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別莊

第二章 別莊

一間小小寺廟,除了供奉佛祖的大雄寶殿,便是後頭的幾間禪房,不消一刻鐘,大伙兒都匯聚在正殿。

沉香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指了指大開的窗戶,道:“那賊匪殺人後從窗戶跑開了,好像往後山方向走了。”

靜默了會兒,老方丈念了句“阿彌陀佛”,便開始雙手合十念着經文。

“小姐受了驚嚇,沉香趕緊扶了小姐回屋休息。”說話的是蘇管家,這一路回京都是他在打點,本因一場大雨被迫進山間寺院躲避,哪知道會出了這樣的事情!好在小姐沒有出事,否則難給老祖宗交代。

蘇靖荷只點點頭,瞥了眼郭嬤嬤,嬤嬤臉上滿是猶疑,怕是想不明白明明是她僱人來污小姐清白的,怎就成了賊匪逃亡互相殘殺的故事?

對上蘇靖荷的視線,郭嬤嬤更是心虛,心中沒底,小姐到底知曉多少……

淡淡轉開視線,仿若剛剛只是漫不經心。蘇靖荷緩步走出正殿,突地被一群官爺攔住去路,整個寺院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官爺來的正好,寺院裏出了人命案,我們正要報官。”蘇管家趕緊上前一步說著。

還沒報官就有官爺過來,顯然不是為了這場人命案,蘇靖荷下意識看了佛座方向,心裏有了底。

官爺很是不客氣地把蘇管家推開,顯然對地上的屍體不感興趣,反而命人在寺院一陣搜索,眼看人就要往佛座過去,蘇靖荷開口:“官爺是不是在找一個黑衣長袍,身中羽箭之人?”

為首官爺一愣,回頭冷眼看着蘇靖荷,不過十來歲的姑娘,說得卻有模有樣,遂問着:“你見過?”

蘇靖荷點頭,指着地上的屍體:“剛剛殺人又逃跑的,怕就是官爺要找的人,我和我家丫頭都瞧着他往後山跑了。”

身後的沉香也趕緊點着頭。

一聽後山,官爺急匆匆要帶手下人離開,想了想,又是回頭:“聽口音不是本地人?”

“官爺,我們從京城來的,途中遇上大雨才在寺廟裏遮蔽。”蘇管家說著。

聽說是京城人,官爺眉頭一皺,當即下令:“來人,先把他們押下,恐是賊人一夥。”

見這群官爺不對付,蘇管家趕緊說道:“這是我們安國公府的三小姐,怎麼會和賊匪一夥,還是莫衝撞的好。”

一聽是安國公府,官爺也是愣住,旁邊一個沒有眼力勁兒的很是不客氣道:“安國公府怎麼了,咱們可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為首的官爺攔下,他很快換了副嘴臉,賠笑道:“原是安國公府的小姐,小的失禮了。”而後吩咐自己的人:“全部給我退出去,別驚着了小姐。”

待退了出去,其他人都往後山追去,只那莽撞的漢子有些不解:“哥,您怎麼這般客氣,咱們可是幫太傅大人辦差。”

官爺狠狠敲了老弟一下,“沒聽說是安國公府的小姐么,咱吃罪不起!”

“小姐也分幾等,聽說安國公膝下就一個嫡女,半年前墜崖死了,這三小姐怕就是個不受寵姨娘生的。”

官爺冷哼一聲:“你知道什麼,安國公府有一對雙生姐妹,這三小姐,可是國公府名副其實的嫡小姐。”

折騰一夜,也是乏累,蘇靖荷將染血的衣裳換下,讓青黛拿出去燒了,才在沉香的伺候下入睡。

心有惦念,夜裏睡得並不踏實。天還沒亮,蘇靖荷便吩咐沉香拿了金瘡葯去找恩公,可佛像下面已空無一人,若不是昨兒鬧了許大動靜,竟要以為是一場夢境。

第二日,大家都忙着收拾行囊上路,郭嬤嬤卻有些刻意避開蘇靖荷,不知是不是心虛,昨晚事情沒成,怕也不敢再張羅什麼。

幾人一行,第二天便安置在了曲家莊。

曲家別莊很是氣派,雖比不得京城的安國公府,可若和菏澤老家的宅院相較,好上不止一點。穿過曲徑迴廊,院門后別有洞天,流水潺潺,淡淡柳黃,屋宇更是精雕細琢,很是漂亮。

與曲老爺客氣了幾句,蘇靖荷才是在準備好的屋內休憩,屋子裏一塵不染,淡淡香薰怡人心脾。

“桌案書櫃都是紫檀木呢,花雕可是漂亮!錦被也上好的綢緞織綉,摸着順滑,一點不扎手,還有這紗幔,哇,上頭串着玉珠子呢,晶瑩剔透,定是上等。”不一會兒,青黛便把屋子裏轉了一遍,很是滿意說著。

蘇靖荷卻是淺淺一笑,說道:“待你進了國公府,才知道什麼是上等。”

青黛眼中閃着光亮,憧憬道:“聽硯三說,不過三五日腳程,就能到京城了!”

“你總和硯三一處,知道的說你沒規沒距,不知道的,沒準怎麼嚼你舌根子,以後離那些小廝遠點。”沉香將東西放好,說著。

不理會倆個丫頭鬥嘴,蘇靖荷撩起額前碎發,銅鏡中的額角上微微紅腫。

“呀,小姐額頭怎麼受傷了!”青黛眼尖,趕緊上前探看,嘟囔着:“許是下午為了避開那輛冒失的馬車,顛簸時不慎撞着了。”

沉香也從藥箱裏拿了傷葯,回京路上一直相安無事,反而如今越接近京城,越是接連不斷的事情。

“青黛,趕緊去廚房交代一聲,小姐今兒不能吃辣,飯菜要最清爽的。”

聽了沉香交代,青黛點頭,一溜煙跑開。

一邊替小姐上藥,一邊說著:“咱們這樣住在曲家別莊,老爺知曉了可會不高興?”

曲家本是通州商賈人家,大周朝輕賤商人,按理不能攀上國公府,偏偏曲家當年出了個絕世美人,從小小答應,一路走到貴妃之位,盛寵至極。曲家也藉著貴妃的榮寵,脫了商籍,子弟漸漸入仕為官,可惜好景不長,曲貴妃與侍衛通姦事發,美人一丈紅棱,曲家也沒落了。

蘇靖荷淺淺一笑:“蘇管家可不就盼着我出這個錯,我順了他心意罷了。”

這話連沉香都有些不明白了:“怎麼?”

“大堂姐是太子側妃,當年許皇后與曲貴妃多少嫌隙!蘇管家心裏比誰都清楚咱們不該和曲家來往,曲老爺盛情相邀時,他本可直接回絕了曲老爺,卻偏偏將人帶到我跟前來詢問,不就想欺我不懂這些?”蘇靖荷取下耳邊明月璫,淡淡說著。

“小姐既然知道,為何還順着蘇管家的意思?”

“這一路上無波無瀾的,我若次次避開麻煩,倒顯得奇怪了,一個養在鄉間的小姐,哪能懂得這麼多。況且,父親這些年也並沒有和太子太過親近,心中自有盤算,今日這番過錯並不算什麼事兒。”

聽罷,沉香點點頭,縈繞心間的一句話終是沒有說出口:小姐如何懂得這些?

替小姐擦完葯,沉香收拾了藥膏,說著:“小姐今兒對郭嬤嬤反倒客氣,這般惡仆,不該懲治么?”

蘇靖荷倚着貴妃椅躺靠,說道:“什麼緣由?說她支開你與青黛,害我受了驚嚇?這樣不過幾十下板子,太輕,太輕……相比她對我的用心,我也不能虧待了她。”

莫名的,沉香打了個寒顫,見蘇靖荷閉目休息,想着她昨兒一夜並沒有睡好,便安靜退了出去。

本想睡上一會兒,腦海里卻突然浮現恩公的樣貌,明明傷得這麼重,只一夜功夫人就不見了,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更有些好奇,被官爺窮追不捨,到底是什麼人?

沒多久青黛便冒冒失失闖進來:“小姐,小姐。”

青黛湊到蘇靖荷跟前,有些神秘兮兮說著:“府里可不止我們一處客人,剛我去廚房傳話時,你猜我見着誰了?”

青黛一臉激動,蘇靖荷卻是興緻缺缺,眼睛都懶得掙開。

見小姐這般,不覺有些掃興,青黛嘟了嘴,卻還是忍不住要說完:“小姐肯定不信,是今兒白日衝撞了咱們的那個趕馬小廝。我偷偷瞧着他端了飯菜去隔壁的院落,想來他家主子也住在莊子裏呢。”

“咱們是在別人莊園做客,閑事莫理。”蘇靖荷淡淡說了一句。

青黛咬着唇低頭,輕輕應了一聲:“哦。”腦海里卻止不住在想,白日這麼匆忙趕路,甚至害小姐傷了額,如今看那小廝卻是悠閑得很啊!

入夜,蘇靖荷正準備歇息,房門外卻傳來敲門聲:“蘇姑娘可睡下了?”

時辰還早,也沒這麼快躺下的,沉香走近幾步回著:“有什麼事情?我家姑娘睏乏了,正打算歇息呢。”

“前頭靖國公府的何二老爺來了,聽聞蘇姑娘也在別院,想見見姑娘。”

蘇靖荷正欲卸下發簪的右手頓了頓,小舅舅?

身為外甥女,既是舅舅來了,沒有不去見面的道理。讓沉香替她把髮髻重新梳好,蘇靖荷理了理衣裳,緩步走出。外間等候的丫頭白日裏她見過一面,是莊子裏的大丫鬟,叫梅香,蘇靖荷問着:“小舅今夜也在別莊休憩?”

“可不是,曲老爺和何二老爺關係頗好,每回二老爺來通州,都是住在咱們別莊的。”梅香一邊說著,一邊領着蘇靖荷主僕三人往隔壁院落走去。

原以為蘇靖荷住的院子已是很好,來了隔壁才知什麼是人間仙境,夜色朦朧,月光下,隱約見見佳木蘢蔥,奇花爛漫,一股芬芳伴着清風徐徐飄來,再幾步,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綉檻,皆隱於山坳樹杪之間。

然蘇靖荷卻沒有心思賞景,甚至身邊的青黛也是擰着眉頭,這座院子她雖沒有來過,可白日裏明明瞧見了那趕馬的小廝進去,怎麼會是二老爺住着?況且,院子裏一路上連個伺候的丫頭都沒有,很是奇怪。

“我倒有好些年沒見過小舅舅,當年最喜歡趴在小舅圓滾的肚上嬉鬧,如今小舅肚子可消下去了?”蘇靖荷淺淺問着。

“二老爺珍饈海味吃得多,總有些體態的。”梅香回著。

蘇靖荷眉頭不易察覺地輕蹙,很快有恢復如常,只輕輕一笑,說道:“有些寒涼,青黛,替我去房裏拿了衣衫過來。”

蘇靖荷與青黛多年主僕,加上青黛一身機靈勁兒,見蘇靖荷食指悄悄往前邊閣樓指了指,便很快頓悟,點了頭笑着退開。

繞過花間,梅香頓了腳步,就停在閣樓不遠處,說道:“我家老爺和二老爺在屋裏說話,都等着姑娘呢,姑娘直接過去就好。”

蘇靖荷點頭:“有勞梅香姐姐了。”正欲往前,沉香卻拉了拉蘇靖荷衣袖,雖說不上來,可總覺有些不妥。

蘇靖荷卻是朝她笑了笑,眼神安撫着。

“啊!”突地,閣樓一聲尖叫劃破長空,身後的梅香一驚,趕緊往前跑去,倒是蘇靖荷淺淺笑開,頗有些好奇,曲老爺屋子裏送了什麼大禮給她,竟把青黛嚇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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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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