進去,溫子笙敲了敲門,“爹爹,是我,子笙。”
裏面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傳出溫相爺有些疲憊的聲音,“……進來。”
溫子笙推門而入,身後跟着南宮夜。
門窗緊閉的書房黑漆漆的,溫子笙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看清楚裏面的輪廓,四下看了一圈,才發現溫相爺就坐在書桌後面,微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溫子笙走過去,將手裏端着的飯菜放下來,又轉身將書房的門窗上的帘子卷上去,打開窗戶,瞬間,書房的一切都暴露在陽光之下。
長時間呆在黑暗中,突如其來的光線讓溫相爺下意識地伸手擋住眼睛,溫子笙走過去,面色平靜地看着他,說道:“聽說爹爹今日沒有上早朝?”
溫相爺為官數十載,除了人不在帝京時,從不曾缺席過早朝,今日竟然為了田婉心破了例。
溫相爺放下手,一夜未睡讓他看上去有些疲倦,但好歹也還一國丞相,除了有些疲倦之外倒也沒有什麼失態的樣子,但溫子笙卻一點兒也沒覺得高興,他看着溫相爺,道:“人死不能復生,爹爹這樣也是無濟於事的,還讓娘跟笙兒擔心。”
“笙兒,你不懂。”溫相爺的神情有些苦澀,聲音也帶着濃濃的悲傷。
溫子笙道:“爹爹心裏在想什麼,笙兒都知道!”他上前一步,握住溫相爺的手,“笙兒知道爹爹是因為答應了姑姑要好好照顧堂姐,但這是意外,根本不是爹爹所能控制的,就算爹爹在這裏自責,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呀!”
溫子笙知道溫相爺在想什麼。他姑姑自處娘胎起就纏綿病榻,嫁了人之後身體稍微有點起色了,夫君卻戰死沙場了,而他姑姑也在傷心過度之下,撒手人寰了,留下年幼的田婉心。
因為擔心無父無母的田婉心在他姑姑的夫家受欺負,溫相爺在得到他姑姑夫家的同意之下,將田婉心接回了溫府生活,而這一生活,就是十幾年,對溫相爺來說,田婉心其實也相當他的一個孩子。
即便知道這個孩子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但這麼多年的感情並不是作假的,田婉心的“離世”,對溫相爺絕對是一個大的打擊。
但是——
“爹爹,娘很擔心你,笙兒也很擔心你,為了我們,也請你快點振作起來,好么?”
溫相爺看着他,眼眶微微有些濕意,抬手在溫子笙的肩上輕輕拍了一下,“爹爹知道了。”這兩日來,他的確是讓他的家人擔心了。
“笙兒,爹爹想一個人再靜一靜。”
聞言,溫子笙笑着點了點,他知道他父親已經將他的話聽進去了,便道:“笙兒跟娘親等你出來一起用膳。”
“嗯。”溫相爺點點頭,這才注意到站在門口的南宮夜,眼裏閃過一絲微微的驚訝,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他從椅子上站起身,走過去南宮夜行了一禮,道:“微臣見過瑤王爺。”
南宮夜微微頷首,示意他不必多禮,而此時溫子笙也走了過來,站到南宮夜的身邊,對溫相爺道:“爹爹,笙兒跟瑤王到外面等你。”
出了書房,兩人並肩而行,南宮夜忽然問他:“為何不將真相告訴你父親?”
對着他,溫子笙倒是絲毫也不避諱,答道:“反正田婉心總歸還是要死的,既然我父親註定要傷心這麼一回,還不如就這樣將計就計,也好過給了他希望,等他下次再聽見田婉心的死訊時再傷心一次。”
南宮夜沉默了。
溫子笙轉頭看他,問道:“你不問問我為何恨她么?”
南宮夜道:“你總有你的道理。”
聞言,溫子笙笑了,“你怎麼知道?也許我只是單純看她不順眼呢?”
南宮夜想也不想地回道:“那便除了吧。”聲音清冷平淡,稀鬆平常得好像在談論天氣一般。
溫子笙一怔,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隨即卻是忍不住微微一笑,輕聲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是我想做的,不管有理沒理,你都會站在我這邊么?”
南宮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很理所當然地點頭。
眸中笑意加深,溫子笙喃喃低語道:“怎麼辦?”你這樣,是會寵壞人的呀!
南宮夜看着他,眼神透着一絲疑惑,顯然是在問他什麼怎麼辦,但是溫子笙卻只是笑着,什麼都沒講了。
南宮夜心中納悶,但最後也沒再說什麼了。
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孫府門口的白燈籠已經被摘了下來,靈堂也撤掉了,‘田婉心’已經入土為安,對於孫府來說,‘田婉心’的意外似乎也沒對他們造成什麼大的影響。
真正讓孫府愁雲慘淡的,是在那場意外中失去消息的孫謙,將近半個多月的尋找,幾乎都要把那個崖底翻了個底朝天了,可是孫謙卻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彷彿他已經從世上消失了一樣。
但這也是讓孫侯爺能夠一直心存希望,畢竟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如今沒有消息,也還能寄存於孫謙是被人救走了。
但相對於孫侯爺的心存僥倖,孫宇卻是暗地裏氣紅了眼,他很清楚,他當時的安排絕對是萬無一失的,崖底一早就安排了人守着,一旦孫謙掉下去馬上就去探查是否活命,若是從山崖掉下去都摔不死,只需要再做點小手腳就行了,反正是絕對不可能讓孫謙有生還的機會。
可是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竟然會冒出一個青衣人將孫謙給帶走了!青衣人的武功顯然是深不可測的,當時在場那麼多人還是無法阻止他,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輕輕鬆鬆就將孫謙給帶走了。
那青衣人究竟是誰?是偶然出現的還是一直潛伏在那裏的?為何要帶走孫謙?這些孫宇都一無所知,他將所有的可能性都排查了一遍,卻始終一無所獲,心口始終懸了一顆大石,若是孫謙突然回來了,那他的事迹就要敗露了。
總之,孫謙一日不死,他就一日不得心安。
可惜不僅是孫侯爺找不到孫謙的下落,就連他暗地裏派出去的人也完全找不到孫謙,就好像孫謙當真從這個世上蒸發掉了。
而此時,他們所尋找的正主兒卻是被安置在一個偏僻的農莊裏。
溫子笙將視線從房間裏的青年身上收回來,看向站在他身側的青年,問道:“他怎麼樣了?什麼時候醒過來的?”昏迷了大半個月,孫謙總算是從鬼門關回來了。
竹青答道:“昨晚清醒的,身上的傷勢都沒有什麼大礙,休養一段時間即可,真正棘手的是他腿上的傷勢。”
“腿上的傷?”
溫子笙又看向房間,從虛掩着的窗戶望進去只能看見孫謙的側臉,沒有束起來的髮絲有些凌亂地散落在臉龐,使得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了,但他周身的氣勢倒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對他來說,也算是成長了。
“大夫說,他腿上的傷勢太嚴重了,即便治好了,下半輩子大概也無法下床行走了。”
聞言,溫子笙忍不住皺起眉頭,“無法下床行走?”那豈不是成了廢人一名?“沒有其他方法了?”
竹青意有所指道:“尋常大夫是沒有了。”
聽到他的話,溫子笙心中一動,若有所思地看了竹青一眼,隨即一笑,“你待他倒是不錯。”尋常大夫是沒有辦法了,但若是翟神醫或者是他的徒弟呢?
竹青低頭沉默,溫子笙不由得失笑,果然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會有什麼樣的下屬,跟南宮夜一個德行的,嘴巴緊的撬都撬不開。
不再逗他,溫子笙腳步一轉,走到門口直接推門進去,正靠坐在床頭的孫謙聽到聲響也只是扭頭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眸子佈滿了冰冷以及陰霾,在看清來人是誰之後,冰冷的眸子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被壓抑了下來,冷冷出聲問道:“是你救了我?”
溫子笙不可置否地看着他。
孫謙又問:“為何要救我?”
溫子笙道:“這個你無需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田婉心做的事情,跟相府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聞言,孫謙冷冷一笑,“原來是怕我遷怒到相府?但你有何必多此一舉?只要我死了,根本不會有人知道田婉心做的事情。”
“我想你應該也猜到了,這次的事故並不是意外,而是人為設計的,至於幕後人是誰,想必你也心中有數,你該仇恨的對象不是我,也不是相府。”
聽到他這麼說,孫謙臉色果然一冷,“田婉心跟孫宇勾搭成-奸,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現在竟然還跟奸-夫一起謀害親夫,這樣的罪名傳出去,相府總不會完全不受影響吧?”
溫子笙道:“田婉心已經死了。”
“什麼?”孫謙一驚,隨即沉下臉來,“不可能!”
溫子笙點點頭,“的確是不可能,她現在還活得好好的。但對外,田婉心已經死了,前幾天才剛入土為安。不過這些事情我們暫且不談,我今日來找你,只是想要跟你做一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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