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老支書看到我復原的人像，一下子就認出了她，我首先復原的是較為年輕的女性的那具頭骨。
“夏本春？”
我肯定是不認識這個人了，畢竟清水村我是第一次來，對於這裏的一切都不熟悉。我看了一下其他人，瞧着他們的樣子，應該也是不認識夏本春的。後來老支書就簡單的給我們介紹了一下有關於夏本春家裏的情況。
“他有個老母親，差不多六十多了。後來聽說走丟了。她老婆是外面來的，跟我們村裏的人都不說話。漸漸的夏本春也不說話了，後來他們就搬到山裏面去了，常年也不見人。我們都不知道他們去哪裏了。後來聽說是生了一個兒子，那女人還從山上下來一次。抱着孩子去看病，男人不讓……”
老支書說話的時候吞吞吐吐的，似乎努力的避開什麼。我看着總覺得老支書的話中有話。我見宋毅書一直都在盯着老支書看，表情十分的複雜。而一旁的馮婷婷一直站在那裏，笑眯眯的看着老支書了。過了很久，老支書的話差不多說完了。就要走。
“等等，老支書，你怕是隱瞞了什麼吧？”
一直帶着微笑的馮婷婷突然就抱着胳膊，走上前去，詢問其老支書來。我們都沒有想到馮婷婷會問。一旁的宋毅書面色也十分的複雜。老支書看着我們，整個人都顯得異常的激動。這和之前的他很不一樣。
”你們走，快點走，清水村不歡迎你們。你們今天就給我從這裏出去。快點出去。再不出去的話，我可就喊人趕你們走。快走！“說著老支書竟然突然就站起身子，揚起手來，準備趕我們走。
在馮婷婷問了老支書的話之後，他對我們的態度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跟先前的一點兒都不一樣啊。先前他還挺照顧我們的。
”夏本春的媳婦是買來的對不對？你們整個村子的人都幫夏本春看着她是不是？“
馮婷婷絲毫沒有理會老支書對我們態度的轉變，而是一個勁的詢問。
這些年馮婷婷一直研究民俗，簡單的來說，她是一個社會學家了。最擅長的也是這一方面了。之前就是她發現的瓦罐墳。今天她在聽到老支書的話之後，突然就提出夏本春的媳婦是買來的。
我的腦海之中立馬浮現出來的就是拐賣兩個字，拐賣婦女在中國並不是一個讓人陌生的詞彙，尤其是這些年，男女比例失衡，很多山區的男人娶不到老婆，就開始買媳婦了。最可惡的就是那種人口販子。
這不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人。我以前剛剛出來當法醫的時候，也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女大學生被人拐賣到山區裏面，幾次想要逃走，走到村口就被村民給弄回來了，然後就被所謂的丈夫一頓好打，後來打怕了，也有了娃。也就漸漸的放棄了，我遇到很多拐賣案子裏面的女人，後來精神多半都是不正常的，瘋瘋癲癲的。這都是被逼的。我記得記憶最為深刻的是一個女人被用鐵鏈子鎖在鍋台旁邊，一雙腿都鎖住了。就是害怕男人下地做活，她一個人獨自跑了。這簡直就是中國式的悲哀。
當時我們去解救了那個女人，還有記者跟着去採訪，說當地的村民愚昧。我記得當時的山村的村長，就指着我們問道：”村裡還有三百多個光棍，你們給解決一下？不買媳婦，他們怎麼辦？一輩子單着，還是去城裏去搶……“
當時他問的時候，我們是集體沉默了。因為我確實找不到好的理由來回答那個村長。我記得當時我們帶走那個女人的孩子，她的孩子就在那裏哇哇的哭泣。那個女孩子當時也就才二十多歲，是上京的一名女大學生。。她算是一個心狠的，頭也不回就走了。後來我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回去，只是那個孩子怕是她永遠的痛了吧。
”買來的，誰說是買來的，你瞎說什麼，你們快點走，給我快點走出去，再不走，我就……“
老支書在我們這邊說道，我們完全沒有料到的是，原本我以為這裏村裡已經沒有人了，可是在老支書喊話的時候，竟然一下子就出來一票子的人，手裏都拿着扁擔，將我們團團給圍住了，這是我們始料未及了。
聶其琛一把就抓住我的手，宋毅書也站到了馮婷婷的前面，我這邊聞非執以及夜十三等人，將我跟馮婷婷兩個人護在裏面，在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不管自私如聞非執還是吝嗇如宋毅書，這些男人還是相當的有擔當的，將我們女的全部都護在最裏面。
”你們走，這裏不需要你們查下去了，趕緊離開。“
老支書，說著就讓人給我們收拾東西，他們還算是很小心翼翼的，將我們的東西都拾掇好了，然後就用扁擔威脅着讓我們出村子了。聶其琛給了我們一個眼神，不管如何，那就是現在確實是我們處於劣勢，他們的人確實是很多了。
”好，我們走。石頭，十三將你們的東西都收拾一下，我們走。“
聶其琛考慮了一下，就讓我們離開這裏。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些村民要是暴動起來的話，那可就嚴重的多了。我們肯定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主要是我們人實在是太少了。也沒有其他人能夠協助我們。
”好，錢存快點收拾東西我們走。“
我可不能把我吃飯的東西丟在這裏，我跟錢存兩個人開始收拾東西了，當我們收拾到屍骨的時候，我的大塊頭徒弟就看了我一眼：”師父，這屍骨怎麼辦？帶回去？“
我看了一下其他人，發現他們的注意力似乎都在馮婷婷的身上，並沒有往我這邊看，我立馬就給大塊頭一個眼神，示意他的手快一點，我們就將屍骨給收拾了一下，帶出去。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之後，我們真的就被那些村民給趕出來了。
聶其琛帶着我們走了很遠了，遠離了那個村子，大約又走了一個多小時，聶其琛才讓我們休息一下，而且還確認那些人沒有追上來。
“對不起大家，是我太莽撞了，我沒有想到那些人，真的我是真的沒有想到那些人，我……”馮婷婷十分的懊惱，畢竟是她發了話之後，老支書才徹底的爆發的。
聶其琛擺了擺手，然後才說道：”這不管你的事情，你只是說到他們的痛處了而已。估計夏本春的媳婦應該就是買來的，這個村子應該涉及到人口買賣，剛才我已經給總署去了電話，讓他們派人來支援我們，現在我們稍安勿躁。現在你們等等吧。“
對於聶其琛這樣的話，我們都表示同意。於是就找了一個地方休息了一下。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出任務，落荒而逃。
“師父，還真的有買賣人口啊？我以前都是從電視上看到的，這……”
我點了點頭：“有的，偏遠地區不少，以前我也辦過這樣的案子，在陝北農村裏面，有些人就算是我們的人去了，也很難帶回來。”畢竟那麼多年，又有孩子了。現在的壞人越來越多了。我也看得太多了，想想都可怕。
後來我們就是一陣沉默了。
”婷婷，你是怎麼看出來，夏本春的媳婦是買來的？“一直沉默的宋毅書忍不住的問了。
馮婷婷看了宋毅書一眼，然後哈哈的大笑起來：”我猜的啊，我故意詐他的。沒想到還真的是的，一些常識而已。“馮婷婷聳了聳肩說道。我想到很多的理由，就獨獨的沒有想到馮婷婷是這麼想的。
”那好吧，我還以為你有什麼特殊技能呢。“宋毅書長嘆了一聲了。
由於總署的人的增援還沒有到，我們也不敢貿然行事，只好在這裏等待被支援。話說我也覺得我們挺挫的。我們各自找地方坐下了，等待着人來支援我們。
“聶神，你們不是去村裡看了，清水村到底怎麼樣啊？”
反正等待也是等待，大家也都沒有事情干。大塊頭就開始詢問聶其琛有關於清水村的事情。其實我本人也十分的好奇，當時我跟大塊頭還有夜十三我們兩個人在弄頭骨復原術。而其他的人就去清水村裏面去了調查。
“你們有沒有發現清水村，除了老人就是孩子，是不是以為那些人都出去打工了？”
馮婷婷見聶其琛沒有回答我們，她就自己跟我們說了，她擺了擺手：“我為什麼猜夏本春媳婦是被拐賣的。其實我也不是全部都是猜測，還是有一點事實根據。你們有沒有看到這裏村民的衣服，就是曬在外面的衣服。我看到女式內褲。而且一看就不是老年人穿的。”
隨後馮婷婷又給我們介紹了一下一些細節，我現在終於知道馮婷婷加入我們是有什麼用處了。
“清水村位於雲城，雲城這裏結婚都有一個習俗，就是在家的門口放上一水缸。可以從水缸的新舊程度判斷這家人結婚時間的長短了。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我們來的時候，有幾家門口的水缸都是新的，剛剛結婚沒有多久，有的牆上還貼着喜字，卻看不到新人，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馮婷婷繼續說道，“還有，現在這裏進行新農村改造，政府搞拆遷，這個時候結婚的最多。”
”為什麼？“
一直十分沉默的聞非執也忍不住的開始問道。其實我和大塊頭等人都不奇怪。這也算是我們中國特色吧。聞非執是台灣人，不了解我們大陸的情況。一般大陸拆遷的話，都按人頭分錢，家裏多了一個人，就多一份錢。以前我們青島即墨那邊農村政府搞拆遷的話，一個人補貼是五萬塊。對於農村人來說，一下子一個人五萬塊不少了。所以當時我們當地結婚的人就很多，新媳婦嫁進來就五萬塊，很多人都因為這個人結婚了。
馮婷婷聽到了聞非執的詢問，跟他解釋了一下，我看了一下，差不多也是我這個意思了。事實上一般都是這麼一個情況。
”哦，還有這樣的。“
聞非執點了點，算是知道了一件事情。
”所以啊，那些人肯定是躲起來。你說娶媳婦這是一件好事情，為什麼要躲呢？肯定是有問題了。能在娶媳婦上出問題的，還有什麼呢？”馮婷婷簡單的分析了一下我們都恍然大悟了。
“這麼說，那個村裏的媳婦都買來的，那豈不是有很多被拐賣的女孩子，那我們？”大塊頭還是學生，最是激憤了，聽到這個事情，一點兒都不能忍受，當即就叫嚷起來。
馮婷婷點了點頭，“是啊，原本我還以為是我多心了，可是我看到老支書的反應，就八/九不離十，後來詐了他一下，沒想到還真的是有……”
後來發生的事情我們都已經知道了，即使她不說，我們都十分的清楚了。
大約兩個小時之後，聶其琛接到了電話，接完電話之後，他就朝我們點了點頭：“收拾一下東西，霹靂小組已經到了，就在村口等着我們。”
“霹靂小組？”
我再次驚奇的看着聶其琛，聶其琛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請得動霹靂小組來着小山村來出任務了。不過這裏沒有給我多少時間思考，我跟大塊頭就收拾了一下東西了。就跟上聶其琛。很快我們就跟霹靂小組的人匯合。
“聶神，好久不見！”
一個大約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子從車上走了下來，見到聶其琛，主動伸出手來，跟聶其琛握了一下。
“葉芳卿，竟然是你啊，你什麼時候成為霹靂小組的組長。混得這麼不錯，為什麼當初我不追你哇。”我身後的馮婷婷突然大叫起來。葉芳卿立馬就回頭一看，朝着馮婷婷笑了：”婷婷，你又耍我，你們家裏那位要是知道了，直接就把我給削了。走吧，時候不早了，你們還進村嗎？“
看樣子葉芳卿也是一個實幹派，三句話不離工作。他就是霹靂小組的隊長，這一次是他帶隊來支援我們的。看來總署還是挺重視我們的，不然也不會派出霹靂小組。
”恩，現在進去吧，我害怕他們轉移人，走。“
說著聶其琛就自己前面帶路，我們自然也就跟了上去。
”你們不是走了嗎？怎麼還來？“
有一個守在村口的年輕人，狐疑的打量我們，然後用十分抗拒的眼神看着我們，顯然是十分不歡迎我們回來。就在此時說時遲那時快，馮婷婷一個掃腿就過去了，將一個大漢給撂倒在地。我當時都看呆了。要知道馮婷婷就是那種特別小支的人。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五，而且一直走的都是淑女的路線。一看就是芊芊弱女子的形象。
“想要通風報信，門都沒有。”
馮婷婷一腳就將那人踩在腳下，然後拍了拍手，示意我們趕緊進村了。我也沒有來得及回味，其他人就已經進村了。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速度太快了。霹靂小組的人就衝到一戶人家，這一次是破門而入，我也跟隨他們進去了，果然是發現了，一個女的被綁在柱子上，嘴上還塞了布條。我想應該是害怕她們喊出來。那女的一看我們來，就拚命的朝我們看來，我上前就鬆開了她的嘴巴。
“你們來，你們真的來了，我，我……”
隨後她就開始嚎啕大哭起來，然後就抱着我哭，哭的我的衣服都濕了。
“你們幹什麼，你們放開我媳婦，放開她，她是我花了三萬塊錢買的，你們放開。”
有個男人一看我們來，就沖了上來，跟我們搶人。我看了一下這個家，家徒四壁了。那男的穿的也十分的樸素，身上竟然還有帶補丁的衣服。那三萬塊錢怕是他的全部的資產了。
“不，我不是他媳婦，大哥我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我有錢的，我爸爸很有錢，只要你放了我，我一定讓他給你錢。”那女人一直抱着我，躲到了我的身後，顯然是怕極了這個人。
“我只想讓你當我媳婦，我不跟他們一樣，我不打你，我會好好疼你，絕對不打你……”
那男人都快哭了。
不管如何，最終我們還是帶走了那個女孩子，算是解救了，那女孩子竟然下跪給我們磕頭。隨後我們有陸續的介紹了一些女孩子。最後我們才知道，這個村裡百分之八十的媳婦都是從外面買來的。有些女孩子都已經是生娃認命了，也不願意回去了。我看到這裏，突然有一種悲哀。我也看到我們帶走那些女孩子，那些花錢買媳婦人的眼淚，他們惡毒的罵著我們。我甚至還遇到一個可怕的事情。
就是一個家裏她的媽媽也是被買來的，生下了他。。後來等到兒子要媳婦的時候，他媽媽竟然也花錢從別的地方去買人。我們去解救的時候，那女人竟是還準備反抗打我們。這才是最大的悲哀。被害人成了加害人。我再一次感到這個社會深深的惡意。
最終老支書被控制住了，他看到我們來了。就冷冷的看着我們，沒有先前來的我們來的時候，對我們的熱情了。
“這會上電視，報紙嗎？”
老支書一上來就這麼問我們。我們都詫異的看着他。
“不要上報紙，算我求求你們了。一上電視報紙，我們村裏的男人就更加的娶不到媳婦了。你們城裏人不會懂得，真的是沒錢，要是有錢……”老支書說著說著竟然哭了。
“我兒子跟我說過，這不對，不合法，他說要讀書改變我們這裏的看法，說是要……”
老支書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你兒子呢？“
我問道，先前我聽老支書說過，他兒子現在在讀大學，他還很得意、
”兩年前就死了，為了救跳江自殺的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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