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突然聽到他說話，宋青瑤的心臟彷彿被什麼給揪住了。她遏制住這莫名又澎湃的情緒，接着問：“爸爸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來呢？”

他又不說話了。

“我們給爸爸打電話，提醒他快點過來，好不好？萬一他忘了呢？”

他搖頭。

“嗯？”

“爸爸會來。不會忘。”

宋青瑤發現這個孩子，沉默，內向，固執。

她在他身前蹲下，迎着他低垂的視線，柔聲道，“宋教練陪你一起等爸爸。”

他揚起長長的眼睫毛看她，一對淺棕色瞳仁水亮水亮的，清澈的能見底。宋青瑤心頭一緊，被某種沒由來的驚悸所攫住。

時間過去片刻，季子晏的家長還沒出現。宋青瑤瞧着小傢伙臉上是藏都藏不住的失落，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窩火。她走入場館，與前台工作人員溝通，讓他們聯繫季子晏的父母。工作人員在電腦數據庫里調出季子晏的資料，上面有他母親秦芸芸的聯繫方式。

電話打過去，對方已關機。

宋青瑤的火氣更大了，“怎麼回事？這孩子的家長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她一隻手搭在前台桌子上，一隻手垂在身側。不經意間，那隻垂着的手被拉了拉。宋青瑤側過頭，往下看去，只見季子晏站在她身旁，小手拉着她的兩根手指頭，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

宋青瑤蹲下身，與他平視，微笑着開口，“小晏，怎麼了？”

“媽媽今天出國。”

所以電話打不通？

“爸爸說了接我，一定會來。他工作忙，我要等他。”

宋青瑤的滿肚子火氣，瞬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脹的快要溢出胸膛的憐愛。這孩子，下課後被晾在這裏這麼久，居然一點脾氣都沒有，還跟進來為自己爸媽解釋？

如今普通家庭的小孩都被父母慣成小皇帝，這個孩子一看便知出生於優渥的家庭，可他不僅沒有一絲驕縱任性，反而懂事的令人心疼。

宋青瑤將季子晏抱起，托在自己的手臂上，柔聲道：“嗯，小晏爸爸一定會來。我們去樓下，一邊吃東西一邊等爸爸，好不好？”

宋青瑤抱着季子晏由電梯下到一樓，在商場穿梭時，季子晏小臉有點糾結，推阻着宋青瑤說：“教練，我自己走。”

“嗯？”宋青瑤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將他放至地面，“怎麼了？”

季子晏站到一旁，絞弄着衣角，“媽媽說，男孩子要獨立，不能要抱抱。”

宋青瑤失笑，調侃道：“難道你媽媽不抱你嗎？”

季子晏搖了搖頭。

“不抱？”她詫異。

“不抱。”

宋青瑤無語了。小晏的媽媽是想把他培養成多獨立的人？他畢竟才五歲呀。

宋青瑤牽着季子晏的小手進了肯德基。她點了一份兒童套餐，有深海鱈魚條，玉米沙拉，小杯九珍果汁，還附贈一個麥兜系列的小玩具。另外單點了薯條，雞米花，上校雞塊，考慮小孩子喜歡吃甜品，又買了兩杯k颶風。

她知道他回家會吃晚餐，所以只買些小點心，給他打發時間。宋青瑤端着東西走動時，季子晏跟在她身旁，揪着她的衣角亦步亦趨。她垂眼看他，笑容在眼底綻出花兒來。

兩人在窗邊的位置坐下。季子晏端起那杯k颶風，眨巴着眼睛問：“教練，我可以吃嗎？”

“當然呀。”

他嘿嘿一笑，“教練是大人，大人說可以吃，就可以吃了。”

宋青瑤還沒太理解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就被那芭比娃娃般漂亮的小臉上，帶着的竊喜的笑給晃了眼睛。

她連眼都捨不得眨，獃獃的看着他笑，看他一口口挖着雪糕吃。

她擔心自己快要患上戀童癖了。

季子晏很快把一杯奧利奧口味的k颶風吃完，宋青瑤見他喜歡，又去給他買了一杯。他吃到一半時，突然指着窗外，興奮的叫起來，“爸爸來了！爸爸來了！”

宋青瑤隨之往玻璃櫥窗外看去，只見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季子晏跳下位置，小跑着往外沖。宋青瑤趕忙跟在他身後。

“爸爸在哪兒呀？”

季子晏指着前方街道上，一輛正往路邊拐彎的白色寶馬740說，“爸爸的車，車牌號！”

車子在他們身前不遠處停下，車門打開，一個男人走出。

季子晏興奮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宋青瑤問：“這是你爸爸？”他拉着背包帶，悶悶道：“不是，他是家裏的司機叔叔。”

男人走近，笑道：“小晏，季總今天有事，讓我來接你。”

“哦……”低低的應一聲，他埋頭往車子後座走。李司機為他打開車門，他爬了上去。宋青瑤在他身後揮手，“小晏，明天見。”

低落到極致的季子晏，這才想起還沒跟教練打招呼。他在車裏回過頭，委屈滿滿的小臉，下唇包着上唇，眼裏似有淚花在打轉。

他朝她揮手，糯糯道：“教練再見。”

宋青瑤看着車子絕塵而去，心裏突然變得空落落的。

得意世界不夜城。蘇荷酒吧。

酒吧設計以工業元素為特點，運用鋼鐵、齒輪、玻璃、原木等元素，營造出藝術與自由，華麗與頹廢的強烈衝擊感。這是不夜族的天堂，是空虛寂寞冷的都市男女們的聚集地，也是忘卻煩惱尋求放縱的好地方。

酒吧內人頭攢動，聲浪震天。熱烈的音樂，狂閃的燈光，瘋狂的人群。

“cheers——”酒吧一角的卡座，宋青瑤與幾個姐妹齊齊舉杯。

宋青瑤將自己的朋友圈分為幾類，今晚這類是她的貴人圈，這些人的經濟實力與人脈資源都不容小覷。在她有需要的時候，會是她求助的第一梯隊。所以她對這個圈子的關係維護較為在意。

今晚一個姐妹帶來了新朋友，剛離婚的女老闆。大家在卡座里瘋玩了一陣，有人提議去舞池中，又有人慫恿宋青瑤去台上唱一首。

宋青瑤笑，“成，唱就唱，你們都給我嗨起來！”她將手裏的那杯軒尼詩喝完，為自己點燃了一支煙。今晚是這位新朋友請客，光是點的這套就出脫了36800元。人家想玩個盡興，她怎麼能掃興。

宋青瑤跟這家酒吧的經理已經是熟人了，打過招呼后，跟dj確定曲目。正在表演的女歌手在一曲勁歌熱舞后離場，宋青瑤登上舞台。

她今晚穿着的貼身小黑裙，線條流暢，剪裁利落，將身材勾勒的玲瓏浮凸。

當她站在燈光下，場內起了不小的騷動，尖叫聲口哨聲此起彼伏。“勒個妹妹好乖！”“身材好霸道！”“勞資口水都出來了……”一群雄性生物被挑逗的獸血沸騰。

宋青瑤一隻手夾着煙，一隻手拿着話筒，扭動着自己的水蛇腰。濃密的黑色長捲髮，慵懶的搭在肩頭。前奏過後，她一開嗓，中氣十足，竟絲毫不比剛剛的歌手遜色。當然，他們並不知道，宋青瑤上大學那幾年，在酒吧做過駐唱歌手。

“oh，baby，愛什麼稀罕，不要再等待，你若是搖擺，只好說聲拜拜——愛什麼稀罕，我選擇孤單，你若不敢愛，決定不算太晚——”宋青瑤邊唱邊跳，快調時瘋狂擺動嘶聲叫喊，慢調時煙圈混着魅惑的紅唇瀉出沙啞音色。

她那幾個姐妹們都在舞台一側，隨着節奏扭動身體。她拉了幾個上台，跟她一起瘋，尤其是今晚這局的主角，這首歌是特地為她選的。宋青瑤玩的很瘋，腦子很清醒。

一道目光，越過那些瘋狂擺動的人群，定定的落在宋青瑤身上。

吧枱一角，路司譯的身影夾雜在周遭玩鬧的男女之中。他將自己隱沒在暗處，獨自坐在高腳凳上。清俊的面容，沉靜的表情，似與這環境格格不入，但也由此與眾不同。不時有美女過來搭訕，想要跟他喝一杯，無一例外被他漠視。

他的位置與宋青瑤的卡座，相距不遠不近，他的視線可以看到她跟身旁人笑鬧，看她優雅的抽煙，看她嫵媚的喝酒。當她走上中央舞台，他看着她唱歌跳舞。她風︶騷，她*，她引得所有男人垂涎三尺，他一口接一口的喝酒。

酒吧另一角的卡座上，玩色子的男人停了下來，招呼身邊的哥們，“瞧那唱歌的妹妹，正點啊！”又一人說，“波濤洶湧，不是塞了矽膠吧！”“不能！做出來的沒那柔軟的彈性！”“你曉得，你摸過？”“看嘛，她一扭一扭的晃得多美啊！”“屁股也大！很翹！”“艹，求睡！”

兩個男人一來一去毫無節操的對喊，靠在沙發上悠然品酒的季慕衍頭都沒抬。

“老二，你行不行啊？把你拉這兒來，你就喝酒了啊？”兩個哥們亢奮了好半天，發現季慕衍雲淡風輕的就跟在咖啡館坐着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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