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米菲曠工的第二天，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來到電視台，和秦部長見了面。
有眼尖的人認出他是江城市有名的律師，他離開后不久，秦部長就把李主任叫了過去，至於說了什麼，他們這些小人物是不會知道的，她們能知道的只是米菲好幾天沒來上班。
最近正在舉辦一個十佳記者的選舉，候選人在網上設有公開投票，票數將作為評選標準之一。
很意外的是，網上這批候選記者里竟然有還在實習的唐小雨。
“我的媽呀。”杭娜指着屏幕說，“這是你吧小雨？”
唐小雨湊過來看了一眼：“我的媽呀！”
吳靜瞄了一眼，哼了一聲說：“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每個台里都會推薦那個一兩個，今年小雨跟的大新聞是最多的，王彩的新聞，錦城的新聞，這都是你的代表作品，把你送上去情有可原。”
溫子濯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去，那是他早就刷新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頁面。
這次江城衛視送上去評選的就是他和唐小雨，其實他已經拿過類似的獎，但這次的獎比往年都更獲得關注，贊助商也更雄厚，如果能拿到這個獎，會是不錯的資歷。
只不過……
“還有米菲呢。”唐小雨指着得票第一的人說，“有她在哪輪得到我們。”
其實這是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米菲的公信力和影響力遠遠超過所有候選人，更不是唐小雨可以比擬的。溫子濯尚且還能較量一下，但也屬於被秒殺的範圍。
溫子濯有點煩躁，扯開領口的紐扣，摸出煙盒，起身出門。
杭娜瞥了他一眼，眼神莫名。
唐小雨下班回家，剛進小區門，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透過大喇叭在喊話。
“瞧一瞧看一看啊，十佳記者評選了啊，有我閨女小雨啊，大夥家裏有電腦地都回去投票了啊，沒電腦還可以用手機啊，不投票咱們這麼多年街坊鄰居就白當了啊，還想吃我做飯的就別猶豫了啊！”
唐小雨無語凝噎，一溜煙兒地跑過去，衝進圍觀人群，尷尬地對祝賀她的街坊老小道謝，把唐爸的喊話器搶過來，低聲說：“爸你幹嘛呢！”
唐爸笑道：“這不明擺着的嘛，我今天在酒店工作的時候啊，一個同事拿來手機給我看問我是不是你，我一看，豁，十佳記者啊！我驕傲！”
唐小雨哭笑不得地看着老爸，被動地接受大家的祝福，他們還真的拿出手機投票，她捂住臉跑回了樓道，趴在牆上恨不得時間倒流，把老爸的嘴封上。
然而，時間是倒流不了了，還得繼續往前走。
11月12日，一個看似普通的日子，對唐小雨和顏謹來說卻都不普通。
剛一下班，唐小雨就跑到顏謹的辦公室外面等他，他收拾好了出來，就瞧見了略興奮的她。
“等我？”他有點意外。
舒曼和齊嘉看了看小雨，表情都很微妙，顏謹無視他們，拉起她的手離開。
不得不說，顏謹這身材好得也沒誰了，個兒高腿長，穿衣打扮都很考究，走到哪都像在拍時尚大片兒，簡直就是移動的雜誌封面。
“今天怎麼這麼積極？”
到了停車場，沒有外人的時候，顏謹才開口問她。
唐小雨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說：“顏謹，生日快樂。”
顏謹腳步一頓，驚訝地看着她：“你知道我的生日？”
唐小雨有點無奈：“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生日呢？我認識你都多少年了，你喜歡什麼顏色，愛吃什麼，最喜歡的作家和演員是誰，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顏謹張着嘴，卻不知該怎麼說，半晌，他淺淺一笑，柔聲說，“你還真是個合格的粉絲。”
“那是。”她得意地挑挑眉，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顏謹繞到駕駛座那邊上車，剛坐穩，唐小雨就雙手遞過來一個禮盒：“送給你。”
顏謹關好車門，看着她的禮物揚唇道：“這麼著急給我？”
唐小雨着急：“哎呀快拿着呀。”
顏謹接過來問她：“可以現在拆開嗎？”
“當然了。”她有點激動地說，“今年是我認識你的第一年，我陪你過的第一個生日，這份禮物我準備了將近五年，終於有機會交給你了。”她長舒一口氣，“我的夢想也算圓滿實現了，這樣真好。”
“原來我是你的夢想啊？”他眉梢眼角都是柔柔的笑，可眼底卻有點複雜神色。
唐小雨拍了一下他的手說：“哎呀，幹嘛那麼肉麻，真是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好啦好啦，快看禮物吧，如果你不喜歡，我再買別的給你。”
怎麼會呢？怎麼會不喜歡呢？根本不存在這種可能啊。
顏謹低頭一點點拆開禮物，好像在拆掉自己心上最後一道防線。當他打開禮盒，看見裏面的東西，雖然是個男人，可眼眶還是忍不住有些泛紅。
其實也不是什麼實用的東西，更不值什麼錢，但卻意義非凡。
唐小雨搜集了自從他回國從事播音主持這個行業以來，所有的節目剪報、影像，她還專門刻成了cd，光盤封面上還有他的照片。
這裏面的東西，見證了他的改變與成長，肯定了他的努力。
他忽然在禮盒角落看到一個眼熟的厚冊子，拿起來一瞧，是他在她家住的那唯一一個晚上，在她房間裏見到的那本唐爸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她從小到大的相冊集。
“這個也是給我的？”他抬起頭，總是流露着隨意和自信的眼睛此刻澄澈極了。
小雨有點臉紅，尷尬了一下說：“呃……是。”
顏謹笑了，柔聲問她：“為什麼？”
唐小雨低頭擺弄手指：“你身邊都沒什麼我的東西，我想來想去，總要給你留下點什麼，這樣你想我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你還可以看一看。”她抬起頭偷笑，“我是不是也很有心機？你留下這個，別人看見了就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了。就算你以後不和我在一起了，也可以證明我曾經有過你……”
多麼卑微的念頭，讓人聽得有些心酸和自責。
顏謹將禮物收好，傾身過去攬住她的腰，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很浪漫的一個吻，大概所有女孩年少的時候都做過被自己的男神親吻額頭這樣漫畫般的事發生，唐小雨也不例外。
就在今天，在顏謹生日這一天，她實現了好多個願望。
看守所門口，米菲和律師一起出來，她和李總的事最終以“李總喝醉酒進錯房間”結了案。
其實他們真不太好解釋清楚，可到底也沒來得及發生什麼，兩人之間也查不到什麼交集，米菲甚至一直對警方表示不認識李總，而李總同樣也只是聽說過米菲，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本人。
總之，這個非常奇怪的案子以一種還算皆大歡喜的結局結束了。
周寒呆在辦公室，深夜裏已經沒多人在上班，除了他。
他沒開燈，屋子裏黑漆漆的，外面的夜景就顯得尤為閃亮。
他點了根煙，晚上沒人工作，也不必再擔心嗆到誰。他起身來到窗邊，看着江城繁華的夜景，注視着米菲與律師開車離開。
最近幾天忙着這件事，沒讓唐小雨來繼續跟進案子，但他也聽說了，米菲調到了江城衛視工作，唐小雨是被她指派過來的，從他讓下面的人了解到的情況來看，米菲對小唐不怎麼友善，小唐又是顏謹的女朋友，顏謹半夜出現在米菲酒店房間，行色匆匆，米菲出事，這一切真的沒關聯嗎？
不可能。
吐出煙圈，周寒開始思索別的事。
他對唐小雨過於關心了，這並不正確，對方是有男朋友的人，更不要說自己一把年紀，還結過婚，只是沒有孩子了。
比起顏謹，自己更加配不上對方，既然顏謹目前表現出來的情況似乎是會為了保護唐小雨做任何事，那麼他就隨便看看吧，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還是藏在心裏好了。
手機忽然響起來，周寒拿出來一看，是下屬發來的短訊：周隊，生日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啊！
周寒一怔，啊，對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顏謹的資料寫的也是11月12號，和他一天生日。
這也算是緣分吧？
周寒揚起嘴角，淺淡地笑了，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這會兒，小唐應該在陪他過生日吧？真的挺有意思的。
周寒掐了煙，轉身回到座位上，繼續看桌子上的卷宗。
還有很長時間才會天亮，在這之前，他要好好看看這些。
偌大的辦公室，除了周寒本人，唯一有生命的就是一盆水養綠蘿。
他們一人一植，誰也不打攪，安靜地陪伴着對方。
今天晚上唐小雨給顏謹做了一大桌子菜。
顏謹坐在餐桌一頭，被動地由她繫上餐巾，傻獃獃地等着，神似小熊維尼，瞧着比平時或嚴肅或灑意時真實可愛了許多。
“顏主播你別動啊，我給你拍個照片，一會你許個願。蠟燭點好了嗎？你就點三根吧，點三十一根就不用吃蛋糕了，吃蠟燭就可以了。”
唐小雨忙裏忙外，顏謹看着她做的蛋糕和中餐，心裏是既高興，又慚愧。
“小雨，你不用……”
他的話還沒說完，系這圍裙的唐小雨就回眸道：“啊？什麼？你要幫忙？不用，我馬上就好啦！”
黑色的連衣裙，純白色的圍裙，這副打扮，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個被現代人搞得有點邪-惡的職業——女僕。
顏謹掩飾性地咳了一聲，這個畫面被唐小雨捕捉到，拍了下來，美滋滋地說：“這張照片我要藏起來，誰也不給看。”
顏謹起身走過來，伸手說：“我看看。”
唐小雨端着：“不行。”
“我也不能看？”
“不能。”
“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的私有財產。”她高傲地想跑回廚房看看玉米排骨湯怎麼樣了，卻不料別顏謹攔腰抱住，險些摔倒。
不過他的手臂那麼有力，她怎麼可能摔倒呢？只是摔倒在他懷裏罷了。
“幹嘛啦，一會湯要壞了。”唐小雨的手放在他肩上，笑着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神。
顏謹抱着她說：“壞就壞吧，抱一會。”
唐小雨回抱了他一下，然後輕輕推着他說：“好了，折騰到現在還沒吃上飯呢，你收斂一點，我去做飯了。”
顏謹只好鬆開，目送她離開，靠在牆壁上，本來十分好的心情，卻在手機收到一條短訊后變得有些糟糕。
發信來的是個陌生號碼，裏面就一句話：顏謹，我不會就這麼算了。
不用想都知道發信息的人是誰，顏謹面不改色地刪除，把手機塞回口袋，繼續看着廚房裏忙碌的身影。
蜜色的光暈灑在他身上，也灑在小雨身上，他很高興此刻家裏的燈可以一□□亮他們兩個，這讓他有了一種強烈的存在感，好像這樣才能證明，他們真的在同一個世界。
是啊，一個明媚燦爛的人，很難想像會和他這樣的人在同一個世界。但事實就是這樣，他們不但在一個世界，還在一起了。
聖經里說，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他想，小雨就是他忍耐了那麼多年換來的恩慈。
米菲開始在家裏搜索一切關於顏謹的消息，包括他的家庭和過去。
很奇怪，顏謹念書時的資料十分稀少，只知道他是轉學到國外的，在國外念完了大學，呆了幾年才回到國內，其餘的全部不清楚。
而關於顏謹的家庭，也沒查到任何他父親的消息，他的母親在網上也只查到姓顏，沒有具體消息，看來他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錯。
米菲盤腿坐着，思索了一下，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那邊是個男人的聲音：“菲姐？好幾天沒見你了，忙什麼呢？自從你去了江城，咱們是好久沒見面兒了。”
“凌凌，你幫我查一個人。”米菲直接說。
徐凌問：“查誰？”
徐凌是米菲曾經的同學，只是他們一個人做了新聞記者，另一個卻做了娛樂記者，還是狗仔隊，發展得並不怎麼樣。但挖別人的料這事兒，別人還真不一定挖得過狗仔隊。
“顏謹，江城衛視晚間新聞的主持人，你幫我查查他的家庭和過去，我要一份具體的資料。”米菲冷着聲音說。
徐凌疑惑道：“菲姐，你要查個男人？我沒聽錯吧，這麼多年了，你終於肯找男人了？陳熠一定會很高興的，比起你一直不嫁，他肯定更樂意看到你嫁給別人，畢竟也算有人照顧你了。”
“別和我提他！”米菲不高興地說，“對了，你順便給我查查郁風出國之後怎麼樣了，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徐凌“呃”了起來，半晌不說話。
米菲：“行了，不會虧待你的，一會給你打錢，卡號沒換吧？”
徐凌笑道：“沒有，還是那個，菲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米菲追問：“那郁風呢，有他的消息嗎？”
徐凌說：“沒有，對不起啊菲姐，恕我無能，郁風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哪兒都找不到。”
米菲失望地掛了電話，趴在桌子上沉默了一會，起身去廚房做飯。
生活還要繼續，這一點小挫折還打不敗她。
次日，重回工作崗位的米菲依舊神采飛揚，誰也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大家對她也仍然是態度崇敬。
在得知南灣大道的大新聞被唐小雨他們跟蹤報道了之後，米菲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可心裏已經不成樣子了。
她看着正在寫稿子的唐小雨，她圍了條絲巾，可低頭時還是會偶爾露出疑似吻痕的痕迹，她不時拉一拉圍巾遮掩，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看來，在她呆在看守所的這段日子裏，她唐小雨過得有滋有味。不但有大新聞可以跟，還有男人給她睡，真是讓任羨慕嫉妒到髮指啊。
“怎麼會呢？我怎麼會介意呢？”米菲笑着對李主任說，“大家都是同事，新聞是有時效性的，肯定要越快越好，是我自己有私事沒來上班，怎麼會怪李主任讓其他同事去跟新聞呢。”
米菲說得特別溫和真誠，就好像她真的那麼想一樣，可等李主任回了辦公室，她的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
她又瞥了一眼唐小雨，抬腳回辦公室，在屋裏呆了幾分鐘之後，劉思接到電話。
她應聲掛斷後，來到唐小雨這邊問：“唐記者，郊外女屍案跟得怎麼樣了？公安局那邊結案了嗎？帶子稿子交上去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都叫人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好了。
唐小雨抬眼看了看她說：“周隊沒和我聯繫，應該是還沒進展。”
劉思一臉無語道：“周隊多忙啊，日理萬機的，他沒和你聯繫，你不會自己去問問？怎麼著，手裏有大新聞就不管這些了？唐記者，你還是十佳記者的候選人呢，你不是這麼不敬業吧？這要是傳出去大家會怎麼看你？”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唐小雨，她是十佳記者候選人這個事還挺拉仇恨的，她自己也知道。
而且，因為老爸的張揚，她的票數還超了好幾個人，再加上王彩的事讓她有了一大批粉絲，票數也是日趨漸多。
看來果然不出她所料，雖然顏謹一直不肯說米菲到底怎麼了，神神叨叨的。但米菲回來之後第一件事還是和她作對，她對顏主播真是愛得深沉啊。
唐小雨笑着站起來說：“劉記者說得太對了，多謝提點，我這就親自去公安局看看案子有進展沒。”說著，她拿起東西就要離開。
劉思趕緊說：“那南灣大道的新聞稿你寫得怎麼樣了？發給我再走吧，我改改。”
這是又要竊取她的勞動果實啊，但這次她寫得那麼用心，怎麼可能讓她竊取呢？劉思顯然也知道，上次上了她的當，這次想回本呢！
幸好昨晚顏謹提醒她，今天米菲可能會回來上班，不然她還真要被欺負了。
“這就不勞劉記者操心了。”吳靜站起來笑着說，“小雨已經把稿子寫完了，我已經交給李主任，主任批了，只等發了。”
劉思詫異道：“那麼快就寫完了？！”
“十佳記者候選人嘛。”唐小雨笑着說，“總得有點能力不是嗎？”她朝劉思拋了個媚眼，抬腳走人了。
吳靜坐下來，忍着笑繼續工作，劉思站在那，感覺大家都把她當小丑。
溫子濯一直不說話，看着屏幕飛快打字，這副工作狂的樣子也昭示了他心情不太好。
他最近真的很不順，不管是事業還是感情。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適合這個行業，又該如何突破目前這個瓶頸。
米菲透過百葉窗看了他一會，想起那天杭娜和溫子濯的幾句話，忽然靈光一閃。
她回到座位邊拿起電話，撥出號碼。
片刻后，電話接通，她無比和善道：“你好，溫記者，麻煩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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