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相握
“師傅!”長妤猛地一驚,急忙抱住他,但是卻制止不住他倒下的姿勢。
“砰”的一聲,兩人同時栽倒在雪地里,雲曄的胸口鮮血如注,長妤拚命的捂住,但是那些血液還是從他的胸口不斷的冒出來。
“師傅,師傅!”她驚慌失措,平日裏的鎮定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一時之間看着他胸口的鮮血。
不是雲曄嗎?不是長生嗎?不是無人可比嗎?怎麼,怎麼還怕這一刀的力度?
長妤手抖了抖,然後迅速抬起手,點了他的穴道。
待看到那血液瞬間減少的時候,長妤這才鬆了一口氣,她看着這茫茫的天地,大雪肆意紛飛,像是一場迷幻的夢境。
而她不知道,曾經有一場盛大的訣別,也曾在這樣的雪裏生長,所有的歡喜和溫暖,所有的殘酷和決絕,都被那場大雪覆蓋下去。
她抱起雲曄,才發現這短短的日子,他竟然瘦了那麼多,她雙眼一酸,憋住自己的淚水,然後將他帶到馬上,騎着馬向前面奔跑去。
她緊緊的抱着他的身體,才發現他的身體冷得很,胸口的鮮血還在緩慢的流淌,她緊緊的咬着牙齒,支撐着自己。
而不知道過了多久,長妤才發現一個可以躲避風雪的地方,一個早就破敗不堪的屋子,她將雲曄帶到裏面去,然後立馬從自己的懷裏掏出傷葯,撕下一塊衣襟,想要對雲曄進行包紮。
她抬起手,然後對着他的衣服撕開,雲曄的眉頭幾不可聞的皺了皺。
而長妤卻突然覺得撕開他的衣服有阻澀之感,心裏一跳,然後,藉著雪光,輕輕的,一點點從他的領口一路解下去。
她的手頓時顫抖起來。
接着,連身體都顫抖起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傷痕,傷痕,還是傷痕。
密密麻麻的傷痕像是身體崩裂之後留下的,整具身體已經找不到一點完好的肌膚,而因為這些傷口沒有處理,所以很多甚至和衣服的內里粘在了一起,稍微一撕都可以破開傷口,但是因為這一身黑衣,那些崩裂出來的血跡竟然看不出分毫。
這一路,他便是這樣跟着她的嗎?即使傷痕如刀,一刀刀割裂身體,也一聲不吭的跟着?
“對不起……對不起……”長妤搖着頭,只恨自己,淚水落下來,一滴滴落到他的身體上。
但是現在,她卻再也不敢繼續往下看,她緊緊的握住他的手,輕輕的靠在他的肩頭,一聲聲的道:“對不起,我,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她任何的話語都說不出來。
雲曄的身體涼的厲害,長妤不敢動他,只害怕稍微一碰便觸及他的傷口,她輕輕的抱着他,不敢用力,一時之間,外面所有的聲音都消失的一乾二淨。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雲曄胸口的傷口也結了疤,而就在長妤忐忑的時候,雲曄的手微微一動,然後抬起手來,輕輕的抹上她的眼角:“眼睛腫了。”
他說著,冰涼的手指化為溫涼,然後,一道溫暖的氣息就注入她的眼角。
但是隨着他這一動,他胸口一陣起伏,鮮血又涌了起來。
長妤急忙抓住他的手:“不要動!”
雲曄看着她着急的模樣,一雙眼睛深深的看着她,然後,輕輕的勾了勾嘴角。
一人容色,可暖風雪。
長妤看着他笑,心裏瞬間平靜下來,只聽到雲曄沙啞的聲音響起:“靠過來。”
長妤聽了,小心翼翼的靠過去,她不敢觸碰他的傷口,半撐着。
雲曄啞聲道:“再靠過來一點。”
長妤聽了,再次向前靠了靠,幾乎要貼在他的臉上。
雲曄深深的注視着她,然後抬起手,一點點摩挲着她的臉頰。
那樣的目光,讓長妤覺得彷彿陷入大海,自己在渺遠處飄着,整個天地,都是他的注目。
這片天地里,只有她一人。
長妤的心裏開始顫抖,那樣的目光,那樣浩瀚的目光,只屬於雲曄的目光,但是,現在,卻落到她身上。
這是,她的師尊……
一時間,她就想逃開,但是雲曄的手卻已經探入她的後腦,然後將她一壓,吻上她。
長妤頓時瞪大了雙眼,想要撐起來,但是又害怕碰到他的身體,只能動都不敢動,緊張的僵在那裏。
雲曄的吻太輕,輕的像是羽毛一樣拂過,他淺嘗着,然後,一點點蔓延,點點的繁花綻放,歲月輕柔,突然將一切幻化,飛雪作花,且共風月。
外面是雪飄過來,一點點的落下,一點點的化開,還有風在號叫,但是,她卻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只聽到自己一顆心砰砰砰的跳得厲害。
過了良久,雲曄才退開,發現她呆愣着連呼吸都沒有的樣子,眼底有了深深的笑意,唇角勾起:“長妤,呼吸。”
長妤頓時反應過來,瞬間紅了臉,瞥見他,明明躺在那裏,身體滿是傷痕,但是這般姿態,讓人便覺得看一眼都覺得褻瀆。
這人,是雲曄。
長妤不由得就想往後退,有些緊張,但是嘴裏彷彿帶着碧海月茶的香氣,將整個人都軟化來。
但是她剛剛有退的想法,雲曄的手卻一落,然後緊緊的握住她。
長妤低頭看着他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只覺得手心裏都是汗,然後急忙轉開自己的目光,整個人都僵住了。
而後,她便聽到雲曄的聲音傳來:“抱歉。”
這兩個字在他的舌尖轉着,緩緩吐出,意外的重。
長妤知道,他是在對前生的事情說抱歉,長妤沉默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心裏反倒有種輕鬆之感,她不說話,只是將他的手掌反握。
她穩住自己的心神,讓自己忘記他身為雲曄的身份。
長妤探出她的另一隻手,輕輕落到他的身上,道:“傷……”
雲曄一把按住她的手:“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長妤幾乎不敢看,但是仍然強忍着,問道:“這些傷痕,是怎麼回事?”
那些傷痕,裂開的時候,該是如何的痛?
長妤被按住的手都在顫抖。
雲曄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道:“那處機關損耗太大,大概要一些日子才能恢復。”
長妤知道現在也不是多問的時候,只是道:“要多久才好?”
雲曄道:“我這樣子,大概十天左右才能如正常人一樣,再十天之後,大概就可以和平日一樣了。”
長妤聽了,心下稍安,但是雲曄卻忽而抬起了目光,然後望向大雪之外。
長妤也跟着一看,大雪還在不斷的飄舞,根本看不見什麼,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長妤就是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殺氣四面八方的聚攏來。
雲曄道:“他們還是追來了。”
“誰?”長妤問,眉心卻閃過一絲忌憚,因為這殺氣太濃厚,隔得那麼遠都將他們逼得無路可走。現在雲曄如此,自然沒法動手,而自己若是正面相對,恐怕也沒有辦法相對。
“是那七個人。”雲曄回答。
八大家族的人在知道他將機關恢復之後身體會劇烈受損,於是以一種藥物十倍提升了自己的功力,想要將他置於死地。而那日在月河之畔,他渾然不動的受了那幾掌,他的身體便已經受了重創,但是那個時候,他的心裏只有長妤,哪裏還管他們。但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服了那“血食草”,追到了這裏。三天前長妤沒看見他的那幾天,就是他想將那些人甩掉,但是卻沒有料到,他們已經這麼快追來。而他之所以選擇如此直截了當的去逼迫長妤的原因,其中便知道,自己這個身體,再也跟不下去了,而他,真的是絲毫也不願她再離開自己的視線了。
於是,他不得不出此下策,苦肉計又如何,這些傷,對他而言,根本沒有任何的感覺。
不過皮肉之苦而已。
而現在,長妤卻環顧了一下周圍,破屋外面那匹馬還在轉悠,一方面雲曄的身體不能再經受那樣的顛簸,另一方面,這匹馬根本逃不過那些人。
感覺到那種危險逼近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長妤掃了一下茫茫的雪地。
這些日子北夷大雪紛飛,也不知道積了多厚的雪。
長妤想着,然後和雲曄相互看了一眼,雲曄對着她點了點頭,長妤便站了起來,然後,解下了拴着馬的繩子,然後,拿起鞭子狠狠的一摔!
馬發出一聲嘶叫,然後甩開四個蹄子便飛快的奔跑起來,瞬間沒入茫茫的雪色之中。
而在馬奔跑開不久,七個人便瞬間席捲而來。
吃了血食草,他們的武力值提高了十倍,雖然這東西對人的身體沒有好處,但是為了殺死雲曄,他們也沒有更多的辦法。
天知道雲曄竟然就是重雲!
當時若非他們被震住,便拼了半條命也要將雲曄弄死的,但是,不過一念之間,就已經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
他們一路循着追來,待看到破屋,再看着那破屋外面殘留的血跡,頓時雙眼發亮。
“肯定在這裏!”
段飛一聲大喝,嘴角一裂,走了過去。
周尚攔住他道:“小心。”
段飛冷笑道:“雲曄現在是強弩之末,他的血是天下至尊之物,但是一旦流失,他的身體現在恐怕連個正常人都不如。”
他說完,然後抬腳進入屋內。
但是剛剛邁入,“咻”的一聲,一個黑影瞬間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