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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到家人旁邊的太陽傘下坐下,紀聿衡拿了浴巾為她擦拭,裴慧看向他們,還是嘮叨了女兒一句,“你怎麼做那麼危險的動作,兩人萬一受傷了怎麼辦?”
沈寧裝傻一笑。
沈鴻良道:“什麼動作?我沒看見,下回做的時候記得先叫你爸一聲。”
沈寧笑着乾脆應下,自己也拿了毛巾幫紀聿衡擦了擦頭髮。
這時裴慧看看身邊在海浪聲與麻將聲中都睡得香甜的雙胞胎,覺着他們差不多該醒了,就讓沈寧去沖一衝澡給孩子餵奶,沈寧答應了一聲,包了浴巾就往島上別緻的小木屋走。紀聿衡自后搭着她的肩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沈寧似嬌似嗔地回頭看他一眼。
然後兩人就跟連體嬰似的一前一後地走了。
沒過多久,兩人換了乾淨的沙灘裝束走了回來,這時大寶已經醒了,幸好被逗着還沒有哭,沈寧接過自己的寶貝,在沙灘椅上坐下,紀聿衡坐在她的身後,雙臂環着媳婦讓她依靠。
嬰兒的幸福就是睡醒了有奶吃,此時的大寶可謂幸福無比。
而在外人眼裏,這溫馨的三口之家也幸福無比。
裴慧笑着對葉憶雲輕聲道:“親家母,多謝你養了這麼一個好兒子,阿衡對我們寧寧,真是好得沒話說。”
葉憶雲勉強笑了笑,“他一直都知道疼人。”但她也從沒見過兒子露出過這樣溫柔的表情。這就是男人對心愛女人的表情嗎?
沈鴻良看裴慧的表情似是有些感慨,心底有了一點計較。
晚上,沈鴻良並不急着睡下,而是邀請裴慧到海邊去散散步。
裴慧顯得有點出乎意料的喜悅。
沈鴻良看在了眼裏。
裴慧換上了沈寧為她買的碎花長裙出來,沈鴻良眼中閃過欣賞,笑着問道:“白天怎麼不見你穿出來?”
“顏色太鮮艷,我都一把歲數的人了,穿出去不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你看看親家母,她比你大,穿的還不是大紅大綠的。”
“唉,人家以前是明星,我怎麼能跟她比。”
“我看你也不比明星差。”
裴慧抿嘴一笑,“你今個兒也會說甜言蜜語,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
沈鴻良清了清嗓子,率先走了出去。
兩人默默地沿着海邊走了一段,沈鴻良牽了裴慧的手,裴慧略為意外,看向他微微一笑,握了握他粗糙的大掌。
沈鴻良輕嘆一聲,“不知不覺,我們已結婚這麼多年了。”
“嗯,是啊。”
兩人說完,又各自陷入沉默。
沈鴻良跟裴慧是相親認識的,當時的老家,還留着封建思想,母親沒讓他上大學,而是堅持讓他成家立業。他不太心甘情願地去相親,但在看到裴慧的第一眼起,就知道是她了。也不在乎她比他大三歲了,讓母親用最快地迅速上門提親,因為當時裴慧還跟另一個男人相過親,對方的條件比他好,他怕晚一步就娶不到媳婦了。幸好裴慧選擇了他,那時的他就暗暗下決心,一定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經過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他們的日子的確越過越好,夫妻之間的感情也很融洽,沈鴻良曾經非常驕傲自己抵住了外面的誘惑,沒有犯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但是總感覺缺了點什麼。家中富裕了之後,裴慧也會去高檔商場購物,但大多都是為了陪他出席場合撐場面用的,金銀珠寶也沒見她多買幾樣。
原來她並不在乎這些東西,可笑的是他發現了,卻還無動於衷。因為他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希望擴大再擴大的事業上,還有未來不穩定的女兒身上,忽視了看似穩定的妻子身上。
過日子么,哪家夫妻不是得回歸平淡,他們結婚二十多年,都沒怎麼吵過嘴,已經算好的了。
可是隨着女兒的結婚生子,紀聿衡成為新的家庭成員,他突然發現自己身為丈夫竟然如此多的不足。他心裏愛着妻子,卻從來沒有明白地表示過,就連在新婚燕爾時也只會含蓄地表達,並且他受家庭的影響,還是頗為大男子主義,做菜洗碗,照顧月子,這些他想都沒想過,更別提做了。可是女婿做得理所當然,甚至還因擔憂女兒孕吐了。
誰又敢說紀聿衡不男人?他越接觸,就越發現,自己女婿不是紈絝子弟那麼簡單,他不工作不代表他沒能力,相反地,他認為他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
這樣一個男人能為自己的女人做這麼多,他卻將對妻子的愛只停留在物質表面。
其實真正愛你的人,不會在乎你有多少財富,當然多了更好,少了她也無所謂。那些成天嫌男人賺的少給的少的,估計也沒幾個真心的,要不就是二奶三奶,就是奔着錢去的。
“你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入神?”裴慧看着他笑着問道。
沈鴻良搖了搖頭,張了張嘴,卻是說道:“等過了年,咱們去雲南旅遊吧,你不是一直想去麗江?”他是聽妻子說過幾次,但都是聽聽就過了。
裴慧雖然高興,但還是頗為現實地道:“過了年公司就忙了,哪裏有空?”
“不要緊,回去看看樂平做得怎麼樣,實在不行,讓阿衡跟寧寧頂一兩個星期。”
裴慧挑高了眉頭,“你這工作狂也放得下心?現在的公司可不比以前,忙的事更多了。”
“錢總是賺不完的,咱們也該出去走走玩玩了,就我們倆。”
裴慧看着丈夫笑得眼睛都眯了,她點了點頭,“好。”
沈鴻良也注視着她笑了笑,伸手為她將被海風吹過的發挽至耳後。
裴慧忽然感覺到了久違的心動。
她的戀愛比起女兒的來,好似太平淡了,雖然平淡是真,但偶爾也應該有些激情,才能讓生活鮮明起來。
兩人微笑着繞着弧狀海岸線走了一段,沈鴻良卻驀地拉着她停住了。正低頭看着水花的裴慧不由抬頭問道:“怎麼了?”
沈鴻良努了努嘴,裴慧看過去,原來是女兒與女婿依偎着坐在海邊賞景。兩人不知說了什麼笑臉盈盈,然後便極其自然唯美地親了起來。
雖然畫面很美,但畢竟他們是傳統長輩,兩人頓時轉過身調轉了方向。
過了片刻,沈鴻良突然道:“不然我們也親一個?”
裴慧趕忙道:“你就別趕時髦了,要是讓別人看見,指不定怎麼笑話咱們為老不尊。”
沈鴻良看着妻子宛如少女紅了臉頰,咧嘴一笑,然後一把攬過她的肩往回走。
葉憶雲站在制高處的別墅觀景台上看見了這兩對夫妻,抽着煙吐了一口雲霧。
她不該來的。不來,就不知道自己一無所有。
第二天,紀興運也抽空過來了,他難得悠閑地坐在沙灘上看着孫子,轉頭看看身邊躺着做日光浴的葉憶雲,見她好似有點意興闌珊,說道:“怎麼,沒牌打不開心?”
“我昨天才和親家打了牌。”
“那是輸錢了?”
“沒有。”葉憶雲轉過頭來,張了張嘴,本想問他愛過自己沒有,但話到嘴邊,又有自知之明地換了問題,“興運,你以前,愛過什麼女人沒有?”
紀興運聞言,眼神一變,轉而哈哈一笑,“老了,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
連他居然也愛過!這麼些年的夫妻不是白當的,葉憶雲一聽,就知道他也曾有過往事。
對女人而言,紀興運不算好男人。年輕時候的他花心濫情,娶了妻子通常是充門面的,外頭照樣有女人,她就是外頭的女人之一,最後如願以償嫁進了紀家,但還是管不住他光明正大的偷吃。直到他實在吃不了了,他才安份下來。
這樣的男人居然也有過心愛之人,她居然連這樣的男人也比不過。她的感情世界究竟貧瘠到了何等地步。
葉憶雲陷入自我嫌惡之中。她出身貧寒,從小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嫁個有錢人,過上闊太太的生活。如今她得償所願,用美貌和身體換來了金錢和特權,她可以吃上山珍海味,可以穿上綾羅綢緞,但是回過頭看看自己的人生,卻是如此貧瘠蒼白。有的只是不堪入目的回憶,和嘩嘩作響的麻將聲。
她真不該來。
紀興運見妻子有點奇怪,但也沒往心裏去。他依舊看着睡得香甜的倆寶貝,心裏其實因葉憶雲的話還起了一點漣漪。
那是多麼遙遠的回憶了,在他還是個窮小子的時候,他與樓下小賣部的女兒小香情投意合,也曾許過海誓山盟,但他終究不甘心一輩子窩在小小的地方,毅然到了大城市打工,打算干出點名堂來就回去迎娶小香,但是天不從人願,三年後他揣着現金回去的時候,得到的卻是小香車禍去世的消息。他那時才明白人的生命是如此不堪一擊,同時心中有一處地方好像死了。
這麼多年,他有過很多個女人,但沒有一個再能像小香一樣帶給他天旋地轉的心悸。他也漸漸忘了那種感覺。
其實現在想來,如果小香還活着,他如願娶了她,他之後恐怕也會迷失在浮華的誘惑中,他們倆,註定是個悲劇。
紀興運憶起小香如茉莉花一般的小臉,緩緩地嘆息一聲。
此時銀鈴般的聲音傳來,他抬頭一看,正是小媳婦在玩水上鞦韆,老七正站在水中為她推擺。
他看得出來這兩人的感情是很真的。
他有些欣慰,又有些惆悵。
人這一輩子,想要有個牽手的伴,真的很難。
有些人得不到,有些人得到了卻不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