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安若晨又累又渴,還很餓。
她與姚昆一路急趕,天初亮時,他們剛繞過一個村子,想冒險走條正路,加快速度,因着時間拖得越長被追上堵截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他們沒有水沒有吃的,這也是個大問題。大道上有驛站和鋪子,雖有被認出的風險,但他們需要買些吃的喝的。
可是很不幸,才拐上大道沒走多遠,便聽得對面反方向而來的兩個趕車的在抱怨,說最近也沒什麼事怎麼突然設卡了,把車上的貨全翻亂了,也不知壞沒壞。回去要被掌柜的說了。
安若晨與姚昆對視一眼。安若晨拍馬上前問了幾句,原來前方有官兵設了卡,人車都要搜查,也不說為什麼。
兩人無奈,只得調轉馬頭,跑上了山路。繞過這座山,希望前面能走運些。
結果到了前路並沒有走運。路過驛站時正遇官兵在驛站里盤查,安若晨與姚昆根本就沒敢停,催馬快奔。驛站中一位兵士看到他們倆了,還跑出來喝了一聲:“喂,你們兩個,幹什麼的?停下!”
會停才怪!
安若晨和姚昆裝聽不見,用力抽打馬兒,跑得更快。隱隱聽到後頭有人喊叫,他們都不敢回頭看,只管拚命向前奔。之後再拐進山路,又得繞一個大圈才能拐回正確的向四夏江的方向。
已經臨近午時,兩人非常疲憊,滴水未進,一口糧沒吃,精神又高度精神,就連馬兒也快跑不動了。好不容易發現了一條小河,姚昆與安若晨趕緊停下來,讓馬兒歇一歇,自己也喝上幾口水。
“這樣不是辦法。”姚昆道。
“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安若晨問。其實她已經不知道此時身在何方,全靠姚昆帶路。
說起來姚昆這一路倒也讓她意外,原以為官老爺養尊處優,什麼都不懂。可姚昆卻對郡里的每個縣每個鄉都清清楚楚。他說他在平南郡任太守多年,不敢說做得多好,但他確實是盡心儘力,他走遍了郡里的每一處,與許多老百姓說過話,認真了解過民情。他說他確不是什麼清白的好官,事實上,想當官就不能太清白,不然沒人助你護你,如此便不能為官。不為官,自然就不能當好官。他說自己也並不是壞官,他為百姓做過許多事,平南郡是邊境重地,他守了這許多年,做太守能做到今天,若無真正的政績,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約摸才走了三分之一吧。”姚昆嘆氣。“越往後,他們調集的人手會更多。到時不止官道,山路也會被封,我們這一路也有遇到村民,方才也被官兵看到,他們根據這些都能推斷出我們的去處。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兩匹馬,什麼都沒有,急着趕路。這特徵太明顯,追蹤我們的方向不會太難。到時封山堵路,我們成功到達四夏江的可能越來越小了。”
安若晨自然是明白的,她道:“還未到最後一刻呢,大人莫泄氣。”
太守搖頭:“不泄氣,只是有牽挂。”他隨手撿了根斷枝,在地上給安若晨畫地圖:“你看,這是中蘭城,這是靜心庵,這是四夏江,我們眼下在這。繞過這山,有條小河,我們不能回官道,大路也不能走。這河流向四夏江,但路途比較好找,容易被發現。若我還能帶着你,便打算從果子村后的這山繞過去,繞過去之後又能看到河了。總之你見到了河,方向便是對的。”
安若晨認真看着,知道姚昆的意思。
姚昆仔仔細細說完了路怎麼走,果然說道:“他們想殺我,不會留活口。我死了,平南郡便在他們掌握之中。我猜這是他們的目的。但他們不敢殺姑娘,你活着,龍將軍便在他們的掌握之中。所以若我們遇敵,莫管我,你跑你的,我想法把他們引開。”他頓了頓,努力想法子怎麼引,如若對方人多,兵分兩路追捕實在是太簡單的事。
“到時我帶着兩匹馬一起跑,姑娘藏在林中,他們跟着馬蹄印走,會以為姑娘仍與我在一起。到時姑娘反方向跑,跑到村子裏,依姑娘的機智,找個理由藏身,尋機再去四夏江。”想來想去,似乎只有這個法子。雖不算妥當,但總比束手就擒強。
安若晨搖頭:“他們很快便會發現大人是一個人在逃,然後迴轉身找我,他們人多,騎馬,我沒體力,跑不過他們的。就算躲得一時,或是跑進了村子,他們圍堵林子村子,將我搜出來也是遲早的事。”
姚昆嘆氣,這點他也想到了。但他確實是沒別的辦法。“可惜我們二人都無甚武藝。”但就算有武藝,只怕也一拳難敵四手。
兩個人均沉默。
過了一會,安若晨道:“大人,若我們被發現了,大人便劫持我吧。”
姚昆一愣。
“他們想要我活着,大人以我性命相逼,也許他們一時不敢動手,我們便能拖得一些時候。”
姚昆簡直無言以對,想像一下那畫面,他用劍架在安若晨的脖子上,大喊着再過來我便殺了她。然後錢世新的人馬團團將他們圍在中間。就算不敢過來,也不會放他們走。於是,他和他的人質餓着肚子頂着寒風在中間,敵方圍着他們喝酒吃肉等着他體力耗盡。
姚昆嘆氣:“那般怕是更糟,不過是拖得一時罷了,之後呢,我們還是沒退路。逼得對方急了,不管你的死活,將我們一起殺了。”
“誰知道會怎樣呢?”安若晨再捧了一把水喝,“想當初我以為我死定了,結果我逃出來了,還與將軍訂了親。想當初大人也以為自己要死了吧,結果還逃出來了,如今躲在這林子裏。誰知道會怎樣呢?我們拖得一時,也許將軍會突然出現救我們。”
姚昆笑起來:“龍將軍哪裏又知道我們如何了?他此刻,也許在等傳令兵回去。錢世新為了混淆視聽,也許派了另一個傳令兵回去回話。將軍以為我們一切安好。他還等着打完仗回城裏接你,又哪曾想到如今你與他相隔不遠,只是生死一線。”
“也許那鴿子沒被打下,也許我派出去的丫頭提早到了蘭城孫掌柜飛鴿與將軍報信,也許方管事派的人成功到了前線,也許盧媽媽也能衝破看守派人給將軍報信,也許將軍自己有事需要回中蘭城……”安若晨頓了頓,微笑:“大人,我從前,不怕死的。或許該說,沒那麼怕死。我只是不想那樣活。如果逃跑與留下來都是死路一條,那我選擇逃跑。可我後來遇到了將軍,那日若不是將軍,我便真的死了。可我死過一次的人,竟然開始怕死了,因為我不必那樣活了,我有了將軍。”
安若晨看向姚昆:“大人可知,我被禁在廂房之中時,夫人曾來看望我,她盼着我沒事,也盼着大人沒事。她說她守護大人的心,與我守護將軍的心是一樣的。大人,你在我心裏不是什麼清官,我曾一直埋怨你為什麼不處置錢裴,明明他做了許多壞事,中蘭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但大人卻從沒有認真處置過他。就算市坊之言做不得准,但大人想威懾住自己屬下縣官的父親,總該是有辦法的。”
聽得安若晨如此說,姚昆面露羞愧,他有他的利益關係,他確不是什麼大清官大好官。
“可是大人對這郡里狀況如此熟悉,體察民情,這一路與大人同行,又覺得大人對百姓也有盡心力。夫人也定是知曉大人的辛苦。有些事對我來說大人做得不好,助紂為虐,但夫人看到的卻是大人的難處。無論如何,大人如今想着捨命護我,雖然這是別無選擇,但大人有這份心,我也受用了。只是我得與大人說一句,若能保命,就莫要放棄,哪怕只有一線生機。夫人還等着大人回去。她對大人的心若是與我對將軍一般,那我太明白那樣的感受。我也想見將軍,哪怕只有一眼,活着見他一眼,我便滿足。我怕死,但若有人要用我要挾將軍,毀了將軍,我寧願一死。”
姚昆聽得動容,想着自己的夫人。他稱不上是個多好的官,也稱不上是多好的夫君,他沒想到,夫人卻是這般對他,竟與外人說出這般羞人的話來。他也想活着,他想見他夫人,活着見到她。
姚昆朝安若晨點點頭。兩人重新振作,拖着疲憊的身體站起來。馬兒累也不願走,竟不太聽話,兩人頗費了一番勁,終於再度上路。
又繞過一座山,按姚昆說的,他們看到了河,回歸往四夏江的方向。不敢進村子,不敢找驛站和飯館子,沒有時間也不敢打野味捉魚,在山裏找到些果子,澀得很,但兩人還是吃下去了。
安若晨一路走一路說:“太好吃了,我好飽,好飽。”
姚昆聽得笑起來,這算自己騙自己嗎?騙了真會感覺飽嗎?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現在只走了一半多的路,天黑之前肯定是到不了四夏江兵營關卡了。馬兒已經跑不動了,人也精疲力盡,他尋思着,不如找個地方先躲着,讓馬兒休息,人也找些吃的,養精蓄銳,待天黑了摸黑趕路,這般機會還大些。
正待叫住安若晨,他騎的馬兒忽地嘶了一聲,腿一軟,將他摔了下來,忽哧忽哧地喘着氣。姚昆嘆氣,這下不停都不行了。前面的安若晨回身看,姚昆從地上爬起來沖她招招手,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見安若晨一臉驚恐大叫:“大人!”
姚昆心知不妙,就聽得刷的一聲,一支箭從他耳邊擦過,他連滾帶爬的躲開,安若晨已經催馬朝他奔來。一個聲音大叫着:“那女的留活口,莫傷到她。”
數支箭又射過來,兩支射在了姚昆的馬上,一支射在了安若晨的馬上,還有兩支射向姚昆。姚昆與安若晨碰頭,那兩支箭被安若晨的馬兒擋住了。馬兒嘶叫着倒地,安若晨摔倒在地上。
顧不得喊痛,安若晨強撐着摔到的腿站起來撲向姚昆:“大人!”
她一把將姚昆撲倒在地,兩支箭再從二人身邊飛過,又一個聲音大叫着:“莫傷那女的,留活口。”
這個聲音安若晨和姚昆都認得,是盧正。
他們轉頭四望,一群官兵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正在將他們包圍,林子離他們二人還有些距離,但話說回來,就算離得近,依現在這般被團團圍住的狀況,他們也逃不進去了。
安若晨往姚昆面前一站,張開雙臂對盧正喊道:“莫傷他,我中了毒,只有他有解藥。他說見到了將軍才會給我。不然不出三日,我必死無疑。”
所有人一愣,弓箭手搭好的弓停住了,盧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這是在諷刺他還是唬他呢!
“姑娘,這般耍人有意思?”他冷笑。
只這一來一往兩句話時間,姚昆已經拔出了劍看好了方向,他拉着安若晨後退,背靠在一棵樹上,把劍架在了安若晨脖子上,然後大聲喝:“都別過來,也別亂放箭,我若傷到了,劍就拿不穩了。”
盧正的臉色這下黑了。很好,這招比毒|葯強,很有安若晨的作派。
安若晨冷冷地看着他:“你呢,那般耍人有意思?”
盧正道:“我可沒騙你,你二妹確是中了毒。”
“是嗎?多久會毒發?”
“我最後一次給她‘解藥’的兩個月內,算算時候,差不多了。”
“所以你是用最後一次‘解藥’的機會下的毒?這世上怎會有這樣的毒。”
“自然是有的。你不用套我的話,我未曾說謊,你可以不信,但她毒發之時,你便會知道了。她不會馬上死,先是咳嗽頭痛,以為是普通風寒,接着大夫會給她開治風寒的葯,她越吃,狀況便會越嚴重。直到她死。所以,我是不是說謊,你用不了多久就會知道的。我有解藥,你跟我走,你和你二妹的性命都可保住。”
“可那時我安排了要離開中蘭城,你隨我離開,我二妹的毒怎麼辦?”
盧正皺眉道:“你還不相信?她確是中毒了,第一,我不會讓你有離開的機會。第二,就算計劃失敗,你真離開了,你二妹毒發,我自然會讓你知道,你趕回中蘭,便有機會救她一命。”他頓了頓,道:“就如同現在這般。你跟我走,便有機會救她。”
“沒看我被劫持了嗎?如何跟你走?”安若晨淡淡地說。
“莫與我說笑話。”盧正道。
“誰人與你笑話。”姚昆大聲喝道:“誰亂動一下,我的劍可沒長眼睛。我若死了,她也別想活。”
“你聽到了。”安若晨道,“不如我們商量一下如何解決這事。”
盧正看了看形勢,他不信姚昆真敢傷安若晨,但他覺得安若晨自己敢。姚昆背後的樹算不上粗壯,未能擋住他全部後背,他側身有空檔,他的頭部也是可擊中的部位。弓箭手是最適合解決眼下狀況的選擇,但若是後背和側面射中,姚昆未能控制他的劍,恐怕安若晨脖子真得挨一下。
看來得與他們耗上了一段時間,等他們鬆懈了疲倦了撐不住了,若能聽話最好,若不聽話,弓箭手一箭射穿姚昆的腦袋,而他們趕上去撥開劍,一拳將安若晨擊倒在地,很容易便能將她制住。
“我要去商量一下。”盧正道。然後他往後退。為首的官兵也跟着他退開,而其他人則上前一步,將姚昆和安若晨圍得更緊。
盧正與官兵首領說了打算,囑咐好他們的分工,找最好的弓箭手站好位,尋好姚昆的空檔,重點在他的頭。他會負責與安若晨談判,分散他們的注意力。這兩人很累了,撐不了多久。
這邊安若晨看不到盧正,她掃視了一圈包圍他們的人,與姚昆道:“他定是與人商議如何拿下我們了。”
姚昆苦笑:“那確是遲早的事。”
“最起碼現在我們還活着。”
姚昆再苦笑,勸道:“姑娘,若你被擒,莫急着求死。他們雖會用你要挾將軍,但龍將軍機智過人,是個有謀略的武將,他不會甘願聽從他們擺佈的,他會將你救出來。”
安若晨沒說話。她腦子裏是龍大的笑容,真想見見他啊。她想像不到這些人會要挾他什麼,但盧正能在軍中潛伏這許久,能獲得信任,證明這幕後之人是有手腕且蓄謀已久的。她真怕自己害了將軍。可她想見他,真的很想見。
不一會,盧正回來了。包圍安若晨和姚昆的官兵們互相悄聲傳遞了信息,移動了一下位置。安若晨看着他們的行動,心裏很警惕。
盧正看着她的表情,道:“姑娘,你該知道,今日|你定是走不了的。”
“當然了,我不走,我累了,我要騎馬。若是有馬車就更好了。”安若晨胡扯西拉。
盧正抿了抿嘴,按捺住脾氣,道:“若是姑娘願意跟我走,馬車我可以安排。”
“想讓我去哪兒呢?”
“自然是個安全的地方。”
“你們想向將軍要求什麼呢?”
“能要求什麼呢?”盧正很機警地反問,然後道:“我們只是幫將軍保護好姑娘,教他能安心打仗。”
安若晨道:“將軍定會感動的。你知道,我總願意把自己在將軍心裏的地位想得特別高,想像着自己對他特別重要,可是男人啊,我娘說,男人都是薄倖的。盧護衛你說,我對將軍真的這麼重要嗎?”
盧正簡直要寫一個“服”字給安若晨,這反問得,他真的差點要思考一下她到底對龍大多有價值,是否真是一個好籌碼,若換了別人,大概真的會被她唬住。確實啊,龍大將軍呢,領過數萬兵將的大仗,連滅三城不帶落淚眨眼,從來沒鬧過什麼女色艷聞,區區一個商賈之女罷了,真的這麼重要?
“姑娘,我是你的護衛。”盧正忍不住提醒她。他不是別人,他是她的護衛。先別說龍大對安若晨的情不自禁他看在眼裏,就是安若晨對付別人的這些小手段他也看在眼裏。她是狡猾的,會演戲,一肚子主意,她的話不可信,不能聽,不要理。這般處置便對了。
安若晨自然明白他這話里是什麼意思,她微笑:“我記得呢,你曾經是我的護衛。我真感動,你教導了我如此重要的學問,讓我長了見識,這可是旁的護衛做不到的。”
盧正臉抽了一抽,她這又是諷刺他了嗎?
盧正注意到姚昆聽他們說話聽得,手上的劍鬆了松。盧正的手背在身後,悄悄打了個手勢,提醒弓箭手注意。
安若晨這時候問:“殺了太守大人你能領賞嗎?”
這話提醒了姚昆,他復又集中了精神,把劍再架穩了。
盧正不說話。
“把我抓回去,你能領賞嗎?”
盧正還是不說話。
“盧護衛,我很好奇,你們做這些,能得到什麼呢?”
盧正反問:“我也好奇,你拖延這時間,又能得到什麼呢?”
“我在等將軍。”安若晨答。“你知道的。”
“我知道將軍不可能來。那信鴿死了,方管事派出的人死了。你在將軍府派的人也被截回了。傳令兵的消息也回去了,也許將軍這會兒正聽傳令兵報事呢。”
“另一個傳令兵嗎?將軍會疑惑原來那個呢。”
“不會。傳令兵路途勞累,回程是另一人報信是很正常的安排。”盧正鎮定地看着安若晨:“所以將軍不會來,等他得到中蘭城出大變故的消息時,姑娘已經在安全的地方睡大覺了。”
安若晨不說話。
盧正等着她,等了許久,她還是不說話。
最後是盧正沒忍住,他看了看姚昆,再看看安若晨:“無論耗多久,結果都是一樣的。我不想傷了你,姑娘。姚大人氣數已盡,你幫他什麼好處都得不到。他甚至會拖累將軍。他謀反,他傷了白大人,將軍不可能護他。將軍護着他,將軍也會背上謀反的罪名。姑娘希望這樣?姑娘想害了將軍?”
姚昆聽得心裏恨極,好你個盧正,竟然這般狡猾,竟挑安若晨最在意的軟肋說事。
安若晨還是不說話,她看着盧正,眼神里一絲軟化猶豫的意思都沒有。
盧正只得又道:“你們沒了體力,根本撐不了多久。我如今也是怕姚大人誤傷了姑娘才沒有動手。但過了一會,只怕姚大人會累得劍都拿不動了,到那時,結果還不是一樣?不如現在便痛痛快快的,大人與姑娘都不必受累。”
“我樂意受這累,我樂意耗着。”安若晨開口,“此時,此刻,我仍活着。”她鼓勵着自己,也鼓勵姚昆。“盧護衛,我的事你既是清楚,你想想,我哪一次放棄過?哪一次不是撐到最後?”
“何必?”盧正語氣譏諷。“結果已定,又何必嘴硬。”
安若晨咬咬牙,她確是嘴硬,但她不能放棄,絕不放棄。“從前,我也以為是死定了。但我沒放棄,我拼到最後一刻,然後我見到了將軍……”
盧正大聲喝斷她,這女人是瘋魔了嗎!“沒有將軍!不會有人來救你們!”
“們”字剛出口,就聽得“嗖”的一聲響空聲響,一個弓箭手“啊”的一聲慘叫從藏身的樹上摔了下來。
盧正大驚失色,只這一剎那,身後左側的林中忽地冒出一隊騎兵,竟然如此悄無聲息,他們的注意力全在安若晨身上,竟是未曾注意到周圍。也定是這隊騎兵先打探好了情況,悄聲掩了過來。
所有的事只一剎那間便發生了。
樹上的弓箭手慘叫倒地,更多的箭射來,盧正身邊數人均中箭倒地。大家反應過來,揮舞刀劍撥擋。衛兵首領大聲叫喊:“放箭!退後!”
但盧正知道,來不及了。
因為竟然沒有箭是射向他的,對方要留他一命。而他沒有聽到有人叫喊指令,騎兵隊居然能如此安靜便將他們包圍,這麼訓練有素,他所知只有一個人能辦到。
一匹戰馬如箭般沖了過來,從盧正頭上躍了過去,馬上之人長刀一揮,一刀砍掉了衛兵首領的腦袋。他回身,反身一刀,刀尖挑起一個弓箭手,將他拋向安若晨的方向,正好撞開一名欲趁亂砍向姚昆和安若晨的衛兵。馬兒與他配合得當,轉身一腳,后蹄踹飛一名衝上來的衛兵,然後撒開蹄沖向安若晨。
盧正轉身便跑,絲毫不敢戀戰,他根本不用仔細看那人是誰,那人也未將他看在眼裏。
龍騰,龍大,龍將軍。
“我在等將軍。”他想着安若晨的話。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安若晨的心裏也在狂喊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瞪大了眼睛,仔細看着那個戰馬上的高大男人。
“從前,我也以為是死定了。但我沒放棄,我拼到最後一刻,然後我見到了將軍……”
她的眼眶發熱。“如今這一次,也是一樣的。”
姚昆嚇得顧不上周圍還很兇險,趕緊把劍一丟,大叫:“我沒有要殺安姑娘的意思。”
龍大沒理會他。他駕着馬,圍着安若晨在跑,他的大刀揮舞,他的眼神凌厲,如風的馬蹄聲聲,步伐輕快穩健,有如舞蹈。龍大砍倒一個又一個圍攻安若晨的衛兵。衛兵們往後退,再往後退,他們發現退無可退,騎兵隊已經將他們包圍。衛兵們趕緊丟下了武器,跪下,雙掌抱頭。
盧正沒跑出多遠,還未能上馬,兩把大刀便已架到他脖子。另兩個騎兵跳下馬來,將盧正綁上。
龍大騎着馬圍着安若晨轉着圈,直到所有衛兵都跪下了,直到每一處都確定安全了。
安若晨看着他,想起她學騎馬的那會,龍大也似這般,在她身邊轉着,還問她“你學會了嗎”。
“將軍。”
龍大御馬到她面前,低頭看她。
她仰頭,也看着他。
然後他向她伸出了手。
安若晨忍着淚,將自己的手放進了他的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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