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落花歸處20
舞台很大，發言台被安置在了舞台的中央。
君兮站在台上，密佈的燈光打在她的身上，讓她莫名的急躁。她不安的目光四處掃了一眼，忽然在大禮堂的門口看到周泫御。
周泫御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他並沒有與父母子諺他們坐在一起，而是一個人坐在了最後一排最顯眼的位置。
眼前的憧憧人影在這一刻都成了留白，那個男人好像凝聚了全場的暖光，兀自發亮。
他氣定神閑，坐姿優雅。即使隔着如此遙遠的距離，可是她還是看到了他嘴角揚起的那抹鼓勵的笑。
君兮瞬間有了力量。
發言稿本就準備的充分，再加上她情義質樸感人，發揮從容不迫，這短短的十五分鐘時間裏，君兮收穫了三次如雷的掌聲，兩次悅動的歡呼，一次寂靜的沉思……最後，完美收場。
這過程里，君兮時而斂眉，時而輕笑，時而低頭，時而昂首，她的閃着淚花目光是跳動的，而周泫御的目光卻一絲一毫都未從她身上挪開。
她是個那麼生動、真實的存在，他的心跟着她在跳動。
發言結束，君兮代表全校畢業生對坐在第一排的教育了他們四年的師長鞠躬謝恩。
這一鞠躬停留了幾秒，等她抬起頭來時，發現外外已經走到了台前。
外外抱着一大束的鮮花上台，微笑着將花遞到了君兮的懷裏。
“周先生準備的花，但是他說他自己送會讓大家誤會你有嘩眾取寵的嫌疑，所以交託給我了。”外外小聲的對君兮解釋。
君兮抱着花看向周泫御，這是周泫御的作風。他知道今天是什麼場合，今天是屬於在場每一個畢業生的畢業典禮，不是他們秀恩愛的地方。
周泫御站起來，他的手抄在褲袋裏，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對君兮點了點頭。
但是君兮知道，他是在對她說：“你做的很好。”
是的，她做的很好。有他在的地方，她什麼都能做的很好。
君兮抱着鮮花，踩着大家的掌聲下了台。
在她之後，就是畢業典禮必有的文藝表演環節了。
第一組的表演嘉賓已經候在了場后，君兮只和整場晚會的負責人打了個照面，正想出去找周泫御，卻被那位藝術氣息濃重的負責人拉住了。
“文君兮同學是吧？我是Tim，今天晚會的負責人，你剛才的發言實在太精彩了，連我這個離開學校十餘年的老男人聽了都不禁熱淚盈眶呢。”Tim熱情地道。
“謝謝。”君兮禮貌的回應，對於陌生人這般熱情，她總有所防備。
“剛才你在台上的時候，我聽大家說起你，聽說，你會彈古箏？”Tim忽然問。
古箏……她很久沒有碰了，Tim不說，她都要忘了，自己曾經還有那麼一門手藝。
“是的。”君兮看着Tim：“請問你問這個幹什麼？”
“是這樣的，今晚原本準備了古箏節目，節目單上第三個，馬上就要輪到了，可是那位原本要表演古箏的嘉賓因為家裏出了點事兒一時來不了了。我現在實在沒地兒去找替補，不知道君兮同學能不能幫一幫我這個忙。”
“我？”
“對啊你。剛才你的呼聲那麼高，我想，你一定可以為你母校的儀式再添華麗的一筆的。”Tim扛出了母校的大旗，一下子堵死了君兮拒絕的後路。
“可是……”
“文同學啊，就當我求你，你就別可是了，時間不等人，馬上就要輪到出場了。”Tim一轉身，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古箏。與古箏放在一起的，還有表演的服裝。
那是一套素白的長裙。
“我們都準備好了，幸而節目單上只寫了古箏表演，沒有具體寫明要彈奏的曲目，所以你只要上去隨便彈一首就可以過關了。”
君兮不作聲。
這個要求對她而言其實一點都不過分。她之所以會如此猶疑退縮，那是因為她知道，當她穿着白裙往古箏前一坐，台下的周泫御看着她時會想起誰。
他一定會想起，林景茗。
周泫御在台下等了很久，台上的節目已經演了兩個了，可還是沒有見君兮出來。周泫御時不時地看錶，總覺得不對勁兒。正坐不住要站起來去尋人時，卻忽然聽到主持人說下一個節目的表演者是君兮。
君兮？
周泫御意外，只知道她今天會代表畢業生髮言，怎麼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今天還有別的任務。
正想着，舞台上的幕布已經往兩邊退開了。
周泫御的目光隨着那光影一跳，就再也動不了了。
台上的君兮一身素白的長裙，烏髮輕垂，溫婉俊秀的面容在燈光下格外的白皙，黑白相襯，她的那對眼睛簡直如黑寶石一樣，閃閃發亮。
這樣仙氣兒十足的她與剛才發言時那個洒脫的她一點都不像是同一個人了。
台下的觀眾有幾秒的凝滯，緊接着掌聲就響了起來，儘管，她還什麼都沒有做呢。
君兮對於大家的捧場，投以微笑相謝。
她一笑，舞台上的光芒似乎又亮了一點。
周泫御不由的屏住了呼吸，手心裏密密麻麻的滲出了細汗。
君兮沒有朝他看過來，她斂眉低頭，指尖觸到琴弦，來回幾下，瞬間琴音四起。
是《花好月圓》。
很多年，沒有聽到她彈古箏了，但是，她的手卻沒有生，那婉轉的曲調在耳邊迴響時，周泫御甚至會產生林景茗還在的錯覺。
周泫御不斷的提醒着自己，眼前的人是君兮，縱然她的身姿手法與林景茗多麼相像，她都不是林景茗。
林景茗，已經不在了。
想到這裏，周泫御的心口就一陣絞痛，他想出去透口氣。可剛走到門口，手機就響了起來。
號碼很陌生，這個電話不是來自國內的。
果然，他一接起來，對方張口就是法語。
相較於其他語言，法語他並不陌生，畢竟，他在法國生活了整整五年。
那人的語速很快，但是周泫御還是抓住了她的重點，她說賈蔓在法國出了車禍，現在正被送往Josp醫院……
周泫御一個激靈，身後有人撞上來，他的手機就從他的手裏滑落了。
“啪！”的一聲，響徹心扉。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個黑夜。
“對不起！對不起！”撞他的是個學生，眼見他手機的屏幕四碎，連忙對他道歉。
可是周泫御卻來不及再撿起來，他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一邊跑一邊對那個學生交代：“把手機交給台上的文君兮，告訴她，等我回來。”
這沒頭沒尾的，周泫御不知道那位學生能不能聽懂他的話，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替他轉達，但是，他沒有時間了。
賈蔓絕對不能有事，她是林景茗對他最後的託付啊。
一曲結束，君兮才敢抬起頭來。
她不知道自己答應Tim臨時替代出場這個決定是不是會讓周泫御想起林景茗。但是她明白的，既然決定了要在一起，那麼卡在他們中間的那個結，再難解都得要解。
林景茗的問題，他們不能再逃避了。
觀眾席上很多人都是站起來鼓掌的，人影幢幢間她一時找不到周泫御在哪兒了，心裏莫名的慌亂起來。
不會是她的舉動觸到了他的底線，所以他已經走了吧。
君兮連忙謝幕下台。
外外她們都在後台等她。
“君兮，看不出來，你深藏不露啊。”
“是啊，還有什麼你不會的嗎？”
“好了好了，接下來沒有什麼事情了吧。不是說你家那位周先生等下要請我們吃飯嗎？人呢？”
“……”
君兮被問得暈頭轉向時，迎面忽然跑過來一個男生。
“同學，這個給你。”那位男生遞過來一個破碎的手機。
君兮能認出來，這是周泫御的手機，因為他的手機殼上的字母是她名字的縮寫。這是他特意命人設計的。
“為什麼給我？”
“我也不知道。那位先生被我撞了一下，手機摔壞了，可是他卻沒有要我賠，而是匆匆跑了出去，還讓我撿起來交給你。”
君兮猶豫着接過來。
“哦，對了，他走之前還說，讓你等他回來。”
“回來？他去哪兒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只說了這麼一句。”男生說完，就像是完成了任務一樣，匆匆地走掉了。
君兮看着手裏那個破碎的手機，一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她心裏的預感很不好。
他又如五年前一樣，不明緣由地丟下了她。那時候是她父母入獄之時，而今天，是她畢業之時。
同是她人生重要的時刻，可是他卻一次都不能好好陪着她。
等他回來？這次他又想讓她等多久？
看着君兮的臉色突變，外外她們幾個也猜到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哎呀，其實請吃飯的事情也不着急，等他回來再請好了。”
“就是就是，我們慢慢等。”
君兮強壓下心頭的不安，對外外她們幾個笑了一下。
“你們放心，等他回來，我一定幫着你們好好宰他一頓。”
姐妹幾個都笑起來，然後玩鬧着散開了。只有外外，還留在她身邊沒走。
“我知道你表面裝作沒事，心裏急壞了吧。周先生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才會這麼著急跑出去連手機都不要了。”
“外外，我怕他又丟下我。”
“怎麼會呢？你別胡思亂想了，你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他不要你他傻啊！”
外外伸手抱住了君兮。
君兮倚在外外的肩頭，一點頭眼淚就滑了下來。他們每一次的冰釋前嫌之時，她都以為會是最後一次，可是無論走的多近，上天總有辦法讓他們產生嫌隙。
說到底，是她沒有信心。
因為她不知道，周泫御到底是不是真的愛她。
畢業典禮結束之後，外外她們還有活動，君兮卻沒有心思參加了，父母見她狀態不好，直接把她帶回了家。
君兮回家之後什麼都沒有說，父母也什麼都沒有問。她洗了澡，回房蒙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