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107章 離別

107.第107章 離別

聖上病重不朝,朝臣的奏摺卻是不間斷地送來,直指鎮西大將軍李寒因與裕王軍見不和,故意構陷,致使援軍不能及時,害死裕王。

一封封奏摺詳盡憤懣,仿若是親臨了戰場一般,卻都被陛下擱置在桌案,陳貴妃與成王也被攔在宣和殿外,然而麗妃卻也不被陛下召見,重病在榻的陛下只許了蘇美人和許昭儀伺候。此二人進宮不久,膝下也無兒女,更與朝野沒有往來,因此,誰也拿捏不準陛下此時心思。

朝堂上成王與慶王勢力更是明爭暗鬥,到李將軍護送裕王屍骨回京時,二者已是勢同水火。

裕王葬禮才使得陛下走出宣和殿,面色蒼白,步履微顫,蘇靖荷遠遠看着,總會想,那樣一個喜用帝王權術之人,當真會有父子親情?

喪禮事忙,回京領罪的李寒則被暫押刑部,慶王府內自沒個安生。

“我呸!咱們拎着腦袋浴血奮戰,臨了卻因為一個指手畫腳沒半點本事的皇子死了,就要大將軍入獄遭罪,什麼道理。”

“若說吃了敗仗,也無話可說,如今叛軍滅了,之戎大軍也退至賀蘭山外,陛下這不是卸磨殺驢么,讓我西北軍十萬將士如何能服氣!”

“這些年大將軍鎮守延州,辛勞苦勞有多少!尤其此戰兇險,裕王幾次三番置將軍與險境,將軍都不曾怨怪,陛下如今又怎可是非不分。”

延州跟着回京的幾位將領一人一語,都是吹鬍子瞪眼,沒個好氣,堂上慶王相對之下平靜許多,只道:“諸位將軍稍安勿躁,李將軍不過在刑部受查,並未定罪。”

“查個屁!”陳副將脾性最烈,一腳踹翻了椅子,道:“刑部那些老頭不傳喚我們問話,盡找裕王帶去延州的那幾個,他們嘴裏能有什麼好話,敢給大將軍定罪,老子提刀殺進刑部。”

周、楊兩位參將上前安撫住陳副將,畢竟上座的是慶王,不能讓陳副將莽撞得罪了去,陳副將卻是一頭犟驢,平日在延州也只有大將軍能夠制服,哪裏會理會兩位參將,使勁兒抖了肩膀將二人甩開,說話間就要往外走。

“陳副將這是要去哪裏。”

屋外何倩一句話,卻是讓陳副將服了乖,氣焰瞬時沒了,很是恭敬一聲:“嫂子。”

“都給我回去坐好了,聽王爺好生說話。”何倩說完,與蘇靖荷一同進屋,坐下。

一旁蘇牧便出來圓話:“諸位莫急,陛下將大將軍先扣在刑部,便不算太糟。”

幾位將軍多年在延州,京城事情少有聽聞,雖不知刑部是慶王勢力,卻也聽大將軍多番提起過慶王,知道是個有本事的,遂一齊看向慶王。

慶王只淺淺一句:“本王向諸位保證,大將軍定毫髮無損從刑部出來。”

聲音雖輕,卻是重諾,幾位將軍互看一眼,稍稍放心,便聽何倩發話:“慶王既然這般說了,幾位將軍也放寬心,先回將軍府去,稍安勿躁等待一陣,便有結果。”

送走幾位將軍,何倩才是直言擔心:“將軍真不會有事?王爺與我只管講真話,我受得住。”

蘇靖荷拍了拍何倩的背,安撫着:“我從不曾見王爺言而無信過,小姨放心。”

雖叫她放心,她又如何能放心得下,直到慶王說著:“刑部這幾日都有送信來,陛下並不曾真的讓人審問,將李將軍扣下,不過為平復陳貴妃和成王的心情,待走一番過場,自會放出。”

“當真?”

“父皇不是昏庸之輩,李將軍大勝而歸,斷沒有獲罪的道理,只要有西北軍在,將軍便不會有事。”

何倩這才鬆了口氣,半月後果真如慶王所言,李將軍被送回將軍府,與之同時的是一道聖旨:鎮西大將軍治軍有功,屢破之戎大軍,此番更立奇功,封西北王,賜府鶴州。

雖封王享爵,卻是明升暗貶,府邸賜在與延州西北駐軍一州之隔的鶴州,卻是鞭長莫及,而西北大軍雖未易將,卻又多設監軍一職,去的是陛下胞弟——榮王。

陛下此番詔令讓人嘩然,然而西北諸軍卻不敢言語,因為此番李將軍能夠平安從刑部放出,多虧了榮王幾次三番為李將軍喊冤,之前滿朝還不解一個京中的閑散王爺怎麼突然干預了朝政,以為是慶王請出的,如今看了,怕是陛下授意,榮王是陛下胞弟,又頂着李將軍的救命恩人去延州,大家心中有氣,也不敢在明面上鬧騰。

誰也不知道這位閑散王爺到底領了什麼命令去西北,畢竟一個養尊處優的王爺,西北軍也未曾真放在眼裏,可蘇靖荷卻隱約記得,這位榮王府里有位郡主,和慶王頗為親近……

“從哪兒回來?”

鞦韆架上,蘇靖荷倚着樹藤,晃晃悠悠地吃着懷中的桂花糕,周辰景走進時卻是賠了笑:“去了趟清池。”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下。可這青天白日的,王爺還真不避諱。”

周辰景眉眼一彎,正要挨着蘇靖荷坐,卻被她一腳踹下去,只得無辜說著:“那是堂妹,你想什麼呢。”

“我能想什麼,既去了清池,也不記得給我帶些桂花釀回來。”蘇靖荷眯着眼笑着,眼中滿是逗弄,嘴裏的動作卻是不停。

周辰景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哪敢記不得,你不是邀了人賞菊,我便都讓綠蘿擺桌了,還有你喜歡吃的螃蟹。”

或是想起蟹肉的鮮美,瞬間覺着懷裏的桂花糕沒了滋味,便隨手遞給周辰景:“榮王這次跟着一起去延州,可會有麻煩?”

“不會,王叔看着糊塗,心裏明鏡着,都有數。”

“你與郡主相熟,我是不是能理解為,你與榮王也相熟?”蘇靖荷一直記得那次雪地里他找到她,送她回府時為了免去麻煩,便是拜託了榮王府的下人,夜半三更即便想托郡主幫忙,總也會驚動榮王。

果真,看周辰景點頭:“父皇這次並不是真要為難我,不過拿榮王堵了陳貴妃的口。”

說完,周辰景坐上鞦韆,可屁股還沒坐熱,便聽下人到後院子裏傳話,說是李將軍帶着夫人來了。

每年中秋宮中都會設宴,今年因着陛下龍體欠安,便也沒有慶賀,慶王府里卻是趁着何倩離去之際,辦了個小小的賞菊宴,邀的都是自家人,女人們賞花,男人們自然去書房議事。

才陪着何倩去花園賞菊,靖國公府何夫人帶着小姐過來,還有葛青青帶了兩個孩子,許是路上碰了巧,竟是一起。

好些時日沒見的何雅,何銘的事情當時沒幾個人知道,因着雅兒還小,便也瞞着,這丫頭卻因為哥哥離世,一直悶悶傷懷,今兒是第一回出府。

“雅兒,坐到表姐跟前來。”

蘇靖荷招呼了何雅上前,何夫人卻是笑開:“也是王妃面子大,咱們雅兒自小就最聽你的話了。”

圍坐在賞心亭,面前是各色的菊花,蘇靖荷親手栽了最艷麗的一朵別在何雅發間,贊道:“小丫頭越長越漂亮,眉眼像極了小姨。”

“這話可當你也是誇我了。”何倩眯着眼說道,這些時日她心情頗好,不僅李寒從刑部出來,更因此次得了聖恩,准她一同去鶴州。

“是是是,小姨美若天仙。”

蘇靖荷附和着一句,何夫人也是說道:“這麼大個人了,竟和小姑娘一般說話,叫小輩們笑話。”

何倩眉眼一挑:“誰要笑話我?靖荷?還是雅兒。”被點名的兩人趕緊搖頭,何倩才又說著:“倒是嫂嫂年長,要笑話我我也不敢回嘴呢。”

“牙尖嘴利的,也不知想了誰!”何夫人好笑地剜了眼何倩,又說著:“怎麼沒見六六。”

蘇靖荷笑了笑:“在房裏吃梨呢。”

“喲,什麼梨這麼好吃,還得躲在房裏。”何倩說完,朝蘭英道:“趕緊地把六六抱出來,咱們還能和他搶梨吃不成。”

蘇靖荷看了蘭英背影,笑說著:“哪裏是怕你們搶,那孩子也不知怎麼想的,非要對着鏡子吃梨,說是這樣能吃兩個了,你說可笑不。”

“六六隨你們,聰明着。”何夫人正誇着,蘭英便抱着六六過來,何雅最先迎上去,要說六六齣生后,雅兒還真沒見過他,如今瞧着軟軟的小人兒,只覺得可愛,便隨手拿了桌案的蜜餞逗弄。

“可使不得,孩子還小,吃不得這些東西。”何夫人眼疾手快將何雅手裏的蜜餞拿走,蘇靖荷卻是笑說著:“不礙事的,這孩子就沒不愛吃的東西。”

“才一歲多的孩子,胃口倒是好。”何夫人也是笑笑,果真見六六上桌后,桌上吃食都嘗了一遍,還不忘抱怨着:“原來外頭有這麼多好吃的,娘親吃獨食。”

“就知道吃,喊人了沒有。”蘇靖荷將小傢伙抱進懷裏,挨個教着他叫了一通,小傢伙叫得可爽快,也不是他記性好,可是他卻曉得,每回家裏來了人,都能得到好多漂亮玩意兒的,果然,等六六叫了人,何夫人便送了好些娃娃玩的小金器。

孩子討喜,何夫人喜歡得緊,一邊逗弄着,不忘問道:“聽說你姨娘今年給你生了個弟弟?可回府去看過?”

蘇靖荷眉眼一挑:“今年事忙,六六又還小需要看着,便只滿月的時候去過一回。”

“我知你心思,可還得常回去看看,你兩位兄弟都到了討媳婦的年紀,你四弟有你三嬸張羅着,整日裏看她往各個府去,也不知相中了哪家姑娘沒,倒是你三弟,姨娘顧着剛出生的小的,家裏也沒其他長輩......”

“這桂花釀實在好喝。”何倩打斷着,又趕緊給何夫人斟了一杯酒:“嫂嫂嘗嘗。”

何夫人知道她的意思,只嘆了一聲,接過酒杯不再說話,本以為話題岔了過去,哪曉得蘇靖荷一邊給六六剝着蟹腿,一邊說道:“過完中秋我會帶着六六回去一趟。”

在蘇靖荷眼中,蘇佑是趙姨娘的孩子,她連不恨都做不到,更不可能關切,可在舅媽眼裏,他或許是小舅舅血脈,銘兒不在,她多少也是希望蘇佑能好。

“當年自己還是個孩子,如今照顧起六六來,倒也頗有母親模樣,時間快得很啊,如今六六也一歲多了,是該再添一個,府里也熱鬧。”見氣氛微微有些不對,何倩趕忙說著。

蘇靖荷餵了六六吃了蟹肉,問着:“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六六蹙眉認真思索了會兒,道:“弟弟。”

“為什麼啊?”蘇靖荷好奇問着。

“妹妹會欺負人。”在他眼中,女人都是要厲害一點的。

“妹妹小,欺負不了你。”

六六撇撇嘴,不以為然:“娘親還比爹爹小,不一樣欺負着。”

說完,惹得哄堂大笑,蘇靖荷麵皮薄,輕拍了兒子屁股,道:“就該給你添個冤家,名字都想好了,吉祥。”

品了桂花釀,吃了蟹肉,難得的歡愉,何倩卻是忍不住偷偷抹了抹淚,明日她便要離京,多少有些不舍京中家人,也不知再見還是何日。

眾人瞧見,便安慰了幾句,離別的傷感蘇靖荷最不喜歡,只要人活着,即便天各一方,心中念着,知道親人安好,便足矣。

送別時,蘇靖荷瞧瞧拉着何倩說了些話。

“舅母不好開口,我便替她和小姨說個請求,銘兒一個人在軍中,少不得吃苦,舉目也只小姨一個親人近些......”

“這話不用囑咐,我哪能不心疼銘兒。”

蘇靖荷抿唇,半晌才繼續:“這些年銘兒也不能回來了,若是西北有好姑娘,能成個家是最好。”

何倩是個聰明的,雖不是很清楚何銘當初為何失手傷了裕王,卻也能猜出一點,只道:“看他的緣分,我只能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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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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