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生新紀元

第二十八章 ·人生新紀元

梁向晚漫不經心地吃過飯,又漫不經心地陪着祝懷南看了一會兒哆啦a夢,最後漫不經心地回到房裏,卻是認認真真地把新拿的劇本由頭至尾看了兩遍。

以前生意紅火的時候,一堆堆的劇本排在她門前,她看也不看,只挑其中大製作大手筆卡司華麗的,一心想着先混臉熟再一步步爬到前頭。

後來門可羅雀了,也維持着一早慣下的壞毛病,不看劇情看陣容,接到劇本就想走捷徑,整日琢磨的全是能不能火怎麼可以爆,反把對白演技這樣最簡單的小事情拋之腦後。

這一次的電影亦是急功近利,旁人誇兩句她便樂得找不着北,真以為沒演技沒人氣的自己可以獨當一面再上高峰。

簡直是本末倒置。

紫冰凝飛舞這本大作借清朝乾隆年間做時間軸,起名《錦繡山河》,氣勢磅礴恢弘大氣,無論怎麼看都該是一篇歷史巨著宏偉詩篇,拍成電影不說是當今影壇扛鼎之作,也該蔑視上下十年封頂作碑。

只是梁向晚通篇讀了兩遍發現無論是故事框架還是人設背景都十分庸俗小氣,許多橋段似曾相識不說,分鏡頭簡直寫得混亂不堪。

整個故事都圍繞一個叫做柳娘的絕美女子對乾隆的復仇展開。二八年華的柳娘因才智過人美艷無雙被獻給正下江南的乾隆,表面的虛與委蛇背後是其擔負起的反清復明重擔。

然而女人貪戀愛情終是對乾隆用情,甚至不惜與卧底多年取得皇帝信任的少年愛人洪鑫反目,在一片刀光劍影之中,洪鑫暗起殺機,嫉妒與使命的雙重交織之後,他不惜刺死自己深愛的柳娘,而乾隆得一煙花女子相救生還,之後繼續活躍在鶯鶯燕燕之中。

不用多說,梁向晚扮演的便是這個露面甚少,終日只會打扮,其實心懷天下有大智慧的風塵女子慕容嫣然。

梁向晚將自己出現的幾個場次點了一點,發現這個俠肝義膽的一點不明顯的女子何止是戲份不太重,根本是一點兒都不重!

想來也是,沒有試鏡沒有海選,一個送上門來的角色,不可能會有太好。她又要再一次淪為各路男神身邊的花瓶,靠着賣笑賣臉甚至是賣胸賣腰來充演技。

雖說在這個看臉的世界裏做個老老實實的花瓶可以安慰自己至少還有幾分姿色,可年紀一天大過一天的梁向晚還是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緊迫感,同時的,生出一股幽怨。

唐壁通知梁向晚去一檔綜藝節目趕通告,順便向她接了一部新電影道賀,他在電話那頭腰杆子直扭,哈哈大笑道:“還是我們家向晚有辦法,這種大製作都搞得定!”

梁向晚撇嘴:“我還沒決定要接呢,這部戲劇情根本不行,隨便翻翻都有十幾二十部雷同的劇,給我的角色也沒什麼存在感,完全就是賣弄風情搔首弄姿。”

唐壁立刻將聲音陰沉下來:“我都和朱月工作室簽約了,你現在說不接!既然如此,當初就不該隨隨便便答應人家!這倒好,叫我們怎麼辦,違約的話要賠八位數,是你出還是公司出,公司又沒做錯事!梁公子,你現在不比當年了,哪裏還有的挑!”

梁向晚這頭不做聲,只有略重的呼吸聲。

唐壁氣得滿屋子亂走,半晌才冷靜下來,又軟聲道:“好向晚,公司這麼多年多虧有了你,從一個小工作室做到當今這個規模,沒有你簡直想也不敢想。我知道自己不是個好老闆,可我也是費盡心思一直不遺餘力地捧你護你,你才有了今天這個成績。你不看功勞看苦勞,現在你和公司都遇上了危機,怎麼辦?咱們當然要攜手共進而不是各說各話。”

梁向晚將電話直接掛了。

梁向晚參加的是一檔娛樂整蠱為主,訪談為輔的節目,就在她還揣度着自己是不是從電視劇咖降為綜藝咖的時候,活蹦亂跳的主持人們已經拉着她來了個群魔亂舞的開頭。

梁向晚按部就班,順着台本往下走,節目主題是女神季,她就端着女神的架子演給大家看,走秀、擺pose、做遊戲,喝混了芥末的檸檬水,借嘉賓自己的背脊做桌子。

tik在台下看得直掉眼淚,梁向晚卻出奇的冷靜,彷彿身體和靈魂一劈兩半,此刻靈魂冷冷看着這具會笑會跳的身體,她把過去那幾年一直沒做、不會做、看別人做、譏諷別人強出頭才做的這些事一一體驗了。

她像是魔魘了,或是中了什麼蠱,所以才不會生氣不會拿喬,不會擺出自己是梁向晚的架子,高高在上地說:你們這群失敗者。

直到訪談階段,主持人將她誇得天花亂墜,說她是天上地下少有的美人妙人,又平和又溫柔,最近還接了朱月的好片子,可真到問問題的時候,還是有意無意扯上了她的扒皮事件,又很尖銳地詢問她隱婚的事情。

梁向晚這就徹底清醒,不是第一次體會到一個沒有成績的藝人最終只能落得個讓人消遣的命運,但卻是第一次讓這句話在耳邊盤旋縈繞直至振聾發聵讓她心臟為之一縮。

幸好梁向晚在圈子裏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到底是磨礪出了一點說話的藝術,她不是個棒槌,雖說現在混得不怎麼樣了,但提醒自己態度仍舊要不卑不亢,當下表現得泰然,反問道:“你到底想問什麼?”

主持人巧笑嫣然,打着台下觀眾的幌子說:“咱們大夥都關心着梁公子的感情生活呢!梁公子您就給我們坦白吧,是不是金窩藏嬌着呢!”

嬌就沒有,傻倒是有一隻。

梁向晚本在思量着如何巧妙地躲避這個問題,可不知怎麼就想到那晚在祝家,祝懷南壓在她身上吻她的那一幕。

空氣里細細的輕喘,他身上淡然的柑橘香味,還有旋轉着的天與地,都帶給她無法磨滅的記憶。

儘管之後兩人默契地誰也沒有再提,可她明白自己已經和這個荒唐老公產生了某種細微卻無法忽略的變化,儘管她無論如何深入去想,總也沒有恰當的詞語來形容。

梁向晚斟酌了半天,直到主持人在催,她方才很淡地說了一句:“現在想得更多的是工作。”

這一晚剛下通告,媒體上便出現梁向晚默認婚姻的新聞,不過照梁向晚看來顯然是沒掀起多大的風浪。

新聞很快便被一*的熱點刷到後頭,網友的評論也不過寥寥,多是說媒體無聊,盡關注過氣女星的私人生活。

***

紙包不住火,祝懷南還是在梁向晚要進組的前一周,被她告知她新接了一個略顯腦殘的雷劇。

祝懷南抿緊嘴翻個白眼,將她手裏的劇本拿過來,剛翻到第一頁便笑噴了,越往後看越是止不住,最後四腳朝天仰在沙發上直抽抽。

梁向晚不滿地拍他一掌,大喊:“笑什麼!”

祝懷南抹一把淚,支起上身對她說:“這破劇何止是一點腦殘啊,腦殘見了它都要自慚形穢喊它一聲大爺好。我說這裏頭有個正常人沒有,這女人明顯是個刺客,既不溫柔又不體貼,皇帝老兒是受虐狂才會瘋狂迷戀她吧。這小妓`女也是bug,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給皇帝擋劍,還非要裝出一副貞潔烈女的模樣,又要走歪路又要立牌坊。”

梁向晚一張臉黑得和鍋底似的。

祝懷南摸摸自己下巴,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這一段時間何其艱辛,幾乎是豁出命去才爭取到寬大處理,厚着臉皮隨她回到了這個家。

現在正是決定未來走向的關鍵時期,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決不能在這時候便敗光自己的革命成果。

祝懷南痛定思痛決定還是要曲線救國,當即柔着聲音問:“你不會就演這個慕容嫣然吧?”

梁向晚一甩頭髮,笑得猙獰:“沒錯啊,我就是這個bug!”

祝懷南嘿嘿笑起來:“那柳娘呢?”

“慕思!”梁向晚皺着鼻子。

祝懷南將手一拍,說:“有看頭!”

梁向晚冷冷一哼從沙發上坐起來,tik小碎步跟在後頭,問公子你餓不餓啊要不要煮碗面給你吃,梁向晚頓了頓步子,說:“能不能麻煩把祝懷南給煮了?”

祝懷南連忙跳腳跟過來,取了一個水晶杯給梁向晚倒杯熱水,她不動聲色地接下來,話里仍舊是有不滿:“一提到bug你就受不了,一提到慕思你就樂成這模樣,犯不着過來給我端茶遞水的,反正你是個娛記要跑劇組,到時候親自去採訪,幾篇文章一寫說不定人家立馬就投懷送抱。”

祝懷南急了,拿手蓋在水杯上面不許她喝,嘀咕道:“我不是說她有看頭,我是說你們同台讓我很期待。你想啊,慕思頂着一張整容臉,漂亮是漂亮,但臉僵成那樣怎麼出表情,你雖說給她作配,但在這種木頭美人旁邊稍有點演技就很容易出彩。”

梁向晚將水杯扔到一邊桌上,說:“我沒想這麼多。”

“怎麼?”

“不管你信不信,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有戲拍,拍好戲,戲能走到哪一步是紅是黑我都不想管。我以前總想着證明自己,不想做我爸爸懷裏長不大的乖女兒,他不相信我能在圈子裏走好,我偏要大紅大紫證明他是錯的。可我現在變了,我現在想要認真做好一件事,不管我能做到哪一個程度,取得怎樣的回報,但至少我努力了,我就不後悔。”

梁向晚兩隻眼睛亮晶晶的,這一副認真進骨子裏的模樣看得祝懷南一怔。

梁向晚認真,祝懷南也調侃不起來,他似是嘆了口氣,說話時卻異常平和:“那你該選個好點的劇本,畢竟,夢想的實現總該有個好的平台。”

梁向晚咬了咬牙,一個踮腳坐上窗檯,兩隻手交握着放在膝蓋上,毫不掩飾自己的緊張。

“祝懷南,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梁向晚慢悠悠地搖頭,小聲嘟囔道:“梁向晚已經不是以前的梁向晚了,人氣就好像是肥皂泡,我的這一堆消耗的太快,就快看到下頭的水了。其實這部劇也算不錯,畢竟是有人花大價錢投資的,我聽說光朱月一個人就單槍匹馬籌到三千萬——既然有信心投錢,就證明它自有自己的價值。”

祝懷南又一次在聽到這個名字后沒有跳腳,反而是有些苦巴巴地笑了笑,說:“都怪我以前發的那些新聞。”

梁向晚又是搖頭:“或許應該說是你讓我看清了自己,就算是沒有那些報道,泡沫壓碎,我還是一樣的乾癟,說不定毫無徵兆地來個當頭一棒,我比現在還難受。”

祝懷南愕然:“你現在很難受嗎?”說完都覺得自己廢話,他想了想,拍拍自己的肩膀,說:“敢一笑泯恩仇的話就靠到這裏來。”

梁向晚揚起下巴,義正言辭道:“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忘記過去,徹底原諒你。”可還是將頭靠到他的肩膀上,鼻尖貼在他耳後,短利的頭髮刺得她一點點疼一點點癢,她蹭了蹭,聞到那股熟悉的柑橘氣味。

一周后,祝懷南拎着行李跟着梁向晚去豎店影視城參與到《錦繡山河》的拍攝之中。

開機拜神這天,老朋友艾博穿着一身浮誇不已的cuggi復古西裝在人群裏頭凍得瑟瑟發抖,見到梁向晚和祝懷南幾乎如遇親人,一路狂奔着想要鑽進梁向晚長至腳踝的羽絨服,卻被祝懷南拎出來擱到一邊。

艾博彆扭道:“你幹嘛!”說完不管不顧地膩到祝懷南身上,恨不得撕了他的大衣蓋自己身上。

梁向晚氣鼓鼓地看着兩人,想到之前章楠對祝懷南的覬覦便覺得有必要防火防盜防男人,在艾博腰眼上狠狠掐了一把,說:“哎喲,這是誰啊,好像是紫冰凝飛舞呢!”

艾博立馬就將祝懷南鬆開了,拍了拍自己西服下擺,又扯緊蠶絲領帶,捂着腰上的一處痛肉,滿臉堆笑地四處張望,說:“哪兒呢,哪兒呢!”

紫冰凝飛舞還真就在場,個子不高,有很厚的劉海,樣子倒還清秀,剛一露面就被艾博抓到一邊竊竊私語,後來連祝懷南也加入了討論。

梁向晚則在一頭和朱月交談,她間或盯一盯祝懷南那頭,如同心有靈犀,他也總是扭頭過來看一看她,於是每每就有一個追來的眼神,一個扭頭而去的尷尬。

直到艾博過來,和朱月交談甚歡,等朱月走之後,梁向晚疑惑不解地問道:“你倒是和誰都挺熟。”

艾博知道她指得是朱月,笑得兩眼彎彎:“以前也不熟,特別是我們渣浪報道他人品渣那會兒,差點就把我們告上法庭,鬧了大半年才消停。這次也是因為紫冰凝飛舞的緣故才好些,我敬重他有眼光,他呢又急着拉投資!”

梁向晚說:“他還找你投資?”

艾博把頭點得撥浪鼓似的,特驕傲地一拍胸脯:“我給投了三千萬呢,買了還幾百個腎才搞定!”

梁向晚心內忽然一動,原來傳聞確實不是空穴來風,朱月果真為戲籌到了這麼多投資,問題不在他在於艾博,平日裏給紫冰凝飛舞投個票都被家裏防着不給錢的少爺,真能在朝夕之間就改變局面,爭取到這麼一大筆的資金來造?

梁向晚覺得此事必有蹊蹺,剛要調侃幾句卻被艾博拉住手腕,人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就為這個,他才願意幫忙在戲裏多安排一個人。”梁向晚看他狡黠一笑便猜出下文,果然他說:“向晚,你這一次得到這個角色真要好好謝謝我了。”

原來連這樣一個角色都是旁人幫忙才得到的。

可艾博為什麼幫自己,又為什麼要花這麼多錢捧一個和他沒多大關係的人,但無論梁向晚怎麼套話,他就是閉緊嘴巴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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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內,女主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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