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兩人都衣不蔽體，但是這個吻並未蘊含太多情|欲。相反，它克制溫柔，就像一個承諾，一個盟誓。

淺淺的吻結束后，格里芬睜開了雙眼，望着面前的戀人：“我必須回去。”

放在他肩頭的手，瞬間收緊，帶上了讓人疼痛的壓力。但是格里芬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直視着那雙閃出怒火的眼睛，繼續說道：“不是回到奧斯維德家族，是深空艦隊。我有一些忠誠的部下還在深空號，我不能讓他們死於維薩爾，或者你手中。”

燕北辰的眸色變得更加幽暗了些：“戰鬥並沒有結束，沒有達成戰略目的，深空艦隊絕不可能撤退。你回去只會讓我們再次兵戎相見，並且置身於危險之中！”

他可沒忘了那險些奪取兩人性命的艦炮攻擊。能夠在攻勢最激烈的時候做出這種事情，絕非一般人能幹得出的。

格里芬輕輕一掙，坐直了身體：“我當然知道。維薩爾想要我死，如果沒有你，那一炮應該已經徹底讓我消失在了宇宙中。正因為這樣，這才是最好的機會。已經失去了一個奧斯維德，只要再失去一個，深空艦隊就必須撤退！”

“我可以再次擊碎他的旗艦！”燕北辰冷聲說道。

“你也會把深空號卷進去！”格里芬的聲音同樣冷硬，寸步不讓，“他們是我從西陲，從海盜手裏挽回的生命。是我帶他們來到這裏的，自然不能看着這些人白白送死！”

就算不着寸縷，格里芬的神情也沒有因為這個弱化半分，碧綠的眼眸熠熠生輝，搭配那頭略顯凌亂的金髮，就像被激怒的雄獅。他當然不會退縮，那關係到他原本的部下，那些跟他出生入死，共同進退的人們。燕北辰其實懂得格里芬的心思，因為他同樣引領過艦隊，同樣熟知擔負著他人生命的重量和壓力。

如果能剪除他的翅膀，把他囚禁在自己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該多好。然而面對這樣生動的眸子，燕北辰發現自己無法下手。失去了翅膀，獅鷲就失去了他的半身。

這麼注視了幾秒，燕北辰突然起身，走到了一旁的衣櫃前，拿出一條長褲，扔在格里芬身上。

明顯愣了一下，格里芬並沒有撿起褲子，反而繃緊了肩背：“怎麼？要打發我換個地方？”

沒理會他的防備姿態，燕北辰淡淡說道：“穿上這個。之前你的神經元受過嚴重損傷，沒有經過梳理，哪兒都別想去。”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格里芬眨了兩下眼睛：“你要給我進行精神梳理？做這個還需要固定着裝？”

“能減少我分心的幾率。”

燕北辰的聲音平平，然而說出的，卻是不折不扣的調|情。格里芬的肩膀瞬間鬆懈了下來，嘴角劃過一抹淺淡的笑容。他慢條斯理的站起身，用不像是穿衣的速度緩緩提了褲子。因為動作太慢，當布料拉過臀峰時，甚至能看清楚上面殘留的，深紅色的指痕。

繫上褲扣，格里芬挑了挑眉：“這樣可以了嗎？”

兩人身材相仿，衣物當然不會不合身。但是那條褲子並沒有起到太好的遮蔽效果，相反，讓那人白皙胸膛上的齒印和紅腫的豆粒更加醒目。燕北辰輕哼一聲，沒有理會那傢伙明目張胆的挑|逗，走到床邊，把人按坐了回去：“之前機甲遭受炮擊時，你沒來得及切斷感應連接，又毫無防備的經歷了次元跳躍，神經元受到了重創。這些根本不是醫療倉可以治癒的，如果不及時處理，很有可能讓你再也無法登上機甲。”

“類似古家那樣的梳理方法？”格里芬當然記得之前在瀚瀾星接受的治療。

“比那更深入，需要你放開心神，全力配合。”

“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不難做到。”格里芬笑着靠在了床頭，放鬆身體。

燕北辰深深吸了口，盤膝坐在了格里芬面前：“深層梳理會有些古怪。別擔心，有我在。”

說著，他把手掌貼在了格里芬的左胸，最靠近心臟的地方。

溫暖的掌心撫上胸口時，格里芬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長時間不着一物，他的體溫本就比室溫低些，乳首更是腫痛可憐，被掌心一壓，簡直讓人脊背發麻。但是這些小小的異樣感很快就消失不見。他聽到了掌心和胸口，呼應相交的心臟躍動聲。

這是他全心全意信賴，可以獻上自己的生命的靈魂伴侶。面對他，不需要任何掩飾和偽裝，也不需要任何算計和警惕。他當然可以放鬆，敞開自己。帶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格里芬閉上了眼睛。

燕北辰曾經練習過精神梳理，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巴奈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精神世界是何等的敏感脆弱，甚至不以人的主觀意志轉移。這不是說你想開放就能開放，想放鬆就放鬆的世界。只要心底深處有一絲猶豫，就會對梳理者的闖入造成極大阻礙。

然而當他調整精神力，觸碰格里芬的腦海時，出乎意料的，那裏沒有任何屏障。身體、大腦、神經，一切都對自己敞開。在這樣坦誠、毫無保留歡迎中，燕北辰險些失神，沒有任何語言，能比精神力的表達更為率直。

很快，他重新調整了節奏，向著更深處前行。這片精神世界非常龐大，就像無垠的星空。但是現在，星幕上出現了斑駁的傷痕，有什麼撕裂了這美好的世界，讓它變得殘缺不堪。

燕北辰毫不猶豫的展開了精神力，宛若纖絲的精神絲線細細密密的鋪展開來。但是他沒有去填補那些空洞，而是輕柔的拂過虛空，所有看似空無一物的地方。在一次又一次的沖刷中，一些隱隱約約的光點冒出，宛若碎落的星宵。它們閃爍着微弱到不可察覺的光芒，在精神力的撫弄下微微顫抖。

精神梳理，從來不能無中生有。它只是一種治療手段，能夠讓蒙塵、受損的精神恢復正常。而深度梳理，更像是一種發掘和引導的過程，幫助那些迷失方向的神經元，回到自己應有的位置。

在不斷的沖刷下，那些亮點開始蒸騰，就像被驚動的螢火蟲，飄浮到了半空。燕北辰沒有打攪它們的動作，纖柔的精神力絲線圍繞在這些光點周遭，用自身保護着它們，讓它們不至於被其他外物干擾。

漸漸的，那些光點開始攀升。它們的動作似乎緩慢到讓人崩潰，但是不知怎地，一瞬間，夜空突然被點亮了！所有斑駁的、殘缺的星幕都開始發光，與那些星宵呼應！像是找到了方向，光點歡快的躍上了天空，就像吹開了籠罩的迷霧，整片星空都開始閃耀，亦如存在了億萬年，也必將持續億萬年的真實宇宙。

這就是格里芬的精神世界。璀璨、閃耀、光芒四射，雖然尚未形成真正的精神核心，但是它依舊是壯美且讓人心醉的。燕北辰並沒有馬上退出，他的精神力重新凝聚，成為了另一個小小的星體。

精神梳理可以是治療的良藥，也可以致命的劇毒。當侵入了其他人的精神世界后，強大甲士甚至能夠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在對方心底烙下印記。這種印記幾乎是不可抹消的。它會讓一個人失去自我，全身心的聽從那人烙印了他的敵人，就像一種逃無可逃的心靈枷鎖。

一個一勞永逸，充滿了誘惑力的選擇。

但是燕北辰沒有使用烙印，相反，他的精神力緩緩劃過天幕，就像感受着、觸摸着對方的精神世界一樣。他渴望佔有這人，從身體到靈魂，全部烙上自己的印記。但是他不會傷害他、禁錮他，因為他同樣喜愛，這片自由自在的可愛星空。

一股熱流在胸腔內淌過，緩緩擴散，流淌入四肢百骸。格里芬經歷過精神梳理，古家最優秀的醫生親自動手。但是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就像每一個細胞，每一道血脈，都被人溫柔的親吻。這感覺不只是舒適，而是更好，更加親密，就像他的靈魂真的被人觸碰，溫柔撫慰。

在這一刻，他的心中沒有任何憂慮和恐懼，也不再有如影隨形的傷痛。就像所有本該在那裏的東西，回歸了原本的位置。

這感覺簡直蝕骨銷|魂。因此，當那股熱流慢慢退卻，想要離開他的身體時，他不與自主靠了過去。然而迎接他的，是一個溫暖的懷抱。堅實有力的手臂撐住了他的身體。只是瞬間，積攢了不知多久的睏倦涌了上來，他掙扎着想要起身，然而身體完全不聽使喚，連眼帘都無法撩起。

擁抱着他的人發出了一聲輕笑，那種只有胸腔微微震動的模糊笑聲。接着，格里芬感覺自己的身體輕輕倒在了床上，和那人一起。

“睡吧。”

無需其他語言了。格里芬滿足的抱住了身側那人，陷入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