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二·二三事
[畢業季]
自打論文答辯結束以後,畢業季才像是真正有了實感,走在路上處處是拍照的畢業生。實習的實習,找工作的找工作,大家各奔前程,連散夥飯也湊不到一個齊整。
學院畢業典禮結束之後,班長再次組織聚會,說大家能來的盡量都來,以後恐怕更難聚齊。一行人吃到酒店將打烊了才散場,男生多數都喝得爛醉如泥,只剩下了幾個清醒的。
班裏統共四個女生,住一間宿舍,平日裏雖說在常在一起玩,關係卻也算不得多密切。一個女生挽住林閱的手,打算跟她一道回宿舍。
林閱走出酒店門口,卻見前方孫磊正攙着不省人事的陳麓川,問他住在哪兒。
林閱站立一瞬,忽對身旁的女生說道:“我今天不回宿舍睡了,你跟她們一起回去吧。”
看着室友三個走遠了,林閱趕緊追上孫磊,說:“我知道陳麓川住哪兒,我送他回去吧。”
孫磊微訝,古古怪怪地看她一眼,方說:“挺沉的,你一個人攙得住嗎?”
“沒事,我攔個的士回去。”
孫磊便沒再說什麼,往旁讓了讓,讓林閱扶住陳麓川。
真的挺沉,壓得她差點一個趔趄,勉強站定。
孫磊說了句“那就交給你了”,便跟上其他人走了。
林閱站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將陳麓川塞進後座。結果還沒走出幾條街,他嘴裏喊着難受,司機怕他吐在車裏,不肯載了。
林閱只得將陳麓川又攙了下來,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見街對面七天連鎖酒店醒目的招牌。不得不說,在她的認知里,這亮黃.色的燈箱招牌總給她一種隱秘而曖昧的感覺。她站在那兒,有片刻的胡思亂想,繼而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恥,自我唾棄了一句。
她費力地將陳麓川扶進酒店大廳,平價的標間已經沒有了,她只得要了個商務間,花光了身上僅有的幾百塊錢。
等好不容易將陳麓川放倒在床上,自己也累出了一身汗。她去洗了把臉,擰了快濕毛巾出來,幫陳麓川脫掉鞋襪,然後替他擦了擦臉。
他身上穿着學院統一發放的文化衫,版型不那麼好的黑色t恤套在他身上,也絲毫不顯得難看。如今衣服溜上去一大截,露出腰腹處緊實的線條。
林閱似被燙了一下,慌忙移開目光,趕緊替他擦洗完畢,又回去浴室,鎖上門沖了個涼。
她穿好衣服出來,陳麓川仍是沉沉睡着,毫無知覺。
林閱呆立片刻,在床沿上坐下,伸出手,沿着他鼻樑的弧度劃了一道,最後指間定在他唇上。
心臟激烈跳動,讓她一時竟似無法呼吸。猶豫許久,她終於鼓起勇氣,俯下.身,將自己的唇輕輕靠上去。
停留一瞬,再不敢有別的動作,觸電似地立即彈開,就在她打算起身離開的時候,陳麓川忽然一個翻身,手臂打在了她身上。
林閱嚇得一動也不敢動,而陳麓川就勢將她一摟,她立時往下一倒。
這一霎,林閱心臟幾乎從嗓子眼裏蹦出,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息。定睛一看,陳麓川的臉近在咫尺,眉峰,鼻樑……
有那麼一個瞬間,她打算推開陳麓川爬起來就此離開。
然而在衝動面前,任何理性的選擇都不堪一擊。
她想,今天之後,他們將徹底變成兩個再無交集的陌生人,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便沒再猶豫,湊上前去,含住他的唇。
最初全是她一個人在亂無章法地賣力,突然一個瞬間,她察覺到陳麓川似在回應,心臟驟然狠狠一跳,便抬手關了燈,緊閉上眼,將身體整個靠過去,而後手探向他腰間,停留一瞬,往下滑去。
陳麓川低低地嗯了一聲,林閱立時燒紅了臉,憑着本能,運動起來。
然而任憑她如何逗.弄,那東西仍是軟塌塌地躺在她手裏,沒有絲毫立起的跡象。
陳麓川似乎覺得不舒服,喉嚨里悶哼一聲,將她手臂一拂,翻了個身,眼皮動了動,卻沒有睜開。
林閱先是驚嚇,繼而木然,過了半晌,難以言喻的羞恥之感浪潮一樣的襲來,很快沒頂。她再也承受不住,坐起身捂着臉,小聲而壓抑地啜泣。
房間裏一片昏暗寂靜,只有排氣扇通風發出的聲音,嗡嗡嗡嗡。
林閱枯坐半晌,最終哭聲漸歇。她從床上起來,將身上衣服整理乾淨,慢慢地走出了房間。
走出去兩步,她腳下越來越快,到最後已是發足狂奔,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站在了馬路邊上。
深夜,只有寥寥數量汽車呼嘯而過。
她低頭看見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昏黃的路燈光拉得老長。
就在這一刻,她認命了。
所有種種均在告訴她一個否定的答案,她與這個男人,終究無緣無份。
她的暗戀,註定開不了花。
[風箏]
陳麓川初到美國凡事都不適應,ucberkeley工程學院的課程設置遠比他想像得要繁雜艱難,加之語言障礙,最初的小半年用暗無天日形容都不為過。
班上還有個新加坡的女生,由於都是亞裔,在第一次做teamwork的時候,兩人自發地進了同一個組。
他們需要一起開發一個軟件,用以為團隊工作提供幫助。軟件開發涉及前端後台各個方面,新加坡的女生主要承擔了前端的ui和交互響應設計,陳麓川則主要負責後台的開發。大半個月下來,兩人課堂之外也成了朋友。
女生聰明獨立,陳麓川和她的合作分外輕鬆愉快。作業設計順利完成那天,陳麓川和女生去酒吧喝酒慶祝。
喝到酣暢時,女生忽將身上外套一脫,混入人頭攢動的舞池之中。
她裏面穿着一件緊身的黑色t恤,在搖晃的燈光下扭動腰肢,視線卻一直沒從陳麓川身上移開。
陳麓川也在注視她,端着酒,默默地抿了一口。
女生跳完一曲,大汗淋漓地回到陳麓川身旁,笑說:“陳,你怎麼不跳舞?”
“我不太會。”
女生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不早了,回去嗎?”
陳麓川將女生送回公寓,到了門廊處,女生轉身看着他,指了指上方,笑問:“要不要去喝杯水?”
陳麓川猶豫了一瞬,笑答:“我有份論文還沒完成。”
陳麓川步履匆忙,回到自己公寓沖了個涼。出來時看見自己擱在一旁椅子上的長褲,頓了頓,走過去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隻錢夾。他伸手掏了掏,從夾層的最底下抽出一張照片。
登記照,藍色底,照片中那人盯着前方,樣子有點兒呆。
他捏着照片看了許久,嘆了聲氣,最終又將它塞回夾層。
這段時間,他鮮少有時間去想到林閱。他最後一次見她是在校畢業典禮上,他坐在後面,僅能看見一個後腦勺。後來散場,人頭攥動,不一會兒他便失去了目標,再也找不見。
這會兒突然一陣沒來由的孤寂,興許是壓力太大,他只覺得累,心裏像是壓了塊石頭,沉甸甸地透不過氣。
他不免後悔婺源那晚為了所謂的兄弟情誼,斷然否決了自己的感情,如果那時候撕破臉皮放手一搏,現在是不是情況有所不同?
他興許不會出國,興許會帶着她一道出國,興許最後結果並不如人意……可即便不如人意,至少他試過了,而不像此刻,除了無病呻.吟地喟嘆,毫無辦法。
晚上睡覺,他又夢見了自牌坊底下逶迤而至的白色身影,那女孩兒抬頭,似一朵纖長美麗的梔子花;而後場景陡然一轉,似有人握住他,生澀地逗.弄……
他猛喘一口氣,醒了過來,只覺得底下漲得難受。
他罵了一句,伸手握住自己,閉上眼,回憶方才夢裏的吉光片羽。
後來,他漸漸適應了在美國的生活節奏,甚而生出定居的打算。就在這時,爬山時一場事故猝不及防地發生,他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最終決定回國,
回來不到一個月,江城下雪了。
他接着電話,從醫院匆忙出來。
他講完電話,抬頭一看,看見自己車旁站了一道纖瘦的身影,望着有幾分眼熟。
他呼吸一停,片刻,在極度的狂喜和震驚中找到自己的聲音:“林閱?”
走時烈日當空,回來大雪紛飛。
都是尋常年景,此刻卻因為久別重逢,顯出別樣的意味。
就在林閱視線與他對上的瞬間,他在心裏做了決定。
因他發現,自己從未如此地想一座城,更想一個人。
[小劇場]
幾個孩子吃過中飯午休,陽陽被林閱按着喝完了牛奶,回到房間去時,發現奔奔正在捏嬰兒車裏妹妹的臉。
陽陽立即過去將奔奔一撞,“你不能摸她!”
奔奔被他撞得一個趔趄,站定之後幾分委屈看着他,“為什麼?”
“因為,因為她是我一個人的妹妹!”
林閱聽見了,笑說:“你不是喜歡奔奔嗎?喜歡一個人就要懂得跟他分享啊。”
陽陽忙說:“那我不喜歡奔奔。”
“你喜歡誰?”
“我喜歡妹妹!”
陳麓川:“……小子終於出息了。”
陳麓川教育陽陽,“兒砸,你現在就得開始努力學習,不然以後沒錢討老婆。”
陽陽問:“爸爸可以給我錢啊。”
“爸爸不會給你錢。”
“為什麼?”
“錢都要給你妹妹。”
“為什麼?”
“你看,你已經可以走路說話了,妹妹還不能。妹妹是不是要比你弱小?”
陽陽點頭。
“你是不是男子漢。”
陽陽點頭。
“男子漢是不是要保護弱小?”
陽陽狂點頭。
“所以,錢要留給妹妹,陽陽是男子漢,男子漢要自己掙錢。”
陽陽頭點得像是小雞啄米。
“來,男子漢過來寫字。”
林閱:“……老公,你不去傳.銷組織當洗腦頭目簡直是屈才。”
陽陽學畫畫。
林閱瞟了一眼,“你在畫什麼?”
“我在畫爸爸的名字。”
“名字怎麼畫?”
“咯,”陽陽胖乎乎的手指點着畫紙,“從前有座山,山上有樹林,山下有條河,河邊有隻鹿。
林閱正要誇讚,陽陽又說:“媽媽媽媽,你也在畫裏。”
林閱一愣,笑了。
是呢,她的姓,正好嵌在他的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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