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長子

第77章 長子

一聽皇後生下了皇長子,連久居長壽宮吃齋禮佛,閉門不出的太后都驚動了,自從文帝去后,太后鮮少再有歡笑之色,如今卻滿臉驚喜與欣慰,對着佛像拜了又拜,嘴裏念着“上天保佑”,緊跟着喚了身邊的秦嬤嬤準備了許多賞賜,急急忙忙的往太醫院趕去,想着的都是寶貝曾孫。

而被惦記的駱寶寶正在嬤嬤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怎麼哄也不聽,因為他父皇母后此時此刻一個都沒空理他,任他委委屈屈的伸着小手指着。

生孩子不容易,穆雙涵在裏面又累又痛的快虛脫,駱昭翊在外面也急得沒了半條命,當時聽着一聲聲叫喊,皇帝陛下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弄得滿地狼藉,等門一開,直接衝進去抓住了穆雙涵的手,哪有空再看哭聲震天的駱寶寶?

穆雙涵面色慘白,整個人像水裏撈出來似得,躺在床上微微喘着氣,唇角揚起的弧度卻越來越大。

“阿涵!”駱昭翊臉色也好不到哪去,沒見半點初為人父的喜悅,反而有股難言的后怕之感,他握着穆雙涵的手,卻小心翼翼的連動也不敢動一下,彷彿她是最易碎的珍寶,輕聲問:“疼嗎?”

穆雙涵看着他,笑得柔腸百結,慢慢說:“可疼可疼了,但抵不過幸福。”頓了頓,她目光稍移,“陛下你看,他哭得多響亮,多好聽……”

駱昭翊心中一顫,望着她的笑容,聽着孩子的哭聲,喉嚨微哽,半響才低低的“嗯”了聲,珍而重之的俯身在她眉心烙下一吻,如雪花般輕柔涼潤,柔和得讓人心醉。

穆雙涵閉了閉眼,耳中霎時一片寧靜,有那麼一瞬彷彿塵囂遠去,片刻才回過神來,就聽他道:“阿涵,謝謝你。”

“……你也傻了?謝什麼啊,”穆雙涵故意嗔他一句,“還不快把他抱過來給我看看!”

駱昭翊轉身,嬤嬤連忙將哭個不停的孩子慢慢放在他懷裏,說來也怪,換了他抱着,駱寶寶一下子就停了哭聲,吮吸着手指,眼睛悄悄睜開,像是彎了彎,那一瞬,駱昭翊的心倏地就軟成了一片。

穆雙涵半躺着,目不轉睛的看着孩子。

太後到的時候就見這一家三口傻了吧唧的發獃,“噗”地就笑了,抬手免了眾人的禮,一邊從駱昭翊手裏再接過孩子,一邊“心肝寶貝”的叫個不停。

“小皇子真是漂亮可愛……”秦嬤嬤忍不住贊道。

“那是當然的,他父皇母后都是風華無雙的模樣,這孩子能差到哪去?”太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看着他,哀家又想起了昭昭小時候的樣子,哎喲……”太后說著就親了親駱寶寶的臉頰,顯然是愛極了。

穆雙涵眨了眨眼,跟駱昭翊對視一眼,開口說:“祖母,您要不要為這孩子起個名?”

太后看向穆雙涵的目光愈發慈愛和善,“怎麼,莫非昭昭還沒為孩子起好名?”

穆雙涵聽了抿唇笑,“臣妾與陛下玩笑時只喚小名,一直寶寶寶寶的喊……”說起來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紅了臉說:“大名也是挑了,卻總拿不定主意,由您來做主,再好不過了。”

駱昭翊亦微微頷首。

太后看着他們眉目傳神,默契至極,也明白少年夫妻的恩愛和孝順,雖感念他們的心意,卻擺了擺手,“昭昭,這是你的長子,名字合該由你來取,叫什麼都好,哀家都喜歡。”

“那就用‘瑾’字吧。”駱昭翊道。

釋意美玉,又諧音了國號,大景。

太后一怔,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駱昭翊,點了點頭,又低頭逗着小曾孫了。

駱寶寶在他母后肚子裏是個乖寶寶,可出來之後卻不是個省油的燈,再加上他是尊貴的皇長子,金貴的不得了,可謂萬千寵愛在一身小小年紀就知道恃寵生驕了。

每回他父皇母后在身旁,都是乖乖的,一旦人走了,他就開始各種鬧騰各種作,吐奶哭鬧乾嚎尿褲子……一大幫人整天圍着他忙得團團轉,一旦動靜太大驚動了穆雙涵,他又乖乖的不鬧了。

穆雙涵疼孩子,雖然比不上太后的溺愛,但也縱容的沒邊,比起來,昭帝陛下就有原則多了,寵是寵,管起來也毫不手軟。

這日,穆雙涵想着孩子一直呆在殿內也不好,就抱着他去了御花園。

駱昭翊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穆雙涵拿着撥浪鼓逗着躺在小車床里的駱寶寶,還笑容滿面的輕聲說著什麼,小狐狸躥上了桌子,安安分分的趴在桌上盯着駱寶寶看,尾巴蜷縮在一起,難得的乖巧。

“這小壞蛋是不是又鬧了?”駱昭翊手上拿着封信,邊走過來邊說:“別太慣着他,越慣越蹬鼻子上臉!”

“寶寶還小,哪裏就這麼多講究了?”穆雙涵不贊同的嘀咕。

駱昭翊瞥她一眼,指了指小狐狸,“這紅毛球就被你寵得腦子都快沒了!”

穆雙涵:“……”

她捏着小傢伙的兩隻耳朵,想想事實還真是沒法反駁,頓時嚴肅的瞄過去——你個不爭氣的!

小狐狸:“……qaq”

“咳,小紅多可愛,別老嫌棄它,看它多傷心啊!”

駱昭翊正拆着信,眼都不抬一下,“蠢!它比你會演戲多了,狡詐蒙人是天性,你長了副狐狸精的模樣,怎麼一點沒學到本事?”

“==”穆雙涵拍桌子,怒了,“狐狸精狐狸精的,我哪像狐狸精了?”

駱昭翊似笑非笑的望她,穆雙涵拉下臉,憤憤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外面流言紛紛,明面上不敢說,可暗地裏都在說我狐狸精轉世,魅上惑主……哼,我若是狐狸精,早把你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她當個皇后容易嗎?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每回皇帝陛下發脾氣,怕死的求情的的都來找她勸,穆雙涵心想,她明明是努力朝着賢后的目標奮進啊,怎麼就被套上了什麼“魅上惑主”的名頭?

不就是霸佔了昭帝陛下的後宮,不就是穆家榮寵太盛了些,不就是昭帝陛下什麼好東西都愛往她這兒扔,更愛聽她的話一點,不就是……

咦……穆雙涵越想,眼睛睜得越大。

駱昭翊輕嘖一聲,慢悠悠的說:“想明白了?”

穆雙涵托着下巴嘆氣,“要放在普通人家,就是夫妻恩愛了一點嘛,歸根究底,還不是因為你是皇帝陛下?說真的,陛下,你待我一直太好,讓我都習以為常了!”

“都寵冠後宮,一言一行左右帝心了,你卻一直缺根筋的沒發現,遲鈍到這份上……嗯,說你惑上魅主確實不對,蠢成這樣哪想得到這麼多!”駱昭翊倒挺淡定,一邊拿出了信。

穆雙涵:“……陛下,你有沒有發覺你說話越來越欠揍了?”

駱昭翊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乖,接受不了殘酷的實話,那我以後只對你說好聽的假話。”

穆雙涵無語凝噎:“……”

恰好,駱寶寶忽然傻呆傻呆的笑了起來。

穆雙涵跟駱昭翊一起看過去對視了一眼,穆雙涵戳了戳駱寶寶的臉頰,“你父皇是大壞蛋,你果然是小壞蛋!”

駱昭翊挑了挑眉——看來不用擔心他兒子的智商了。

駱寶寶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笑得下巴上都是口水,傻得不忍直視,駱昭翊盯着看了半天,捏了捏肉呼呼的臉頰,還頗為遺憾:“可惜他以後看不到自己這時候的蠢樣!”

“……喂!”穆雙涵哭笑不得,“你小時候能比他好到哪去?”

駱昭翊沉吟,端着一副“爾等都是愚蠢凡人“的表情,“據說朕自小天賦異稟,出生后從未哭過,三個月能爬,六個月能走,一歲都開口說話……”

“噗!”穆雙涵一口茶全噴了出來,使勁捶桌,笑岔了氣,胃都疼了。

駱昭翊將茶壺挪了挪,淡定自若的接道:“當然,信了的都是傻缺!”

“咳咳,陛下,其實臣妾還是信的……”穆雙涵捂着唇,努力繃住表情,可惜一眨又笑瘋了。

“溜須拍馬之人什麼話都能說的出來,這話還是當初一個老臣奉承的,”駱昭翊不以為然,拍拍她的後背,幫她順氣,“你信不信等這小壞蛋長大一點,只要朕封了他為太子,就有人能面不改色的奉承他,說他出生時天降祥雲,有真龍異象……怎麼離奇怎麼來。”

穆雙涵先前還覺得好笑,聽着聽着就笑不出來了,半響嘆了口氣,“有得必有失。”

駱昭翊笑了,“這話說的有點意思了。”

“不過我一點都不擔心……”穆雙涵話鋒一轉,駱昭翊揚眉,就聽她撇嘴道:“寶寶性子一看就像你,蔫壞蔫壞的……而你什麼時候又吃過虧了?”

生個孩子才是開始,教導才是關鍵。

穆雙涵明白駱昭翊的意思,不過想想也忍不住感慨——駱昭翊有各種奇葩的父母兄弟,又生在這樣的環境,長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雖然脾氣差了點,可至少沒變成心理變︶態的大惡人啊!

駱昭翊只笑不語。

穆雙涵瞄到他手上,“你拿的什麼信啊?看了大半天還沒看完?”

“二哥的,算到孩子出生的時間,早先就命人送了禮物回京,趕到的時候正好。”

“大景與西夷相隔甚遠,二哥有心了,”穆雙涵點點頭,“他信上說什麼了?有沒有提到……”

穆雙涵說著,欲言又止。

“你想知道靜儀如何了是不是?”駱昭翊抬手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當初你幫着她躲進出使隊伍里時怎麼沒想到這些?”

“……我也沒有辦法,她當時那個模樣……我總不能不管,”穆雙涵抿了抿唇,隨即又嘀咕道:“不過我雖然做的隱蔽,現在想來是瞞不了你的吧?陛下,其實你也是故意縱容靜儀跟過去的是不是?”

駱昭翊不置可否,晃了晃信紙,“二哥應該還沒發現靜儀跟過去,信上沒提到。他寫信的時候應該剛到西夷,只是些問候,沒什麼重要的事,哦,還提到了廖騰和廖雅嵐。”

“廖騰和廖雅嵐?”

說起這兩個人,穆雙涵都許久沒見到了。

先說廖騰,當初駱昭翊關了他有一段時間才放出來,而後就變相的圈禁了他,整日讓人去跟他比武,正大光明的監視,還時不時的親自去虐人,美其名曰滿足他想要切磋的願望——其實真動起手來,廖騰跟駱昭翊的勝負還不好說,只是廖騰有其他目的,又是在大景的地盤上,總不能真跟大景的皇帝動手,所以每次都是忍到吐血被虐的命!

再說廖雅嵐,被放出來后安分了許多,知道駱廷奉命出使西夷后,她就知道她跟廖騰暫時回不去了,於是她壓根就不急了,行事更為小心謹慎。見識過駱昭翊對皇后的在意,她是不敢再靠近懷孕的穆雙涵了,生怕一個意外什麼都完了。她倒是想接近駱昭翊,只是當時端敏長公主突然自殺,她懷疑駱昭翊查到了什麼,加上馮茹又跑了,她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廖雅嵐想來想去,倒是去走了太后的路子,太後年紀雖大,腦子卻不糊塗,面上和藹可親,打發了她整日抄經,廖雅嵐又不能不抄,就這麼被絆住了。

“嗯,這兩個人在西夷的地位不低,廖氏一脈的掌舵者自然會過問……不過暫時不用管他們。”

“暫時?”穆雙涵細細品味這兩個字,若有所思。

駱昭翊收了信,笑了笑,“不着急。”

穆雙涵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也懶得去問了,轉過頭又拿起撥浪鼓逗起了兒子。

對於照顧皇長子的宮人來說,駱寶寶會爬的時候,才是災難的開始,眼睛一眨他就爬到了床邊,有幾回宮人不注意差點摔下去,嚇出眾人一身冷汗,而那小傢伙卻沒心沒肺的笑個不停,從此看管皇長子的人又多了一倍。

這時候,離文帝過世已經一年多了,京中不得婚假的禁令也已取消,一時間,滿帝都到處都是嫁女兒娶媳婦的景象。

駱昭翊說事的實話隨口提了句趙帆,穆雙涵才想起徐婉沁的婚事也近了,而她也許久沒見過徐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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