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今晚的雨下得很大，天氣越來越冷，出門時已經要穿厚外套。
顏謹一邊開車，一邊看了看唐小雨單薄的風衣。他沒說什麼，只是在遇見紅燈時，安靜地脫下了身上的呢子大衣，遞到了副駕駛。
“嗯？”她不解地看過來。
顏謹垂着眼瞼，似不經意地說：“外面冷，你穿着回去。”
唐小雨眯眼笑道：“不用啦，你送我到家門口，我走不了幾步就到家了。”
顏謹的手一頓，點頭：“好。”
既然她不要，他也只能收回去。
唐小雨有點遲鈍，但也漸漸感覺到顏謹情緒不太對勁，她抓着安全帶觀察了他一會，在快到小區門口時終於忍不住問道：“顏主播，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
顏謹面不改色道：“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怎麼說呢，雖然不明顯，但他嘴角一直有笑容的，可她就是覺得他不高興。
他身上散發的氣息和他真正高興時完全不一樣，可能他自己不覺得，但她能感覺到，這輛車裏氣氛很壓抑。
“沒什麼。”既然他不想說，那肯定是不適合她知道的事，她還是不要問了。
顏謹嘴角笑意加深，什麼也沒說，車速慢慢加快，很快開進小區，停在了她家單元樓下面。
唐小雨解開安全帶，顏謹照例跟她說：“晚安。”
唐小雨遲疑了片刻，傾身上前親了一下他的臉，笑着說：“晚安！”
顏謹看向她，雨水狠狠打在他那邊的玻璃上，唐小雨側目看着，都有點不樂意下車了。
“雨好大，你回去開車小心點。”她擔憂地囑咐。
顏謹點頭。
“不要着急，慢慢開，就算你小心，萬一碰上不要命也吃虧，一定要注意啊。”她還是不放心。
顏謹繼續點頭。
唐小雨抿抿唇，轉身準備下車，拉開車門之前忽然又轉過身說：“對了顏主播，有件事和你說。”
顏謹黑白分明的眸子認真地看着她：“什麼事？”
唐小雨拿出手機看了看說：“後天我一個堂姐結婚，我爸媽沒時間過去，讓我去參加，我自己去好像不太合適，要不……你陪我去？”
她這個堂姐其實和她一點都不對付，也一直嫌棄他們家，所以唐爸唐媽才不去，只讓她去。
小的時候，堂姐唐櫻就什麼都愛和她比，那時候兩家關係還可以，她們也經常一起玩，總是會被唐櫻這樣那樣嫌棄，然後自卑地跑回家找老爸哭。如此次數一多，唐爸護女心切，找到弟弟說這件事，讓他好好教育女兒，可弟弟也護女心切，兩人-大吵一架，從此不再往來。
也是近幾年小雨的奶奶去世，兩家見了面，年紀都大了，知道當年不成熟，傷了兄弟感情，才漸漸恢復了來往。
只不過叔叔雖然和爸爸和好了，這位堂姐卻仍然和唐小雨不合拍，對方從英國留學回來的，學歷高，人又漂亮，現在自己開了一家廣告公司，算是女老闆，又嫁了個不錯的老公，很是瞧不上唐小雨。
“對了，聽說她老公以前也是記者，還很有名，不過比我大好幾歲，前幾年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轉行經商了，做的也有聲有色。”唐小雨感慨道，“真羨慕他們啊，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做了就可以做好。換做是我，不當記者之後還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
顏謹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可以做全職太太。”
唐小雨瞬間臉紅：“顏主播你想得太遠了。”
顏謹誠懇地說：“我必須想得遠一點，因為這關乎到我的未來。”
對於小雨這樣的人來說，活着無非就是柴米油鹽。可對顏謹來說，活着已經是件辛苦的事。
小雨可以只看眼前，不管以後，因為她那麼年輕，更有資本，但他顯然不能再像以前那麼放縱，因為以前的他只能叫等死，而現在的他想好好活着。
小雨還要說什麼，話還沒出口，唐爸的聲音就通過大喇叭傳了出來：“閨女啊，小顏送你回家的吧？你們一塊兒上來吧，今天家裏做了好吃的，讓小顏嘗嘗。”
唐小雨一臉生無可戀。
兩人對視，她尷尬半晌，才勉強道：“……自從買了這個擴音器，我爸就深深地迷戀上了它。”
顏謹這次的笑帶着點真心：“叔叔可能是怕下大雨我們聽不見。”
唐小雨暗道，他完全可以打電話啊！顏主播真是太單純了，他就是想讓整棟樓都知道他沒撒謊，晚間新聞的主持人顏謹真的是他閨女的男朋友！
“我們走吧。”唐小雨慚愧地拉開車門快步下了車，站在單元樓裏面等他。
顏謹把車停好，從車後座拿了傘，打開車門下了車。
她遠遠地看着他過來，長到腳踝的黑色呢子風衣，一把全黑色的傘，只有在閃電時才能看清他的面孔。他的模樣在這樣的天氣和夜晚英俊白皙得讓人有些心驚膽戰，但還是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那麼長的風衣，按目前國內男性的平均身高，穿上得到腳踝了，可他才剛到膝蓋。
唐小雨想了一下，啊，她好像只有他的風衣長度那麼高tat
有點悲戚，這氣氛感染到了顏謹，他走進單元樓，收了傘，問她：“怎麼忽然不高興了？”
唐小雨悄悄地比了一下，發現還真是中了自己的猜測，顏謹這身材相貌，站在這麼寒酸的樓道里，就好像畫報里的紳士穿越到了平民小區，太違和了。
“我們上去吧。”
她悻悻地轉頭走向電梯，顏謹跟在她後面，她悲傷的氣氛太明顯，他想不在意都難。
瞧瞧，耷拉着小腦袋，扁着嘴，就跟斗敗的小奶貓一樣，別提多招人疼了。
進了電梯，她站在他前面，他立在後面，裏面也沒什麼人，於是在電梯門關上后，他便從後面悄無聲息地摟住了她。
“哎。”
他嘆了口氣。
小雨側頭感受着他的呼吸，他彎着腰，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她納悶道：“是因為我太矮了所以才嘆氣嗎？”
顏謹側過頭咬着她的耳垂：“胡說什麼呢，只是心裏有些事想不清楚。”
唐小雨立刻轉過身面對着他挑眉說道：“你看，我就說吧，你肯定有什麼不高興的事，還不告訴我。”
顏謹望着她問：“告訴你，你能幫我想通？”
唐小雨不服輸：“說不定可以呢？”
顏謹摸摸她的頭說：“告訴你也只是徒增困擾，我們只要一個人煩惱就夠了。”
話剛說完，電梯門就開了，唐家就在四樓，電梯門一開他們就瞧見唐爸唐媽站在那等着他們，豆豆瞧見小主人立刻撲了過來，歪着舌頭求撫摸。
唐小雨瞬間被融化，整個小人兒被大狗擁着前進，顏謹瞧着豆豆真是哪哪都不順眼。
一直到進了屋，豆豆也沒閃開，顏謹在別人沒注意的時候瞪了它一眼，它竟然還以為他想和它玩，直接轉移到他這邊，抱着他的腿開始搖尾巴。
“……我帶它去離開這裏。”唐小雨摟住豆豆的脖子使勁把它拉走，關在了雜物室，出來的時候顏謹已經被唐爸唐媽熱情地招呼了起來。
“小顏嘗嘗這個，你阿姨我親手做的，可好吃了，小雨每次想吃我都只給她吃兩塊，女孩子吃多了會發胖，就是因為我的嚴厲教導，她現在才這麼苗條！”
唐媽笑着遞上唐小雨最愛吃的糕點，這次她做了滿滿一盤，明顯是算到了她沒讓老爸去接下班，是顏謹要送她，真是機智啊。
“媽我也要吃！”
唐小雨瞬間撲過去，跟剛才的豆豆沒什麼區別，因為沙發太小，她那肆意的造型又佔地方，顏謹都被擠到了一邊兒。
糕點塞進嘴裏，唐小雨一臉都是滿足的笑，眯着眼對顏謹說：“對不起啊顏主播。”
這一開口說話，碎屑就掉了顏謹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上灑着白色碎屑，看上去極不美觀。
“哎呀！”她吞下糕點，緊張地用手替他掃下去，至於這小手碰到了哪裏，用了多大力氣，那就沒什麼分寸了，畢竟她可沒這方面的經驗。
顏謹別提多尷尬了，幸好大衣夠長，擋得住該擋的地方，要不然當著她爸媽的面，這成什麼樣子。
其實，小說里那種難以隱忍的反應都是騙人的，雖然有點反應會比較尷尬，但也不至於忍不住，影響正常交際。
所以，顏謹還是面不改色地坐着，平靜地拒絕了她再胡作非為。
“我自己來就好了。”他矜持地說。
唐小雨自責道：“對不起啊顏主播，要不你來廚房，我幫你擦擦，這料子粘上碎屑不好拍。”
想到這樣面對二老不太好，顏謹就點頭答應了，反正到了廚房再找個理由讓她出去就好了。
然而，理想很美好，現實很糾結。
“為什麼呀？”唐小雨死皮賴臉地呆在這不走，“我幫你擦就行了啊，多大點事兒，我就喜歡幫你擦這個，我一點都不累。”
顏謹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見她堅持，只好隨她去了，只不過他很端肅地將大衣的紐扣全都繫上了，那副忠貞不二的樣子，真是讓人很有侵犯他的*啊。
“顏主播，只是擦個糕點屑，你系扣子幹嘛？”她歪着頭說，“家裏很冷嗎？”
“不冷。”
“那你可以解開。”
“不了，都繫上了，就這樣吧。”
“沒事，我來幫你吧。”
於是顏謹躲，小雨攻，倆人這麼一退一進，直到顏謹靠到了牆上，小雨把他給壁咚了。
“姑娘，怕什麼，小爺不會做什麼的。”
她賊兮兮地笑，一顆一顆解開顏謹的紐扣，解完之後低下頭想幫他把衣擺上的糕點屑擦掉，可這一眼就瞧見修身的西褲里有什麼不平凡的東西。
“你說我該怎麼辦呢？”顏謹微微朝前，低頭在她耳邊說，“好為難啊，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但場合似乎不太合適，我真是無措。要不然，你替我做個決定？”
唐小雨虎着臉：“你是天蠍座，我是天秤座，你不要問我。”
“那你是要我自己做決定了？”
他單手攬住她的腰，多麼大男子主義的動作，可他做起來卻那麼性感迷人。
她被迫貼近他，兩人在只是關着門卻沒有鎖的廚房裏挨得這麼近，外面就是她的家長，真是讓人想不激動都難的場面啊。
“那我來做決定好了。”他貼着她的鼻尖，說完話就吻了下去，手握住她的手，朝下探去。
唐爸唐媽在外面等了半天，裏面的人還不出來，唐爸有點着急了：“去看看怎麼了，飯菜都要涼了。”
唐媽點頭，起身走到廚房門口，本來想直接進去，猶豫了一下還是先敲了敲門，這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裏面就響起噗通一聲，有人摔倒在地的聲音。
唐媽立刻打開門進去擔憂地問：“怎麼啦怎麼啦？”
唐小雨從地上爬起來，羞憤欲死道：“沒什麼，媽，大晚上拖什麼地，我都摔倒了！”
唐媽看向顏謹，他脫了外套，就扔在一邊的地上，那麼貴的大衣，這也太豪放了！而且他襯衫領口的紐扣解開了，面色看上去比剛來時隨和悅目了許多，心情似乎不錯的樣子。
“沒摔怎麼樣吧？”唐爸從唐媽身後擠進來，責備道，“小顏你也真是的，也不看着她點，就這麼讓她摔？”
顏謹：“是我的錯。”他扶住唐小雨，握着她的手，她手心炙熱，他更熱。
哎，完蛋了，徹底完蛋了——這是唐小雨此刻的心聲。
這整整一晚上，她的內心都在重複着這句話，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沒有什麼改變。
不過，這次是因為溫子濯的反常。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小雨，昨天忘了和你說，我有葉警官的手機號了，昨天他給我了。”
杭娜興高采烈地說，滿臉都是戀愛中的女人才有的幸福憧憬。
唐小雨托着腮說：“你自己問他要的？”
杭娜點頭說：“我本來想去拯救你的，但是他攔住了我，一來二去我就把電話套來了。”
小雨豎大拇指：“也算沒給我丟臉。”
杭娜得意道：“我不但要了電話，昨晚還用電話搜索他的微信，加上了呢！”
“簡直太機智了。”唐小雨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怎麼樣，聊得好嗎？”
杭娜扁扁嘴說：“他太忙了，大半夜還在上班，說是去外地，沒說幾句就不在了。”
“不在了？怎麼了？怎麼那麼年輕就……”吳靜只聽到一句“不在了”，過來時一臉悲愴。
杭娜直接拍過去：“吳姐你說什麼呢，不准你咒我的小雋雋！”
“小雋雋？”吳靜牙酸道，“這誰啊，一天不見，你怎麼就戀愛了？”
杭娜捧着臉道：“說起來吳姐你也是我們的媒人了，要不是你讓我跟着小雨去跑新聞，我也不會遇見我的小雋雋！”
唐小雨：“娜娜，你清醒一下，八字兒還沒一撇兒呢。”
杭娜正要說什麼，溫子濯忽然站了起來，他的水杯啪一下摔到地上，摔得粉碎，這突如其來的聲響真是嚇得人魂飛魄散。
唐小雨第一個明白過來這不是意外，儘管溫子濯極力掩飾，可他蹲下來撿碎片時那有點顫抖的手還是泄露了他的內心。
大概也是因為心裏的不平靜，他撿碎片時不小心割破了手，杭娜冷淡地看着，毫無反應。
倒是劉思蹲下來幫忙，其他同事貢獻了創可貼。
溫子濯站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杭娜，她紋絲不動，好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溫子濯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之後露出歉意的笑容，客氣地說：“對不起，嚇着大家了，都怪我太不小心。”
杭娜好像見鬼了一樣，嘀咕了一句：“居然道歉了，不像你的風格啊。”
溫子濯順着說：“如果這樣的風格比較討人喜歡，那我以後都這樣好了。”
杭娜驚悚地看着他。
溫子濯：“以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希望多多包涵。”他轉了個圈，朝大家點頭，“算是跟大家統一道個歉。”
唐小雨獃滯地看着他，他直接看向她，溫和道：“尤其是小雨，相處這麼久，我也看到了你的能力，以前對你的質疑，希望你不要往心裏去。”
唐小雨乾巴巴道：“沒事，溫記者也別往心裏去。”
“多謝諒解。”溫子濯說完，看看錶說，“工作上有點事，我先去和米記者商量一下。”他就抬腳去了米菲的辦公室，其他同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搞不懂這是怎麼一回事。
尤其是唐小雨和杭娜。
“太陽打西邊出來吧。”唐小雨念叨了一句。
杭娜附和說：“這溫子濯不喝農藥改喝蜂蜜了？嘴忽然這麼甜！”
吳靜嘆了口氣，看着眾人皆醒她獨醉的杭娜，只說：“也許他是明白，要達到一些目的必須好好改改他的脾氣了吧。”
杭娜納悶：“那他要達到什麼目的啊？該不會又要使什麼壞心眼吧？”
吳靜望向唐小雨，唐小雨想了想，問杭娜：“娜娜，你很喜歡葉警官？”
杭娜點頭：“是啊，就像你喜歡顏主播那樣。”
唐小雨不贊同：“我喜歡顏主播喜歡了快五年，你和葉警官認識了不到五天。”
“那有什麼，感情不分貴賤，不分時間長短。”
杭娜揉搓着她的臉，小雨接下來的話也沒機會說了。
她想，既然娜娜那麼喜歡葉雋，又何必說出溫子濯的心意讓她苦惱呢。
就讓她這樣洒脫乾淨地繼續喜歡她的小雋雋吧。
米菲的辦公室里，溫子濯焦灼地來回踱步，也不說話，似乎非常為難。
米菲好整以暇地看着，也不着急，安靜地喝茶等待。
十分鐘后，溫子濯坐到了她辦公桌前的椅子上，長舒一口氣，白着臉說：“成交。”
米菲莞爾一笑，一直不太好的心情總算恢復了些許。
只是，這個好心情沒持續多久，就又被破壞了。
為了讓溫子濯看到她的誠意，她當即便打電話告訴組委會，自己要退出十佳記者的選舉。
然而，她上午退出，下午就有一條消息在電視台不脛而走。
也不知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先是說米菲退賽，八卦她退賽的原因，後來就有“知情人士”透露，米菲曠工那幾天其實是在公安局，因為被人發現了骯髒賄賂十佳記者選舉的最大讚助商李總，又恰好碰見公安掃黃，全都被帶到了局子裏。
她之所以退賽，只是想憑藉這個來息事寧人！
米菲的消息多靈通？現在她光在記者部就有劉思和溫子濯兩個耳朵，這麼爆炸性的話題很快就她就知道了。
別人都還在猜事情是真是假，知情人士到底是誰，可米菲根本不用猜，她完全知道是誰！
“顏謹，你可真行。”米菲緊緊攥着椅子把手，表情扭曲地自語着。
似乎對他來說，和她在一起甚至結婚生子，會是最大的噩夢。
否則他也不會急着用這麼卑鄙的手段來打擊她。
她真是理解不了，她到底哪裏比不上唐小雨，他為什麼不選擇她，還唯恐避之不及？
他是白痴嗎？！
……也好，和她在一起很痛苦是嗎？那她一定要想到辦法讓他痛苦一輩子！
反正，她絕對不要所有人裏面，只有她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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