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大義嚴母

“蘇將軍，今日為何不將那些叛軍一起擊殺的呢？就算不能擊殺，也能將這些傢伙擊潰。留着這些傢伙在武威城下，遲早會對武威城產生威脅的。”阿史那泥孰回到大帳之中，忍不住詢問道。

“我們現在的兵馬不夠，就算是將這些人盡數擊潰，攔不住這些人，甚至還會逼着這些叛軍和我們決戰，我們的損失可就大發了，所以我們要等李玄霸將軍前來。”蘇定方卸了身上的盔甲說道。

實際上除掉這個消息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今日所指揮的突厥士兵，雖然勇猛，但是比不上大唐士兵那樣聽話，指揮大唐軍隊，就好像是指揮自己的手臂一樣，可是指揮突厥軍隊，卻是差了許多，尤其是今日，若是那些叛軍膽子大一些，不要命的反擊，誰勝誰負還真是不知道。讓李玄霸前來，蘇定方的把握就打了許多。

“原來如此，今日倒是可惜了。”阿史那泥孰聽了點了點頭，微微有些惋惜的說道。

“放心，那嚴飛肯定是知道我已經到來，大唐軍隊肯定會殺來的，他現在心中惶恐，肯定是沒有抵抗的心思，離開武威，前往叛軍腹地的可能性很大。”蘇定方笑呵呵的說道：“他還以為我們首先會解決吐蕃人，然後再來對付他，真是笑話，敢於分裂大唐的人，朝廷豈會讓他活的太久？”

阿史那泥孰笑道：“他若是逃掉了，那是最好了，我們打仗的時候也會輕鬆許多，哪裏像現在這樣，只能是躲在暗處，蘇將軍，你在朝中名聲響亮，軍中威望甚高，嚴飛見到你，才會嚇的面色蒼白，不敢與之抵抗了。”

“那是陛下的聲威才能如此，我卻是不行，若是大將軍來的話，嚴飛根本連抵抗的心思都沒有，立刻打開城門投降了，可惜的是，大將軍的身子骨不行，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可惜了。”蘇定方搖頭說道：“我們在這裏慢慢打，就是要拖住這些傢伙，徐毅的大軍這個時候已經殺入党項腹地了，那些老弱絕對不是徐毅這個惡狼的對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會死在徐毅之手。”

“這些叛軍若是知道自己的老巢被徐毅將軍所剿滅，恐怕更加是沒有心思來抵擋我們的大軍了。”阿史那泥孰忍不住說道。

“正是這個道理，我們在這邊支撐的時間越長，徐毅那邊就越加輕鬆。”蘇定方說道：“叛軍的勢力很強大，但是我們的弟兄也不弱，我們不能強行攻佔武威，但是拖住這些人還是可以的，現在我卻是擔心嚴肅將軍那邊的情況，十萬大軍深入吐蕃腹地，就算會取得勝利，但也是死傷無數。原本這次嚴肅將軍最起碼是一個國公，只是這一次，恐怕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知道了。”

“陛下那邊？應該是很仁慈的。”阿史那泥孰忍不住低聲說道。對於嚴肅他是不敢評論，到現在為止，誰也不知道嚴肅是不是真的背叛了天子。

“天子可是殺了一萬多叛逆。”蘇定方十分平靜的說道。阿史那泥孰聽了之後默然不語，心中卻是駭然，大唐的皇帝還真不是一個仁慈的人，尤其是面對叛逆的時候更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蘇定方和阿史那泥孰兩人各自率領兵馬在武威城下肆虐，這些突厥人騎着高頭大馬，不停的攻擊着叛軍的營寨，拓跋魁卻是沒有任何辦法，這也怪論欽陵，當初來的時候說好了的，大家只是演一齣戲而已，大營建的很是稀鬆，破綻很多，哪裏想到會有眼下這種局面出現，敵人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發起進攻。

論欽陵卻是從裏面看出了一點不妙，他對嚴飛說道：“蘇定方是一代名將，做事情不會如此簡單的，有的時候，他明明是有機會攻入大營之中，可是他偏偏沒有，這就說明問題了。”

“什麼問題？”嚴飛緊張的詢問道。

“他現在是在等援軍。大唐的援軍要來了，你仔細想想，這西北之地，除掉修羅軍和阿史那泥孰之外，可還有其他的兵馬？”論欽陵有些緊張的詢問道。若真是有援軍前來，他恐怕只能是率領那些叛軍強行突圍，就算是不能攻佔武威，也要利用這些叛軍，徹底的將大唐的西北邊疆弄的漏洞百出。

“應該沒有，大唐西北就只有我父親的十萬大軍，駐守武威的三萬大軍都算是地方軍隊，守城可以，進攻卻是不行。”嚴飛這幾天頹廢的很厲害，蘇定方的出現讓他當太子的美夢一下子變的破碎起來，這個時候才知道，大唐的威嚴不容侵犯。

“奇怪的是，你說的修羅軍居然沒有出現？”論欽陵皺着眉頭說道：“修羅軍是一隻強有力的拳頭，這個時候應該出現在戰場上才對，可是現在卻去了什麼地方？哎呀！不好，我們恐怕是上當了，修羅軍根本就不是隱藏在武威城下，他去了党項族老巢了。該死的。這是釜底抽薪啊！”

論欽陵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面色大變，忍不住說道：“若真是如此，我們只能強行突破蘇定方的防禦和進攻，立刻回到党項族，不然党項族必定會被徐毅所滅。”這次党項族起兵造反，幾乎是整族的青壯盡數出動，家裏留守的也只是一群老弱而已，在徐毅這個虎狼之師面前，哪裏有抵擋的機會。一旦被滅，党項族就成了無根之浮萍，哪裏能長久。

“那，那武威怎麼辦？”嚴飛聽了之後，面色一愣，頓時緊張的詢問道。

“武威，恐怕只能是放棄了。”論欽陵微微有些尷尬的說道，眼睛卻是不敢看嚴飛，心中微微露出一絲內疚來，當初也是自己蠱惑嚴飛的，現在卻又要放棄武威。

“不，不，我絕對不會放棄武威的。”嚴飛雙目發愣，嘴巴里卻是說道。他乃是武威郡公之子，是何等的風光，現在卻要放棄武威，跟隨那些叛逆去党項族，去吐蕃，流亡在外，這樣的差別豈是他能忍受的住的。

“不如此，如何是好？”論欽陵勸說道：“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只要有兵馬在手，還怕沒有地盤嗎？”論欽陵雙目中閃爍着一絲殺機，若不是自己還在武威城，早就殺了這個傢伙，讓拓跋魁等人攻入武威，肆虐一番，立刻遁入沙漠之中，哪裏還會在這裏勸說他。這個傢伙空有一番野心，實際上，不過是一個蠢材而已。

“可是？”嚴飛還想着拒絕此事。

“眼下你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是跟着我們走，蘇定方這個人來了都沒有跟你聯繫，說明他已經知道你的打算，你若是不跟我們走，此人豈會饒了你？”論欽陵苦勸道。

嚴飛面色一變，他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雖然自己還沒有造反，但實際上已經查不到了，最起碼蘇定方已經知道了，自己就算是留在這裏，恐怕也會被嚴飛所殺，只是讓自己離開這裏，恐怕還是有些不願意。

“將軍，小人今夜會在城門中大營等候，等候將軍的到來，想來這段時間以來，城中的三萬將士，你最起碼也能收服萬餘之人，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我們現在化整為零，不斷的掃騷擾大唐的西北之地，相信我們會拖的更久，李信的兵馬很多，但是在西北這個廣袤的地方，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論欽陵勸說道：“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嚴飛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更加迷茫了，他乃是郡公之子，從小錦衣玉食，曾幾何時，居然要流落在外，他絕對是沒有想到的。

論欽陵又說道：“眼下雖然我們是在下風，但是將軍不要忘記了，嚴將軍已經率領大軍進入我吐蕃腹地，糧草缺乏，以前他還能指望着大唐會原諒他，但是只要將軍離開武威，擺在嚴將軍面前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歸順我吐蕃，這樣一來，嚴氏就有十幾萬大軍，有着十幾萬大軍，還怕西北不能掌握在手中嗎？”

“先生所言我知道了，待我想清楚了，自然會去與先生會和的。”嚴飛點了點頭，心中微微有一絲希望，若是真的像論欽陵所說的那樣，自己弄不好還真的有一線生機。

論欽陵離開了武威城，嚴飛並沒有留他，他現在沒有心思關注這些了，命人關閉了城門之後，就回到了武威郡公府邸，卻見偌大的武威郡公府邸已經沒有往日的歡聲笑語，雖然有些下人服侍在一邊，可是臉上都是擔心恐懼之色。

“老夫人呢？”嚴飛掃了周圍一眼，忍不住詢問道。這個老夫人指的是嚴肅的妻子，嚴飛的母親趙氏，是嚴肅的結髮夫妻，而且在整個嚴家，嚴肅雖然位列郡公，可是卻沒有納妾。

“老夫人正在祠堂中。”身邊的小侍女畏懼的望着嚴飛一眼，輕聲說道。

“祠堂？”嚴飛心中一陣苦澀，他不知道今日走了之後，還有沒有機會來到嚴家祠堂，他想了想，讓身邊的侍女退了下去，自己卻是朝祠堂而來。

嚴家的祠堂很簡單，供奉的只是嚴肅的先祖，祠堂並不大，嚴飛進去其中，鼻中傳來一股檀香之氣，只見一個夫人跪在眾多牌位面前，身上穿的只是一件極為普通的青衣，看上去根本就不是郡公夫人，而是一個鄉下普通的婦女一樣。

“母親。”嚴飛心中一陣苦澀，上前就想將自己的母親攙扶起來，卻被趙氏掙脫了，趙氏自己尋了一個椅子坐了下來。

“回來了？坐吧！”趙氏指着身邊的椅子說道：“自從你父親出征之後，你再也沒有來見我了，怎麼了，可是朝廷派軍隊來了？”

“是蘇定方將軍親自領軍前來，徐毅將軍恐怕已經去偷襲叛軍的老巢去了，在城外還有阿史那泥孰的突厥大軍。論欽陵準備讓孩兒離開武威。”嚴飛面對自己的母親，不敢欺騙她，趕緊說道。

“你這是要接我離開武威嗎？”趙氏淡淡的說道：“我這麼大了，還從來沒有離開過大唐呢！沒想到快要死的時候，居然要離開大唐了。”

“母親，只是暫時離開這裏，我們去找父親，我們遲早還會回到武威的。”嚴飛趕緊說道。

“不用了，我就不去吐蕃了，我是大唐的人，死也是大唐的鬼。”趙氏站起身來，來到牌位前，說道：“若不是陛下，我們嚴家恐怕早就死了，你的父親也不會是一個郡公，更不會有你的出現。兒啊！忠誠對於你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是對於我和你的父親來說，那是不可能改變的，就算是死，也寧願死在陛下之手，你要走，喝了這碗酒，你就可以走了，去你的吐蕃，等你的父親回來之後，我會告訴他，他的長子已經死了，已經暴病身亡，至於皇上那裏，也不用你頂罪，我和你父親就可以了，想來，你也沒有舉起反旗，加上你父親的功勞，當一個普通的老百姓還是可以的。”

“母親。”嚴飛聽了猛的跪在地上。

“喝了他，就離開武威吧！從此我嚴家就再也沒有你這樣的子孫。”趙氏將手中的白瓷碗放在嚴飛之手，自己卻是轉過身，淡淡的說道：“這樣也好，我嚴家的一門清譽也不能被你所壞。若是皇上真的要了我嚴家的性命，你在外面還能為我嚴家留下一條血脈。喝了它，你就走吧！”

“母親。”嚴飛聽了之後，失聲哭泣，猛的將白瓷碗的酒一口喝了下去，正準備轉身就走，卻聽見背後傳來一陣哭泣聲。

“母親。”嚴飛失聲再次拜倒在地，說道：“請母親保重。孩兒要去了。”

“去吧！你雖然不能入我嚴氏的祖墳，但是我為在我的墳塋對面的山上為你尋一塊墓地。”身後趙氏的聲音傳來。

嚴飛面色一愣，正待說話，忽然感覺自己的肚子一陣疼痛，心中駭然，忍不住轉身望着自己的母親，目光中儘是驚駭之色。說道：“母親，你？”

“我嚴家忠於陛下，豈能有你這樣的孽子存在，我們就是全家抄斬，也只是會死在陛下之手，絕對不會背上背叛的罵名，你是嚴家的子孫也是如此。”趙氏平靜的說道：“你放心的去吧！也許不久之後，我們一家人就會在九泉之下團聚了。”

嚴飛聽了之後，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最後好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一樣，目光中露出一絲輕鬆來，緩緩的閉上了雙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