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99章 劫數

99.第99章 劫數

得知如意死因,蘇靖荷沒有一刻不希望將裕王挫骨揚灰,而今卻不得不祈求裕王安康,只因那致命的一箭是何銘射出。

靖國公當即綁子跪於宮門前,蘇靖荷想,何銘怕是早抱着必死之心,當時那樣萬念俱灰,卻是她大意不察。

新年的第一夜便是在惴惴惶惶中度過,待晨光的第一縷光亮照進宛荷院,便聽見外頭匆匆的腳步,是言聲。

“裕王已過險境,無性命之虞,王爺怕王妃太過憂心,先讓奴才回府傳話。”

懸着的心總算落地,蘇靖荷回問:“王爺呢?”

“還在宮裏頭,王爺讓王妃放心,萬事有他。”

蘇靖荷抿着唇,她怎不知道這話什麼意思,王爺曉得她會擔憂表弟,這話既是寬慰,也是定心,可射殺皇子何等罪名,莫說保下何銘,便是要讓靖國公平安渡劫也是很難了……然而她卻什麼都做不了,如今除了等,再無他法。

一夜不曾合眼,如今得了消息,丫頭們都勸着蘇靖荷休息,她哪裏睡得着,直到舅母過府,她才知道,言聲說的裕王已過險境僅僅指的是無性命之虞,可中箭太深,刺穿右肩胛骨,昔日馬上意氣風發的裕王再不能彎弓御馬……

她竟忘了,表弟箭術極好,又有小姨送的良弓……

見蘇靖荷久久不語,何夫人更是着急:“銘兒這孩子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之前渾渾噩噩的,好不容易年前精神了許多,還想着去獵場轉一遭透透氣也好,哪曉得會出這種事情,定是迷糊了。”

何夫人不知如意的事情,只當兒子被下了將頭,蘇靖荷也不能多言,只提醒道:“舅母可有去見過何昭儀?”

何夫人也是聰明的,她點頭:“早讓你小姨陪着你二舅母入宮去了。”

畢竟惹禍的是何銘,何夫人進宮確有不妥,加上二舅與何昭儀乃是一母所出,二舅母去說情更適合些。至於舅母今日前來,她也明白目的,遂安慰着:“即便我不說,舅父的事情王爺也定會上心。”

這話也只是安慰,她知王爺會用心,可朝野上下都明白慶王與靖國公府交好,這事怕王爺自己也難摘乾淨。

又勸慰了舅母好一會兒,蘭英卻是急匆匆跑進屋傳話:“不好了,王妃,皇上下令,將何少爺押入刑部大牢了。”

說完,何夫人一個暈眩,昏了過去,蘇靖荷剜了眼蘭英,雖是她交代了蘭英去外頭守着,一有消息第一時間來稟,可舅母還在,這丫頭太沒眼力見了。

蘭英惴惴不安站立在門框邊,有些進退不是,終還是被蘇靖荷一聲呵斥:“愣着做什麼,趕緊請大夫過來。”

重傷皇子,即便是無意,也不可姑息,早料到會有下獄之事,何夫人只是一時氣急攻心,再醒來卻也平靜許多,想相安無事是絕無可能,然何銘是一脈單傳,如今也只求能保下性命而已。

慶王遲遲未歸,為著何銘的事情,蘇靖荷只得去一趟安國公府。

在父親書房見到蘇牧時,蘇靖荷只微微一愣,若無意外,二人怕也正在為靖國公府的事情頭疼,同坐一條船,誰也不希望這個時候靖國公府出事。

“你有孕在身,還跑來跑去作甚。”蘇瑜看見女兒,第一句話便是心疼斥責。

“銘兒出事,女兒怎能安心待在府里,父親也知道舅父待我極好,銘兒於我如同親弟一般。”蘇靖荷走上前幾步:“刑部主事袁慶是父親門生,父親可能……”

“刑部都是慶王的人,陛下肯將何銘收押刑部而不是成王手底下的大理寺,可見事件還有迴旋餘地。”蘇牧插言說著。

這個道理蘇靖荷自然懂得,她不怕何銘在刑部受私刑,卻是擔心……“我是擔心銘兒自己想不開,讓人多盯着他一點才好。”

“何家那小子也不是這般怕事的性子,你莫擔心。”

蘇瑜擺手說著,只蘇牧凝神細思了會兒,才道:“三妹思慮得有些道理,伯父這事莫操心,侄兒這就遣人去辦。”

蘇牧的神情全落在蘇靖荷眼中,她微微蹙了眉,待蘇牧行禮辭行,蘇靖荷也拜託父親在朝堂上多為何家斡旋,便匆匆跟了出去。

“二哥,等等。”蘇靖荷幾步上前,喘着氣。

“慢點,你這般急匆匆,哪裏像個有身子的人,讓慶王瞧見可要心疼。”

蘇牧駐足,等蘇靖荷緩了氣息,才聽她道:“謝謝,聽說是二哥發覺異常,驚了何銘坐騎才讓長箭偏了準頭。”

“我和你一樣,不希望何銘有事。”

蘇靖荷點頭,靜默了會兒,才是繼續問着:“二哥可願與我說句實話?”

蘇牧挑眉:“怎麼?”

“當初送如意離開時,她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她與你親近,臨別時你們說話最多,何止是隻言片語。”

蘇靖荷不悅蹙眉:“我說的不是這個,那……如意沒有事情托二哥去辦?”

“沒有。”蘇牧直截了當接了話。

蘇靖荷抬頭與他對視,他雙目清明,看不出波瀾,又見他回話毫不遲疑,終是搖了搖頭:“罷了,是我多想了,銘兒的事情還有勞二哥。”

-

慶王先蘇靖荷一步回到王府,等蘇靖荷進屋,便見着趴伏在書案睡着的夫君。

從裏間拿了披風小心翼翼為周辰景披上,卻將他驚醒,握過蘇靖荷搭在他肩膀上的右手,一個巧勁將身後人兒轉拉進自己懷中,指腹滑過她的眼眶,道:“昨夜肯定沒有合眼。”

“哪裏睡得着,銘兒這孩子糊塗,我怎能安心。”

“出了這事,何銘不受些災難是不可能的,但我答應你,定護住他的性命。”

蘇靖荷點頭,摟過周辰景,埋首在他肩頭:“你也要當心,我沒有告訴過你,銘兒喜歡如意。”

抱着蘇靖荷的手微微一頓,蘇靖荷只當她是訝異,沒做他想,繼續道:“銘兒這一箭絕不是恍惚,裕王殺害如意的事情,本也沒幾個人知道,怕是王爺身邊親近之人故意露了口風出去。”

“嗯。”周辰景應了聲,打橫將蘇靖荷抱起:“無論發生什麼,你在我身後就好,現在乖乖聽話,去睡覺。”

蘇靖荷難得這麼乖巧,在他懷裏蜷縮着似聽話的貓咪,等將她放置床榻,蘇靖荷卻是拽過周辰景的袖口:“你也一起休息。”

“好。”

周辰景與她並肩躺着,注意到門外的黑影,卻沒有動作,只靜靜躺着,待聽見身側平穩的呼吸,他才起身,拂過她的長發,在她額間落下一吻,輕柔的三個字從唇瓣溢出:“對不起。”

下了床榻,周辰景往屋外去,言聲已等在門邊,在周辰景耳畔輕聲道:“葯拿到了,人也交代好了。”

周辰景低眉看了眼言聲手上的盒子,囑咐:“趕緊送過去,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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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逮着慶王這邊的錯處,成王自然不會手軟,第二日朝堂上半數臣子上書,求陛下嚴懲何銘,並治靖國公管教無方之罪,加上陳貴妃最疼兒子,每日在陛下面前哭訴,讓陛下沒有一日不煩心。

即便煩心,卻仍是猶疑,遲遲沒有給何銘定罪。聽聞,是因何昭儀孱弱着身子在御書房門外匍匐跪着,求陛下饒恕何銘,陛下雖不肯見何昭儀,多少也有幾分心軟,待第三日何昭儀暈倒御書房門外,陛下終是起身前去探視,卻不想是見何昭儀最後一面。

何昭儀多病纏身,本就時日艱難,哪裏挨得住三日不吃不喝的跪地,撐着最後一口氣求了陛下,才終是保全了何家唯一的骨血。

宮裏何昭儀薨逝,喪禮忙亂,何銘的事情也便耽擱了下來,直到裕王親自拖着受傷的手臂懇求陛下懲處何銘,陛下才是應下。

死罪免了,活罪自然要受,裕王右肩烙下殘疾,陛下本有意斷何銘手臂,卻不想慶王進言,稱裕王貴為皇子,何銘此舉乃是衝撞天威,必流放邊陲,昭示天下,天家威儀不可犯。

原本斷一隻臂膀,能留在靖國公府,終一生榮華,可流放千里卻是苦不堪言,群臣皆贊慶王不偏私,成王也樂得見此結果,等消息傳到慶王府時,蘇靖荷只略微蹙眉,倒沒有大動肝火,她信他自有道理。

然而流放不是最糟,陛下感念靖國公多年功勛,特許何銘流放前回府見見家人,哪曉得一進門卻被靖國公長棍招呼,被家丁按在長凳上,生生挨了靖國公八十混子,靖國公是軍中歷練出來的,即便近不惑之年,也是一身氣力,加上何銘本在牢獄中折騰一遭,哪裏經得起這番棍棒,一口氣沒上來,竟斷了氣,靖國公夫人當場暈厥,消息傳出后,鎮西將軍夫人和慶王妃也是匆匆趕了過去。

流放變喪事,靖國公府上下一片哀戚,何銘喪禮上,成王待人親自過來,命大夫開棺摸脈,何夫人哭着阻止,卻哪裏有用,蘇靖荷上前去扶,確實雙眼銳利看向成王:“逝者已矣,即便銘兒有錯,也用命償還,成王何必咄咄逼人。”

“不過佐證一下,怎麼就成了咄咄逼人,還是......棺木里另有蹊蹺。”成王眯着眼看向蘇靖荷。

“這麼大一場喪事,成王以為還會有假?”

“這可不一定。”說完看了眼慶王:“人心狡詐,本王不過幫國公府在檢查一下。”說完,讓人開路,護着大夫上前。

“你!”蘇靖荷咬唇,身後卻被人及時扶住,回身,只聽慶王安慰着:“還未入土,讓成王看一眼也無妨。”

待大夫證實棺中何銘確實沒有脈搏,成王才是滿意離去。一番大鬧,蘇靖荷有些疲累,身旁慶王詢問着:“可是難受,讓丫頭先送你去後院休息。”

蘇靖荷點點頭,由着丫頭攙扶着離去時,卻是注意到人群里熟悉的身影,那年輕人她認得,是曲家的少爺,幾次在慶王府遇見過,記得他與何銘也是同窗,關係頗好。

不知為何,腦海里突地有了個模模糊糊的概念,她回身看向大堂里的周辰景,見他目光依舊追隨着她,很是緊張看着自己,遂回以一笑,轉身後搖了搖頭,有些事情並非要探得太清楚。

她仰着頭看着碧藍的天空,冬日裏難得有這般暖陽,若天氣一直這樣好,一個月後,銘兒便能到延州軍中吧,此事這般結果,已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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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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