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第二天繼續和田衝去檢查倉庫。
今天的田沖看起來比昨天要認真得多。
本來他們倉儲部的和下面這些倉庫負責人都很熟悉,結果到了這裏,他也只是老實跟在李臻若後面,並不與負責人多說什麼。
這邊倉庫要大一些,進出貨數量也很可觀,下午忙完的時候天就已經黑了。
田沖手機突然響起來,看到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有些奇怪地接了。
結果那邊是個沉穩的男人聲音:“你是倉儲部田沖?”
田沖聽對方語氣像是公司的上級,連忙態度端正地應道:“我是,請問您哪位?”
電話那邊的人說:“我是駱飛,你讓Jason接一下電話吧,他手機關機了。”
田沖聽到駱飛這個名字先是愣了一下,後面反應過來整個人一激靈,連忙說道:“好、好的,駱總,您稍等。”
他把手機急急忙忙遞給李臻若,緊張地用嘴型說道:“大Boss!”
李臻若則是接過來,有些懶洋洋地“喂”一聲。
駱飛問他:“怎麼不開機?”
李臻若掏出手機,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沒電了。
駱飛說:“我給你地址,晚上一起吃飯。”
李臻若語氣充滿了懷疑,“你約我吃飯?”
駱飛說道:“還有小鳳,來嗎?”
李臻若想了想,“還有李臻然是吧?”
駱飛只是笑了一聲。
李臻若無奈道:“你是不是收他錢了?”
駱飛仍然是笑了一聲,意義不明。
李臻若最後還是讓駱飛給了他地址,隨後掛斷電話。
把手機交還給田沖,李臻若讓司機把他送到市區方便打車的地方讓他下車,然後直接送田沖回公司。
直到李臻若下車了,田沖還捏着手機在努力回想,他問司機:“你聽說過李臻然嗎?我覺得這名字好耳熟。”
司機順口說道:“是不是韻臨的二公子,跟我們大老闆關係很好的。”
田沖瞪大眼睛,“是他!我就說嘛!”
李臻若那麼年輕,一來公司駱飛就很看重他,大家都在猜測那個年輕人肯定有背景,現在看來果然沒有猜錯。
打車去了駱飛給他說的西餐廳,李臻若進去之前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灰頭土臉。
倉庫在城郊,那裏環境開敞風又很大,李臻若連頭髮都覺得灰蓬蓬的。
他於是先去了趟衛生間,從小隔間出來就換了套乾淨得體的西裝,然後朝着餐廳裏面走去。
駱飛和鳳俊元坐在餐廳角落舒適的位置,遠遠見到李臻若,鳳俊元抬起一隻手跟他打招呼。
李臻若過去坐下,問道:“李臻然呢?”
駱飛說:“這麼想他?”
李臻若有點疲倦,打了個哈欠懶得理他,說:“不等他了?我可以點餐了嗎?”
鳳俊元從駱飛旁邊起身,過去坐到了李臻若身邊,伸手摸摸他的腦袋。
李臻若知道他師父家裏幾個都把他當成貓了,自己也習慣他們這種親密的動作,於是並不排斥,還伸手抱了抱他,“小鳳。”
鳳俊元也抱着他,一邊摸他的頭髮,一邊還想要親一親他的額頭,被駱飛一把給拎了回來。
駱飛說:“別鬧。”
李臻若小聲對鳳俊元說:“你不肯告訴我,可我還是知道駱飛是什麼了?”
鳳俊元詫異看他,“是嗎?”
李臻若說:“他是兔子吧?”
鳳俊元依然是一臉詫異,“他是兔子嗎?”
駱飛冷眼看着他們,拿起桌面上的叉子指了指李臻若:“扣獎金。”
李臻然來晚了一些,坐下來說道:“抱歉,有點事耽擱了。”
李臻若看他神情並不是太輕鬆,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李臻然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爸爸不太舒服,下午把他送去了醫院,等會兒晚上我再去看看他。”
駱飛問道:“沒事吧?”
李臻然說:“沒什麼,老毛病了,反反覆復的。”
李臻若回想起最後一次見到李江臨的時候,他的身體好像在逐漸好轉。
李臻泰的死對李江臨來說肯定是個打擊,然而也讓他徹底了卻了一件心事,在那之後李江臨的身體其實慢慢在康復,但是怎麼都不可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了。
只是沒想到這時候會突然又進了醫院。
李家一直有家庭醫生,家裏也住着看護,會送到醫院,大概是情況有些嚴重。
李臻然吃飯吃得有些匆忙。
吃完之後,他伸手攬過李臻若肩膀,在他臉頰吻了一下說道:“我還得去醫院,讓駱飛送你回家吧。”
李臻若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他只是伸手抓住李臻然的手臂,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要去?”李臻然問他。
李臻若說:“嗯,我想去看看。”
李臻然稍一猶豫,最後說道:“那一起去吧。”
李臻若多少還是關心李江臨的。他的親生母親已經去世了,那個所謂的親生父親從來沒有見過面,大概連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都不知道,他也從來沒想過那個人是他的父親。
兄弟幾個親情淡漠,唯一還能算得上親人的,大概只有李江臨。
雖然在他生命的最後那些日子,李江臨放棄了他,但是就像李臻泰,哪怕背叛了李江臨,李江臨卻也沒有完全對他狠下心來。李臻若後來忍不住去想,如果他不死的話,說不定有一天還是有可能回來李家,繼續做李江臨兒子的。
這不過是些妄想,到現在李臻若已經不去想這些了。
他只是想要去看看李江臨。
如果有一天李江臨去世了,他未必能夠在他身邊陪他走到最後,現在趁着人還在,能夠見到他便多見一見吧。
開車去醫院的路上,李臻然並沒有問他“你既然不是李臻若,為什麼要去看李江臨”這種問題。
所以李臻若想好的答案也就沒了作用。
李臻然只是問他:“今天累了吧?”
李臻若說:“還好。你爸爸怎麼樣?”
李臻然應道:“老毛病,你知道的,去看看吧。”
開車到醫院,李臻若跟着李臻然去了李江臨所在的vip病房。
打開房門,李臻若發現朱凱竟然在裏面。
朱凱本來坐在床邊看着李江臨,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看他們,見到李臻若之後有點詫異,“你怎麼來了?”
李家人許久沒有見過李臻若,問李臻然他又不說,大家都以為他們是吵架了。
李臻然只說:“他來看看爸爸。”
朱凱於是站了起來,“那你們過來坐吧,我出去買包煙。”
說完,朱凱便朝外面走去。
李臻然和李臻若走到病床旁邊坐下來。
李江臨似乎是睡著了,呼吸有些濁重。
“爸爸,”李臻然輕輕喊他。
結果李江臨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先是看了他一會兒,隨後又看向李臻若,說:“你來了。”
“李老先生,”李臻若喚道。
李江臨說:“不用這麼叫我,叫我李伯伯就行了。”
李臻若沒說話。
李江臨聲音虛弱,“我以為你和臻然吵架了。”
李臻若聞言,輕輕笑了一下,“是,我跟他吵架了。”
李江臨嘆口氣,“生命就那麼短短几十年,也就是年輕人不懂得珍惜,沒什麼大不了的,過去了就好了。”
李臻若說道:“您不是反對嗎?”
李江臨雙目有些渾濁,“如果我反對有用的話,自然會反對到底。可是這個兒子,我自己都不夠了解他,我也不覺得我的反對會有作用,既然你們一定要在一起,那就隨便你們吧。”
“爸爸,”李臻然輕聲喊他。
李江臨說:“我之前做過不少事情,到了現在我也不知道該不該後悔,可是我卻很清楚,後悔是最沒有用的一件事情,因為那已經無法補救,既然如此,有些事情趁着還沒有走到絕路上,能夠回頭就儘早回頭吧。”
雖然說的是李臻若和李臻然的事情,可是李江臨更像是在對過去的自己說話。
這一刻,李臻若突然覺得他是不是想起了朱韻。
究竟當年他和朱韻之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朱韻會和別人生下朱凱,到現在李臻若恐怕是很難知道真相了。而且李臻若也不那麼想知道真相,有時候父母對於子女來說,維持着心目中最美好的那個形象,未必不是好事。
說了這麼多話,李江臨似乎有些累了,他閉上眼睛,在安靜的病房裏面只能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
“臻然,”李江臨突然又說道。
“爸爸?”
李江臨說:“照顧好你自己,看好老三,我只有你們兩個孩子了。”
李臻然說:“我會的。”
李江臨又說:“想做什麼就去做吧,不必要等到將來後悔。”
李臻然聞言,轉過頭來看向李臻若。
李臻若輕聲說道:“李伯伯,你好好休息。”
李江臨睡下了,李臻然送李臻若離開。
從病房出來,李臻若說:“你不用送我了,多陪他一會兒吧。”
他話音剛落,聽到走廊那邊有個腳步聲正在慢慢靠近,轉頭去看發現是李臻自。
他們白天都有工作,也就晚上下班稍微空閑一些,所以趁着這個時候來陪陪李江臨。
李臻自大概是唯一一個還不知道自己和李江臨關係的人,其實也挺好,至少李江臨還有個對他真情實意的兒子。
看到李臻若,李臻自瞪大眼睛,“你什麼時候來的?”
李臻若說:“我來探望李老先生。”
李臻自打量他,“聽說你從我二哥那裏辭職,去了駱飛那邊?”
李臻若深吸一口氣,不急不緩說道:“良禽擇木而棲,有問題?”
李臻自聞言,抬手撞了一下李臻然,“二哥,你小情兒說你是爛木頭。”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李臻然下面。
李臻然笑了一聲,“爛不爛也是他試過了才知道。”
李臻若沒心情跟他們兄弟兩個講色/情笑話,他又疲倦地打了個哈欠,說:“我先走了。”
李臻然對他說:“我送你吧。”
李臻若應道:“不必了,”揮了揮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雖然沒有回頭,可是李臻若還是聽到李臻自和李臻然說:“二哥,他這樣對你欲擒故縱的,你就真的上鉤了?”
李臻然好像是笑了一聲沒說話。
李臻自又說:“別怕他,你也吊著他玩兒幾天。”
後面的話李臻若沒聽到,因為他已經進了電梯,看着電梯門緩緩關上,李臻若心裏唯一的想法就是:有本事吊來看看。
他知道李臻然現在一定不敢。
第三天公司有點事情耽擱了,於是最後一個倉庫的行程安排在了第四天。
有了前面兩天的經驗,這天一大早李臻若就和田衝出發了,連早飯也是在車上隨便吃了兩個包子。
看了一下最後這個倉庫的資料,李臻若見行程尚遠,便閉上眼睛睡了個覺。
雖然一大早出發,可是在出城的路上還是堵了一個多小時,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上午快十點了。
倉庫負責人接待了他們,問他們有沒有吃早飯,請他們去辦公室坐下先喝兩杯茶。
李臻若直接拒絕了,說:“我們就直接開始吧,不然等到今天檢查結束,恐怕就回不去了。”
負責人沒有辦法,把李臻若他們帶去了倉庫,也把準備好的材料全部都抱了出來。
這個倉庫是三座倉庫裏面最大的一個,因為路程相對較遠,其實李臻若已經做好了準備一天之內沒辦法完成工作,可能要明天才能回去了。
負責人一直陪在李臻若身邊,大概是想要和他套套近乎,不過李臻若並不怎麼感興趣,專心檢查所有的入庫和出庫單。
他手裏有公司的進出庫記錄,需要和這邊的一一對照,看有沒有出入。
吃完午飯,李臻若覺得有些氣悶,也實在是疲倦了,便出來轉了轉。
他在庫房的範圍內走了一圈,有些奇怪地發現明明這邊記錄是有九個庫房,可是他在這一片範圍來只一共見到了八間,還有一個呢?
他回來問田沖:“你清點了所有庫房嗎?”貨物不可能一一清點,但是田沖基本還是去看了個大概的。
田沖說:“是啊,還剩三個庫房。”
李臻若問他:“我記得檔案上寫一共有九個庫房,可是這裏怎麼只有八個?”
田沖愣了愣,“不是只有八個嗎?”
他自己想了一會兒,去翻開文件來看,說:“哦,真的有九個。”
下午,李臻若問了倉庫負責人。
負責人聞言說道:“第九個倉庫距離這邊有點距離,那是箇舊倉庫了,環境不好而且防潮也不太好,我打了申請要重新修整,現在是空置的。”
“空置的?”李臻若問道。
負責人說:“是啊,已經打圍了不方便進去,倉庫確實不合格,所以停用修整。”
李臻若點了點頭,他問田沖:“你們倉儲部知道嗎?”
田沖皺眉想了想,“今年這邊好像是打了報告要整修。”
李臻若於是問那負責人:“已經動工了嗎?”
負責人說:“還沒有呢,這不是馬上要過年了嗎,這個月剛剛打圍,等到過完年就正是開始動工。”
李臻若應道:“那好。”
之後他就沒有再過問那個倉庫的事情,既然開始打圍準備施工,也沒有讓田沖親自過去看。
下午李臻若的工作速度有些減慢。
田沖事情做完了,回來他身邊幫他。
李臻若說:“沒事,今天肯定看不完了,明天繼續吧。”
田沖有些詫異,“明天再過來嗎?”
李臻若想了想,“與其浪費時間在路上,不如今天在這邊住下吧。”
“住下啊……”田沖的語氣顯然是不太樂意。
倉庫負責人倒是熱情挽留他們,“那就住下吧,我馬上叫人去市區訂酒店,晚飯也到市區去吃,我知道一家餐館的冷水魚做得很不錯。”
李臻若抬起頭看他,微笑着說道:“不必那麼客氣了,去市區也是浪費時間,今晚就在這裏找個房間給我們住吧。”
“啊?”這回田沖徹底有點傻了,“住這裏?”
這裏倉庫平時有人值班,非要找張床睡當然不是不可能,但是條件肯定差得可怕。田沖不是什麼有錢人-大少爺,可也是大城市坐辦公室的,跟着倉儲部出來抽檢,哪一次倉庫這邊不是把他們伺候得好好的,今天卻不知道這位助理大人抽什麼風,竟然要住在倉庫這邊。
負責人顯然也有些愣,他連忙說:“這裏住不了人,條件太差,這兩天天氣也冷,當心晚上凍壞了,還是去酒店住吧。”
田沖於是也小聲說了一句:“是啊。”
李臻若說:“沒關係,就住這裏,趁着時間還早買兩床厚被子過來,我今天實在累了,連坐車都不想坐了。”
負責人依然為難,朝田沖看去。
田沖非常不想住在這裏,可又不好直接開口反對李臻若,只能低聲跟負責人說,他看能不能再勸勸李臻若。
結果田沖還是沒能勸服李臻若,李臻若晚上一定要住在倉庫這邊。
負責人只能給在三層的辦公小樓收拾了一間房間出來,搭了兩張鋼絲床,被褥倒是全新買的,乾淨柔軟。
李臻若不肯去市區吃晚飯,負責人便叫人做了一些又去買了幾個菜回來,晚上直接在倉庫這邊開席。菜雖然不怎麼樣,但是酒都是好酒。
負責人親自作陪,晚上也打算留在這邊不走了。
李臻若並不想喝酒,他借口自己酒精過敏全部都推掉了,後來實在推不過,喝了一杯假裝喝醉,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結果田沖一個人應付這邊倉庫的人,被灌得酩酊大醉,送進房間之後直接趴在了床上。
簡單用熱水洗了臉,李臻若躺上床的時候,聽到旁邊田沖在碎碎念。
田沖大概也是神志不清了,嘴裏一直在抱怨,受不了這個地方,環境太糟糕了。
李臻若聞言笑了笑,合衣躺在床上閉着眼睛養神。
外面還人來人往,有人在小聲說話,一頂大燈從三樓照下去,這房間裏面即使不開燈也照得透亮。
李臻若總覺得最後那間倉庫有點問題。
按照負責人的說法,他們兩個月前向公司打報告申請資金修繕,上個月公司批下來資金到位,這個月開始打圍,好像並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李臻若記得清楚,在五月份的時候有批貨本來是送到這邊倉庫,就是因為庫存容量不夠,送去了另外一邊倉庫。可是從五月至今,一直沒有那間倉庫的進出貨記錄。
是倉庫早就有了問題負責人一直沒有上報所以閑置了,還是倉庫被挪作了別的用途不想讓公司知道?
如果換做以前的李臻若,他肯定就直接把這裏的情況報告給駱飛,讓駱飛自己斟酌着處理。
可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先查探一下倉庫的情況,到時候這份報告給駱飛交上去,那就真的漂亮了。
時間還早,李臻若蓋着被子打算先睡一覺,等到凌晨四五點鐘,人睡得最熟最沒防備的時候再說。
結果李臻若自己也沒料到,這一覺還沒睡到半夜就出了點狀況。
倉庫的這棟小樓有三層,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意外,半夜李臻若聽到外面有騷動,而且空氣中傳來焦糊的氣味,有人在外面喊道:“起火了!”
小樓修得簡陋,本來當時只是臨時搭建後來一直沿用下來,材料易燃,消防也不過關。不知道是哪裏來的火苗,郊區風大,一下子就竄了起來。
李臻若倒是不怕起火,可是房間裏還住着一個田沖呢。
他掀開被子起身,走到田沖床邊拍他的臉,“起來!着火了!”
田沖喝了酒已經完全睡死了,鼾聲震天。李臻若拍他的臉,不過是勉強把他的鼾聲給拍小了,手一拿開他又開始打鼾。
火勢好像沒有被控制住,外面的人開始大喊:“失火了!快起來啊!”在其中,李臻若還聽到夾雜着有人叫他和田沖名字的聲音。
李臻若忍無可忍,一巴掌重重扇過去給了田沖一個耳光,“着火了!想死是不是!”
田沖總算是睜開了眼睛,卻還是一臉恍惚,“怎麼了?”
李臻若沒有辦法,硬是將他從被窩裏拖起來,手臂架在肩膀上往外面跑。
田沖個頭比他高大,李臻若托着他還要走路十分艱難,不過幸好自己力氣夠大,生生將那麼大一個個頭的男人從三樓拖了下去。
這時田沖也逐漸回過神來了,冷風一吹他頭腦清醒幾分,看着映照在眼底的火光,聲音有些發顫,“失火了?”
李臻若沒好氣地說道:“是啊,你是不是要死在裏面啊?傻子!”
把田沖從小樓裏面拖出來之後,李臻若回頭去看,見到火勢更旺了。
負責人正在拚命叫人救火,這附近都是倉庫,要是火勢太大將附近倉庫引燃,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李臻若卻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他們的文件還全部留在剛才的那個房間裏面呢。於是將田沖丟在地上,李臻若轉身又要上樓。
田沖嚇得魂飛魄散,什麼酒都醒了,一把抓住李臻若的手,說:“你瘋了?還回去幹嘛?”
李臻若懶得跟他廢話,一腳踹在他肩上將他給踹開了,然後轉身往樓上跑。
田沖捂着肩膀,整個人都被踹愣了。
小樓的火勢越來越大,不過幸好還沒有蔓延。
看守倉庫的員工全部出動,用高壓水槍和滅火器滅火。
儘管如此,李臻若回到房間裏面把文件收拾起來裝進手提包里之後,房門外的火勢還是蔓延起來了。
李臻若沒有辦法,走到窗口對田沖大喊:“接住!”
田沖連忙撲上去接住了李臻若扔下來的手提包,然後又被熱氣熏得屁滾尿流忙不迭爬開,他對着樓上大喊:“你快下來啊!”
李臻若不着不急從窗戶邊退開,在外面看不到的角度變成了貓的形態,然後從窗戶迅速地溜了出去。
就在他跳出小樓的時候,火勢也被暫時壓制住了,眼看着火光越來越微弱,李臻若轉身朝那邊矮山坡跑去。
他看過這個倉庫的地理圖,這片山坡的背後就是最後那個倉庫,現在人都聚集在這邊救火,李臻若打算趁這個時候過去看一看。
他剛剛跑到小山坡沒多久,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巨響,連忙站住回頭去看,發現原本火勢已經緩下來的小樓又變得火光衝天,看情形很可能是煤氣罐之類的東西爆炸了。
稍微一猶豫,李臻若還是照着既定路線過去了。
而這時候田沖卻整個人都傻了,因為他一直沒有看到李臻若從裏面出來,他以為他還在裏面。
爆炸的衝擊力讓他們不得不退出去很遠,然後又連忙抱起滅火器材繼續回去撲火。
幸好到周圍倉庫還有一段距離,附近沒有其他可燃物,小樓如果繼續這麼燒,哪怕燒成灰燼,應該也不會影響到附近倉庫。
可是即便如此,大家還是拼了命地在滅火。
而田沖一個人傻愣愣抱着公文包站着,他沒見識過這種陣仗,更重要的是,李助理好像出事了,如果李助理不救他,可能早就拿着文件跑出來了。
“啊——”田沖一聲慘叫。
他慘叫的時候,李臻若還在一路奔跑,這個倉庫的距離確實有點遠了,他這麼一路跑過去花了差不多十多分鐘,到了倉庫附近,發現確實已經打圍圍起來了。
跳上矮牆,李臻若在黑暗中抬頭張望,倉庫的門是鋼門,緊緊閉合著沒有鑰匙肯定無法打開,四面都是牆,而只有高處有換氣的排氣扇窗口。
李臻若看了一眼倉庫一角的值班室,那裏面亮着燈,有個人站在門口正在朝那邊起火的小樓方向張望,卻沒有要過去的意思。
既然是空倉庫了,為什麼要安排人值守,而且明知道起火了也沒有去救援?
李臻若更加肯定這個倉庫一定放有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朝着牆壁跳上去,用爪子攀住牆壁一鼓作氣往上爬。幸好倉庫牆壁還是水泥而不是金屬的,李臻若用爪子牢牢摳住,按照夏弘深教他的方法調動全身靈力,當真毫無停滯地一下子爬到了頂部的排氣扇通風口。
排氣扇此時沒有打開,李臻若用爪子拌彎了一片扇葉,順利鑽了進去。
李臻若站在窗口朝裏面張望,見到倉庫果然並不是空置,而是放了許多大塑料桶,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言的味道。
攀着牆壁滑下去,李臻若跳上一個塑料桶掀開蓋子,看見裏面裝滿了液體,味道刺鼻,應該是什麼毒化液體。
從桶邊跳下來,李臻若跳上了另外一個塑料桶,掀開來看依然是同樣的東西。
他掀了十多個桶,裏面基本都是液體和半結晶體,散發著同樣濃烈刺鼻的氣味。
這倉庫里存放了那麼多,加起來至少有十多噸,應該是倉庫負責人私自收了別人錢為人存放,而公司那邊根本沒有記錄。這倉庫也沒有存放毒化物品的資格證。
難怪要遮遮掩掩,害怕他們來查,而且趁着年底例行檢查之前,將倉庫打了圍借口整修。那邊小樓失火,倉庫負責人定然是很緊張的,要是火救不下來蔓延到了倉庫,他這裏存放的東西恐怕也掩蓋不了。
李臻若想要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剩下的他不打算干預,及時報告給駱飛,讓駱飛來處理就好。
沿着剛才翻進來的小窗口又翻了出去,李臻若趴在窗邊朝那邊小樓方向張望。
若是站在下面,隔着矮山坡什麼都看不清,但是站在這裏就能看的清楚,已經沒有衝天的火光了,他猜火勢已經被按了下來。
不過算一算,從他往這邊跑到現在差不多快一個小時,雖然發生了爆炸,可是在滅火設備充足的情況下,熄滅小樓的火也差不多了。
他不急不慢往那邊走去,卻沒料到這時田沖早以為他死在了爆炸裏面。
李臻若走到小樓旁邊時,見到整棟樓黑黝黝的,已經不見了明火,可大家還是不敢停,依然在用高壓水槍朝樓里噴水。
田沖坐在地上,抱着公文包,神情悲痛地差點哭了出來。
李臻若這才反應過來,田沖一直沒看到他出來,大概是以為他死了。這誤會鬧大了,李臻若回過頭,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變回人形再說。
卻沒想到這時兩輛汽車一前一後停在了小樓前面,剎車在地面摩擦,發齣劇烈的響聲。
前面一輛車門打開是駱飛,後面一輛車上下來的卻是李臻然。
李臻若愣了愣停下腳步。
駱飛急匆匆上前,問田沖:“Jason呢?”
田沖哭喪着臉看向小樓,“他回去拿文件,然後煤氣罐爆炸了。”
駱飛聞言還沒來得及反應,而李臻然已經穿過他身邊朝樓梯跑去。
“你回來!”駱飛感覺敏銳,“他沒有死!”
李臻然說:“我知道,我只是去確認而已。”
樓房明火滅了,溫度卻依然很高,而且不知道哪個角落看不見的火星會死而復燃,李臻然毫不猶豫往裏面跑,前腳剛剛上樓梯,後面一塊樓房層板便掉了下來,險些砸在他的腦袋上。
李臻若只覺得那一瞬間心臟都差點蹦了出來,根本來不及有任何想法,身體已經自己沖了出去。
他速度比李臻然要快,竄到李臻然腳邊的時候,對方剛剛上完一截樓梯。
李臻若攀着他的腿直接竄到了他的懷裏,被他給伸手抱住。
看到衝進自己懷裏的貓,李臻然立即明白過來,轉身往樓下跑。
結果下了兩層樓梯,又有一塊層板掉了下來。
李臻若下意識要爬到李臻然頭上去幫他擋住,而李臻然卻牢牢將他抱在懷裏,完全將他護住。
瞬息之間的事情,那層板掉下來卻沒有砸在他們身上,而是落到了旁邊,外面駱飛站在樓梯前,大聲說道:“還不出來!”
李臻若本來以為那一下李臻然定然躲不過了。
到時候回過神來,才意識到還有個很厲害的大妖怪在外面,駱飛不會看着他們出事的。
李臻然抱着李臻若,腳步迅速而沉穩,離開了兩層小樓卻依然緊緊將他抱在懷裏,一點也不肯鬆開。
李臻若艱難伸直身體,爪子搭在他前胸,伸舌頭舔了舔李臻然的下頜,然後看到他臉上有黑色的痕迹,又舔了舔他的臉,想將痕迹舔乾淨。
李臻然溫柔地撫摸李臻若的頭頂,說:“沒事了。”
李臻若卻覺得他的語氣充滿了害怕,這句沒事大概是在安慰他自己,而不是在安慰李臻若。
而田沖趴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對不起,他都是為了救我!”
駱飛看他一眼,“他沒死,你別哭。”
跟着駱飛一起過來的徐升文開始匆忙處理後續工作。
他們一接到田沖的電話就急忙趕過來了,正常來說也要兩個多小時的車程,被強硬地壓縮到了一個小時,然而李臻然依然覺得他來晚了。
如果真如田沖所說的李臻若沒有出來,那他現在過來,應該什麼都挽回不了了。
駱飛看李臻然一直盯着懷裏的貓,反覆摸着貓的頭頂,而小貓也一直在舔李臻然的臉安慰他,於是說道:“你們先上車去休息一下吧。”
李臻然點點頭,抱着李臻若上車。
司機這時沒在車上,跟着下車去看熱鬧了。
李臻若一上車就變回了人形,他伸手抱住李臻然,“我沒事了。”
李臻然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着他,臉埋在他肩上,呼吸深沉而緩慢。
李臻若突然想起了那一次在天台,他刻意騙李臻然,讓李臻然以為自己去投胎了。當時他就想,李臻然會不會直接從樓上跳下去跟着他走,然而李臻然什麼都沒做。
現在想來,李臻若發現自己真是傻氣,如果李臻然那時候跳下去了,他大概會永遠活在痛苦裏面無法自拔。就算有一天他真的要死了,他希望李臻然能夠開開心心活下去,重新找一個他愛也愛他的人。
李臻若情緒有些激動,剛才層板掉下來的時候,他真的以為李臻然會被砸死在那裏。
比起死別的可怕,生離大概就是在蹉跎生命。
他想要的證明,如果李臻然用生命都無法來證明的話,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更好的證明呢?
真的有那麼一天,李臻然證明了他會一輩子愛他,連生命都願意丟棄地愛他,那時李臻若大概會只剩下悔恨了。
李臻若這時在李臻然耳邊說道:“我原諒你了。”
李臻然驀然抬起頭。
李臻若覺得自己肩膀那處似乎有些濡濕的痕迹,想要低頭仔細去看時,卻已經被李臻然給捏着下頜重重吻住了嘴唇。
他根本沒有力氣反抗,人已經被李臻然壓倒在了汽車後排的座椅,炙熱的親吻瞬間便要將他溺死。
李臻若仰倒着,突然發現車窗外站了個人。
他朝後上方看去,見到是田沖站在外面,一臉驚恐表情地看着他們。
於是連忙拍了拍李臻然的肩膀。
李臻然抬眼看去,卻並沒有停下親吻,反而變本加厲地拉開了李臻若的衣服,一隻手伸了進去。
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田沖發現李臻然眼神兇狠地盯着他,嚇得整個人一愣,然後連忙轉身躲開了。
隨後李臻然的動作才變得輕柔,狂熱的擁吻變成一下一下地淺吻,氣氛也溫情起來。
駱飛過來的時候,李臻若起身拉起衣服,對他說:“我發現了一件事,這裏有個倉庫被負責人挪用存放毒化物品,我建議你報警。”
駱飛聞言神色凝重,點了點頭,“我會處理的。”
說完,駱飛轉過頭看了看周圍混亂的環境,他對李臻然說:“辛苦你們了,這邊的收尾工作我會處理,趁着這時候讓司機送你們去市區開個房間好好休息一下,有很么事情明天再說吧。”
李臻然應道:“好。”
駱飛拍了一下車門,對李臻若說:“幹得好。”
李臻若豎起大拇指,對他笑了笑。
駱飛走開的同時,招呼李臻然的司機過來開車。
本來駱飛的意思是去就近的市區休息,可是李臻然讓司機直接開車回家。
一晚上經歷了那麼多事情,李臻若的思維還十分清醒,竟然絲毫沒有睡意,而李臻然卻是在高度緊繃之後放鬆下來,汽車開了不久就倒在李臻若腿上睡著了。
李臻若一直溫柔地撫摸他的頭髮,看着車窗外面。
來的時候一路猛衝,回去的路上司機開得平緩了不少,等他們回到市區,司機輕聲問李臻若去哪邊。
李臻若說:“去他的公寓吧。”
這時候不方便回李宅去吵醒王媽他們。
不知不覺,東方的天空已經發白。
司機開到公寓樓下時,清晨第一縷太陽光線從車前窗照射進來,冬天的陽光帶着幾乎難以察覺的暖意,溫柔地灑落在他們身上。
李臻若低頭時,髮絲被陽光鍍了一層柔和的金色,他吻了一下李臻然的額頭,說:“到家了,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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