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1
郊區的健身會所里,葛樊站在前台後面喝着茶,長橢圓形的眼睛在健身房的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白光。
今天他不用管理哨兵的報名也不用管理到場哨兵人數的清點所以清閑得很。一般像這種清香的時候,作為這家健身會所管理者之一的葛樊是不會親自出現的。
今天卻是一個意外,他早早地就出現在了會所的大門口,去茶水間給自己泡了杯茶,然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前台一步。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升降梯的門上。
葛樊在等羅麗莉的出現。他相信這位大小姐這連續四天來看培訓班的考試不會只是為了圖個樂,後面一定還有下文,葛樊卻不知道這個下文她會怎麼寫。這種毫無頭緒的感覺很少出現在葛樊身上,所以他更想知道羅麗莉接下去想要做什麼。
在等羅麗莉的不止葛樊一個。
訓練區里正舉着個碩大無比的杠鈴的傑克今天格外心不在焉,眼神總是時不時地往入口處飄;監控室里,銀髮男子正靠在靠椅上,眼前是一排全息監控錄像。他不緊不慢地掃視一圈之後頓了頓,修長白凈的手指就飛快在控制面板界面上操作起來,過不了多久,眼前的所有畫面都變成了健身房入口的影像。
外麵灰暗的天空下着小雨,第一天,羅麗莉沒有出現。
第二天,葛樊還是早早地就到了櫃枱后開始喝茶;傑克也和昨天一樣在器械區揮灑着汗水,眼神卻總是飄忽不定,一臉的恍惚;監控室里,所有監控圖像變成了一模一樣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葛樊的茶從早上喝到了傍晚;傑克因為自己的漫不經心而被啞鈴砸了好幾次腳;監控室里的畫面一整天都沒有變過。
終於,在傑克第n次被自己砸腳后,他再也忍不住爆發了。
他爆了句粗口,扔掉手上兩個百斤中的啞鈴,衝到葛樊的面前:“三哥,你別神神叨叨的了!那小東西根本不會來,我看她前幾天就是來湊湊熱鬧的!”
葛樊抬眼看了看傑克,沒有說什麼,只是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他堅信着自己的判斷,雖然羅麗莉在外面的名聲一直都不怎麼好,葛樊卻有種直覺——那個小小的女孩兒並不像她的檔案里記載的那樣不堪。他覺得這件事情一定還沒結束。時間還沒到,他就會繼續等下去。
“哎,三哥,你別喝了,那小東西不會來的!”傑克看着葛樊不緊不慢的樣子心裏癢得很,伸手奪過葛樊手裏的茶杯。
葛樊想躲,無奈他只是個普通人,伸手遠遠不及傑克。只能眼睜睜望着自己上好的白瓷茶杯被傑克搶過去,然後因為他不小心沒有控制住握力而瞬間在傑克的掌中化成了可憐的齏粉。
就在這時候,升降梯那兒傳來了一陣清脆的“叮”聲。這個聲音好像有魔力一般,將兩人還有監控錄像前那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等到升降梯的門完全打開,一個穿着黑色蓬蓬裙,扎着一個高高長馬尾的叫嬌小影從中走了出來。
是羅麗莉,就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羅麗莉來了。
傑克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葛樊意味深長的扶了扶眼睛,在監視器面前的人則微微地向前傾了傾身體,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羅麗莉出現的畫面上。
羅麗莉下升降梯的時候,敏銳的覺察到了幾道直直向著她而來的目光,接着就她就看見了櫃枱後面死死盯着她看的兩個人。
羅麗莉知道他們在等她,她對此並不感到意外。她鎮定地走到葛樊面前,在只比她矮半個頭的櫃枱面前站定,然後衝著葛樊說道:“您好。”
葛樊扶了扶眼鏡回答道:“羅小姐您好。”
羅麗莉禮貌地點點頭,用她清亮而平緩的少女音說道:“麻煩你通告一下,我要見你們主持培訓選拔考試的主考官。”
葛樊鏡片上冷光閃了閃:“羅小姐,不用通報了,我就是主考官。”
羅麗莉抬眼定定地看向葛樊,聲音平靜地說道:“你不是主考官。”
羅麗莉的眼睛大而圓,瞳孔墨亮,黑得很純粹。被這樣的一雙眼睛看着,葛樊只覺得驀然出現了一股沉默的壓力將他包圍,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不是主考官,我要見那個沙丘上的人,他才是主考官。”羅麗莉又一遍複述道。
傑克看羅麗莉很不爽,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覺得這個小東西讓他很不爽。現在看見羅麗莉這樣對三哥說話,他就更加不爽了。他啪得一聲將櫃枱拍得震天響,幸好櫃枱設計者在設計之初就想到了它可能遭到的虐待,從而採用了上好的抗打擊材料,要不然換成普通材質的櫃枱,早在傑克的手掌下散架了。
“你以為你是誰?我二哥是你說見就見的么!”傑克怒吼道。
不過很顯然,這樣的聲波攻擊對羅麗莉一點效果都沒有。
羅麗莉任憑傑克吼出的那陣波動揚起她幾根劉海,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只是又陳述了一遍剛才的話:“我要見你們的主考官。”
“你!”就在傑克快被羅麗莉這油鹽不進的態度氣炸的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繼續發作。
“你為什麼要見我?”
這個聲音剛一響起就馬上吸引了羅麗莉的注意,她立即順着聲音來的方向轉過頭,看見她前幾天在沙丘上遇見的那銀髮男人緩步向她走來。
他的步伐不快,但穩定而紮實。羅麗莉立即明白,這個男人是個高手。
銀髮男人的出現,讓傑克只能硬生生把一腔的怒火壓下。堵在心口的火氣讓他憋得慌,只好瞪圓了眼睛走到一旁一杯又一杯灌着葛樊的茶。
“你好。”羅麗莉注視着銀髮男人走到她面前站定,然後才禮貌地自我介紹道:“我叫羅麗莉。”
羅麗莉的意思很明顯,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這銀髮男人的名字,這樣對她很不公平。
銀髮男人自然也明白羅麗莉的意思,他用那雙異色的眼睛凝視了羅麗莉片刻后說道:“我叫水無白。”
水無白么……名字也很像啊……難道會是……
聽到銀髮男人的名字,一個念頭在羅麗莉心中一閃而過。
不過羅麗莉明白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還是快把眼前這交易做完吧。
“我是來應聘這次培訓體能訓練的教練的。”羅麗莉抬頭,嗓音清麗吐字明晰地說道。
噗——傑克的茶悉數噴在了葛樊的身上。
“羅小姐,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葛樊眼鏡片上的白光閃了又閃,他面無表情地從櫃枱上的紙巾盒裏抽出幾張紙巾,將衣服上的污跡擦去。
“喂!你腦子沒有壞掉吧!”傑克簡直覺得是他自己的腦子壞了。剛才是他聽錯了吧?這個嚮導小東西要當哨兵的教練?!
羅麗莉並沒有理會葛樊和傑克,她抬起了手,手上有個手錶狀的微型便攜式電腦,是問羅安借的。她自己的那個被穿越前的原版羅麗莉弄壞了,而他們捉襟見肘的財政並不允許她再買一個新的。
眾人就見羅麗莉嫻熟地在操控界面上操作着,幾秒鐘后,水無白的微型電腦發出了有新郵件的提示。
水無白接到指示,抬起手臂看向自己的微型電腦。那封新郵件的發件人顯示的是羅麗莉。他沒有多想,隨即按下查看按鈕。他的電腦顯示有防偷窺功能,所以傑克和葛樊並不知道水無白看到了什麼。
他們就見他側着頭看着微型電腦的顯示屏,面色專註。
水無白在閱覽着東西,葛樊和傑克也就不說話了。強烈的不解堆積在了剛才的怒火上,讓傑克更加的鬱結,只能再一旁繼續灌水。
過了幾分鐘,水無白似乎是瀏覽完畢,他將目光從顯示器上轉出,重新投視到羅麗莉的身上,聲音平緩地說道說道:“你的要求是什麼。”
葛樊眼皮跳了跳,二哥這意思是同意了?
噗……傑克的茶水再次噴出,這次的都交代在了葛樊的褲子上。
“二哥哥哥哥……你沒搞錯吧?”巨大的震驚讓傑克一時間有點失語。
葛樊則默默地抽着紙巾擦拭着他的褲子,鏡片上的白光閃啊閃啊得似乎有點停不下來。
羅麗莉和水無白完全屏蔽了身邊的這二人組,構建了一個獨有的空間,完全不受外界影響。
羅麗莉見事情有了眉目,立即開出了自己的價碼:“集訓期間,我會跟蹤所有名單上的人,以他們的訓練進度為基礎做出進一步的訓練計劃。我得需要的報酬是,我需要獲得和能參加培訓班的哨兵一樣的權限和免費使用你們全部訓練設備的權利。”
“可以。”水無白一口答應,連思考的時間都沒用。
“那就謝謝了。”見交易達成,羅麗莉沖水無白點點頭,“合作愉快。”
水無白按照禮節回禮。
這是什麼情況!
傑克看着羅麗莉和水無白,一副白天撞到鬼了的樣子。
葛樊也有些精神恍惚,直到羅麗莉快走到升降梯門口的時候,才猛然驚醒,出聲叫住了羅麗莉:“羅小姐,請等等。”
羅麗莉應聲轉頭,疑惑地看向葛樊。
“能請問一下,羅小姐您是怎麼知道我不是主考官的么。”葛樊對這個答案很在意。
羅麗莉輕輕一笑,說道:“你站的位置很差。”
“哎?”葛樊不明白。
“你站得位置很差,不能完全注意到所有的考生,所以我知道你不是主考官。”說完,羅麗莉就轉身往升降梯走去。
直到羅麗莉的身影消失,葛樊還是沒有明白。
“二哥,你真的要用那個小東西當教練?”傑克懷疑剛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在做夢。
水無白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從微型電腦里調出了兩份文件投射到空中。
一份是羅麗莉剛才傳送給水無白的,一份是水無白自己的。
只見這兩份文件打開后都是一連串的名單。
“這不是這次合格考生的名單么?她是怎麼得到的?”葛樊不解的問道。
身為哨兵的傑克卻是看明白了什麼,他仔細閱讀了兩份名單之後的文字,臉上更是露出了震驚的神色:“這是那小東西做的訓練計劃?天哪,竟然比二哥你做得還要詳細合理!我……我是不是看錯了。”
傑克的驚呼給了葛樊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瞬息間,葛樊忽然明白了一切。
那份名單不是羅麗莉得到的,而是她自己撰寫的!她那四天不是來湊熱鬧,而是來篩選哨兵!
他也終於明白了羅麗莉為什麼知道他不是主考官,和那句“位置不好”是什麼意思!
她這是猜到了這場考試最後還站着的人不一定就是最後考上的人!只有真正素質好的人才是他們需要的!
他們選用肉搏的方式,是為了讓考生全面展示自己在戰鬥、應變和合作等各方面的素質。而這種混戰的選拔方式則要求考官必須全面的觀察到所有的考生才不會出現紕漏。
他當時監考的時候,習慣性站在所有考生前方中央的位置,這樣根本無法顧全所有的考生!而最佳的觀察位置……就是真正主考官水無白在的地方!
難怪她那幾天總是和二哥挨得如此近,原來不是為了套近乎,是為了觀察考生!
葛樊忽然渾身打了個冷顫。
雖然他不是哨兵,但他也深深明白能在幾十號哨兵肉搏的混亂場面里、不依賴機器僅僅憑藉肉眼和判斷就能挑選出素質最好的幾個人需要多強大的實力。
水無白能這樣做,是因為他很強。
現在這個羅家四小姐竟然在和水無白一樣的條件下做出了和他一模一樣的選擇!甚至之後的訓練方案比之尤過!這是一個悶炮嚮導女孩應該有的實力么……果然是……鈞叔的女兒么……
葛樊幽幽地看着升降梯得方向,羅麗莉這個名字已經深深地被他記在了心裏,同時,也深深記在了水無白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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