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給王爺生猴子(十一)
周憧的一句我不信你,把襄王的心窩子戳出血來,痛苦地說:“我怎敢騙你,你就要離我而去,我如何會騙你?”
“可你還是覺得你沒錯,不是嗎?”沒有從本質上改變觀念,這樣的承諾要來何用。
“我都說我不娶王妃了,我也不要什麼側妃!你還要我怎麼樣?”襄王捂着刺痛的心,他也很難受。
“所以你是因為我要尋死才妥協?用死逼來的東西我不屑要,我愛你,但是我要放棄你。王爺,你要好好地記住今天,是你負了我。”
周憧轉身,面向懸崖。
“不要跳!我求求你不要跳,你捨得我們的世子嗎?他還年幼,你走了他怎麼辦?”襄王急得發瘋,不顧一切的衝過去想要抓住那個狠心的人。
周憧回眸一笑,對他說:“我愛你,還有,照顧好我們的孩子。”他的身體,在襄王面前落下,消失,隨風而去。
“阿憧——”襄王抓不住他,凄厲的嘶吼在山谷中回蕩,久久不去。
侍衛們趕過來看見的,是趴在懸崖邊上失魂落魄的王爺。他那副樣子,就好像隨時都會掉下去。
究竟發生了什麼?讓王爺如此失態,失落。
“王爺?王爺!”
過來許久,襄王回過頭來,侍衛們驚恐地發現他滿臉是淚。
很久,才有人敢說話:“王爺,回府吧。”
從此以後,王府中少了一個人。主人襄王也好似少了一個魂,再也沒有笑過。
那天侍衛們送王爺回府,徐公公就知道周憧回不來了。他很心疼王爺,但是好歹世子爺還在,大小也是個安慰。
不過時間是療傷的聖葯,想必慢慢地,王爺也會好起來,不會再惦記着那位公子。
徐公公嘆息,哎,那位公子也是個烈性的人兒,怎麼就這麼不惜命。自個走了兒子成了別人的,時間一長連王爺也會把他忘了,圖什麼呢?
襄王回來的第二天,馬上就打了徐公公的臉。他抱着世子進宮裏去了,和太后坦白兩件事。一是他有了兒子,二是他不娶王妃。
也不知道王爺怎麼說的,反正最後婚禮取消了。
王府里冷冷清清還是那麼兩個主子,徐公公覺得自己的臉好痛。其實那位公子才是贏家吧,他雖然才成功一半,卻也斬斷了別人成功的可能。
除了他,王爺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他走了,王爺用盡餘生來紀念。
徐公公還發現,王爺越來越離不開世子爺了,只要世子爺不在跟前就會焦急,直到看到世子爺好好地才放心。
有時候父子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能看一天去。
世子爺就是這麼一天天長大起來的,一晃眼就是一年,又到了那個不能提的日子。王爺在這幾天不吃不喝,有好幾次徐公公都發現,王爺好像眼睛發紅,可別是哭了。
要說哭的話,王爺早就在那天哭過了。回來的時候徐公公是看見了,身邊的人也看見了,王爺根本就不在意,沒力氣管這些。
徐公公嘆息地想,要是王爺早點做到這一步,是不是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呢?
可惜世事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世子爺兩歲的時候,會說話了,王爺教他喊的第一句是爹爹,第二句是父王。
開始世子爺喊不好的時候,王爺很耐心教導。等世子爺好不容易喊利索了,王爺卻又獨自傷心。
徐公公知道,王爺又在想那位公子。哎,都走了兩年了吧,還沒緩過來?
既使這麼想,王爺都沒有替那位公子立牌子。因為王爺說,他相信世子爺的爹還活着,只要一天沒找到屍骨,就相信他還活着。
春去秋來,第三年。
周憧當年想好的時間也就是三年,太短了不夠感情發酵沉澱,太長了則是他自己捨不得。
當初離開崖底他就回了皇城,只不過換了一個身份和臉孔而已。他知道襄王退婚,也知道襄王封世子。有時候還能聽到襄王府的八卦小消息,比如襄王的世子不是親兒子什麼的。
周憧一笑而過,這些消息很可笑,但卻令他很想兒子。要不是襄王把世子護得嚴嚴實實,從不帶出府玩,周憧真的很想去看一眼。
以前天天在身邊的時候不覺得,離開之後卻越來越想念那張白嫩嫩的小臉蛋。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呢?是不是還有小時候的樣子?
有時候周憧也會迷惘,自己是不是選擇錯了?王爺的愛情就這麼重要嗎?比兒子這三年的成長還要重要?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
唉……
“阿周,幫這位客人找一下《聲律啟蒙》。”這天偷懶的時候,老闆帶了兩位客人過來。
“好。”周憧正在窗邊看書,他現在是書局的——導購。
“阿憧……”
聽見熟悉而又久違的聲音,周憧抬起頭來,然後迎着光燦爛一笑。
“好久不見,王爺。”
襄王看着他,目不轉睛,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這個人就不在了。
然而他是真的存在嗎?還是自己的幻想?襄王竟然不敢去確認,不敢破壞了這美好的一幕。
周憧等不到襄王的反應,目光就被襄王懷裏的小傢伙吸引了,他是那麼地可愛,帥帥的小胖臉,圓溜溜的黑眼睛,小手小腳都像白白胖胖的蓮藕一樣,簡直是王爺的縮小版。
“這是……是我們的孩子嗎?”本以為自己可以很淡定,全都是扯淡,周少見到兒子就不淡定了。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兒子搶過來,狂親一百遍!
“是,他是。”襄王終於相信,眼前這個周憧是真的,他整個人都好像失了力氣,連忙把兒子放下來,以免摔到了孩子。終於,他對兒子說:“順兒……快叫你爹爹。”
世子三歲了,鼓着圓圓的眼睛問:“他是爹爹?”小胖手指着周憧,充滿好奇。王爺總是和他說爹爹,原來爹爹是個人啊。
“對,他是你爹爹。”襄王點頭說,鼻子竟然有些發酸。這是他們一家三口久違的團聚,一度以為不會再有了。
世子最聽王爺的話了,立刻張開手對周憧說:“爹爹,抱。”他一點都不怕生,他覺得‘爹爹’很親近。
“他叫順兒?”周憧彎腰抱起小胖糰子,顛了顛,好重手。
“順兒是小名,還沒有取名字。”襄王看到擁抱的父子二人,莫名覺得眼睛有些刺痛,他們是那麼自然親近。
“哦,這樣啊。”周憧對着順兒的胖臉親了親:“小傢伙,我很想你喲。”看到順兒忽閃忽閃的眼睛,他由衷地道歉:“對不起,這麼久沒去看你。”
襄王訥訥地說:“你一直在皇城?是不是?你為什麼不回王府?”
周憧沉默了一下才說:“我當從前的自己死了的,現在的我是新生。你說我回去幹什麼,再次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嗎?”說完自嘲地一笑,像是釋懷了,又像是還沒有。
這話何其誅心,襄王為他整整地痛苦了三年不是假的:“你是說,你心裏已經沒有我了,也沒有順兒嗎?”
“順兒始終是我兒子,我心裏怎麼會沒有他。”
襄王苦澀着臉:“那我呢?”他又算什麼呢?好不容易再次見到了他,他卻這樣說。
“王爺,我愛過你,但我愛不起你,我只是個平凡的人,我想過平凡的生活。”周憧這樣說,他絕不會開口要求什麼,他要襄王自己心甘情願地給他。要不然寧願不要。
“難道你不知道,我沒有娶王妃,身邊也沒有別的人。我一早就說過,我願意守着你一個……你不信我,你還是要……”還是要跳下去。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我們都不要去糾纏了,好嗎?”周憧露出苦楚,甚至哀求。
他的痛苦,只會讓襄王更痛苦。明明還愛着對方的兩個人,為什麼一定要抹殺過去。他們之間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
絕不可能,那三年的痛苦算什麼?他們的順兒又算什麼?
“我不允許,我不要這樣。”襄王眼睛發紅地看着周憧:“你跟我回王府,我們一起撫養順兒。”
“不合規矩,王爺,我出身低下。”周憧把從前襄王那一套拿出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在乎,不要說什麼規矩,我只要你!”襄王自然還記得自己說過這些話,他恨不得打醒那時候的自己。如果不是他惦記着什麼規矩,就不會發生那三年的事情。他們一家三口還是好好地,多麼幸福。
“王爺的善變令我惶恐,我還記得那時候王爺的話呢。我真的不敢去嘗試,如果下次沒有人救我怎麼辦?死亡太痛了,我已經不敢再試一次。”周憧望着窗外說,渾身瀰漫悲傷的氣息。
“不,不要這樣說……”這樣的周憧,就像一把利刃剮着襄王的心肝,痛不欲生:“我承認,我以前負了你。但那不是善變!我一直都愛着你的,只是我不知道……”不知道娶個王妃會鬧成這樣,如果早知道的話,他不會那樣做。
“真的嗎?”周憧回頭看他,雙眼帶着嫩生生的希望,又好像不相信,十分矛盾。
“是真的,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再變。”襄王見周憧似乎有所鬆動,喜悅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一疊聲地說:“相信我,相信我吧,跟我回王府。”
周憧看看激動的襄王,又看看懷裏安靜好奇的胖兒子:“我要考慮一段時間,王爺能等嗎?”
聽到如願以償的答案,襄王有一瞬間失神,覺得整個人鬆軟下來。
他甜苦半摻地笑了:“好,我等你。”
周憧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順兒開始啟蒙了嗎?”三歲確實是讀幼兒園的時候了。
“嗯,我親自教導他。”襄王很喜歡這樣閑話家常,和周憧一起討論兒子:“我記得你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公子,以後你我一起教導順兒。”
不是沒聽出襄王的期盼,周憧只是淡淡一笑,把書給順兒抓住:“時間不早了,和王爺回去吧,爹爹會想你。”
順兒跟周憧畢竟還不熟悉,肯在他懷裏待這麼久已經很不錯。周憧把他交給襄王,他就乖乖爬到襄王懷裏,不時用眼睛偷看周憧。
“叫一聲爹爹。”周憧笑着逗他。
“爹爹。”順兒叫完,害羞地躲進襄王懷裏。
“真乖!”周憧心裏暖暖的,果然是他肚子裏爬出來的小寶貝兒。
“我帶順兒回去,再來看你。”襄王害怕周憧拒絕,於是飛快地去結賬,又怕周憧會跑:“你不要離開,我再來找你。”
“去吧。”周憧揮揮手,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襄王腳步發飄地回到王府里,把順兒交給徐公公照顧着,臉上難掩喜色。
徐公公很好奇,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王爺笑了,真是白日見鬼。
“世子爺啊,王爺遇到了什麼好事,您知道嗎?”指望着這個三歲的小胖子給他解解惑。
小胖子想了想,歪着腦袋說:“買書。”
徐公公連搖頭:“不是這個,書有什麼稀罕!還有別的嗎?”
小胖子眼睛一亮:“有!爹爹!”
徐公公一拍手掌,對了!就是這個,這才是原因!
不對不對,那位公子不是已經沒了嗎?
“世子爺,您可別嚇唬奴才……”難道真的白日見鬼了?
襄王放下小世子,顧不上吃午飯,轉頭又去了書局。
衝進書局裏找了一遍,沒有看見周憧,他的心頓時一下子冰涼。
“掌柜,他呢?之前那個人呢?”抓住老闆問話。
“您說的是阿周嗎?他回去了,下午不上工。”掌柜的說。
“回去?回去哪裏?你知道他住在哪裏嗎?”襄王急忙問。
“好像是知道的,聽他說過一回,是……清瓦衚衕最後一家吧,院內有棵紅楓樹的那家。”
襄王出了書局,直奔清瓦衚衕。
最後一家,紅楓樹……他看着那棵已經紅了的楓樹,當初順兒也是初秋的時候出生的。那個人他,卻在深秋決然離開。
襄王走上前去,扣了扣門上的銅環。不一會兒,褐色的木門打開,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王爺?你怎麼來了?”周憧有點驚訝,畢竟他們剛才才見過。原來王爺說他把兒子帶回去再來是真的,果真是行動派。
“我說過,我會再來找你。”襄王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找上門來哪裏不對嗎?
“哦,先進來吧。”周憧說,讓開身體,等王爺進來之後關上門:“我正在做飯,王爺吃了嗎?”
“沒有。”襄王走近,果然聞到一股飯菜香味。他竟是……會做飯?
“怎麼了?”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着他?
“你這些年,過得好嗎?”襄王心裏滋味複雜,這個人離開的時候身無分文,拿什麼立足?眼下看他的日子,也是過得清苦,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還要自己做飯。
“挺好的。”周憧真不覺得自己苦,出府的時候誰說他沒帶銀子,不過他不會告訴王爺就是了。
“你說,有人救了你?那個人呢?”襄王不着痕迹地打量屋裏,確實沒有其他人。
“坐,喝茶。”周憧淡淡地招呼他:“那個人是個雲遊四海的神醫,治好我就走了。”瞎扯的,明明是系統的神葯救了他,藥名叫銅皮鐵骨,抗摔打。
“你在皇城,卻不來找我。”襄王再次苦笑,還委屈。他有很多話想跟周憧說,但是真正面對面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呵呵。”周憧沒說什麼,進去廚房端飯菜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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