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訴求和貪
第六十章
初徵心和徐陣從警局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她累得渾身酸痛,但沒有任何睡意。
那就像是明明知道有些事應該要結束了,但無論如何就是不願意去相信。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徐陣在房裏看了一圈,清俊的眉目不動聲色:“初瑋凝女士沒有拿走任何東西,但她一定在監視我們,她知道你父親回來了。”
看着眼前這個比她還要勞累的年輕男人,初徵心不免心疼:“你還是快回去休息吧,我媽就算真的像費雷冬所說,是個不折不扣的陰謀家,那也不會對我下手的。”
就算初瑋凝再如何心理病態,她還是有自信,她捨不得傷害自己。
“我並不擔心她會對你怎樣,儘管……我也想把她做過的案子一件件找出來。可惜費雷冬所說的空口無憑,現在我們也無法採取任何行動。”徐陣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不過現在看來,初女士不喜歡我也是情有可原。”
初徵心笑了笑,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能惦記着這個問題。
徐陣坐到她身邊,一隻手自然地抱過她,倆人親昵地挨着。
“徵心,我沒辦法幫到你更多。當初我想到去做‘偵探’,也是因為自己做不了別的什麼事。”
她眼神複雜地看着他,輕扯他衣衫的下擺,說:“你不要總這麼妄自菲薄,就算我現在爹不疼、娘不愛,至少還有你和小皮,你們需要我,我才能堅持住。”
“那是當然。”他輕聲說,“有時候我認為,我對你算不上通常意義上的愛情,也許因為你是醫生……我信賴你,甚至願意被你支配。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想去滿足……”
初徵心眼眶一陣酸澀,儘管徐陣總愛說這樣直白的情話哄她,但她知道他受過的傷也不在少數。
少年時被父母送去精神衛生中心做治療,電椅、藥物、捆綁……種種“制裁”讓他彷彿死過一次。後來當上警察,以為可以找到心中真諦,可還是敗在那片猙獰兇險的海中死域。
可是他從來不提一個字,只是全心全意想把最好的交付給她。
他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她的目光留在他修長的指尖,初徵心又想起這個男人白皙的皮膚,還有修韌均勻的肌肉,真是“蘇”到爆表。
她感覺身上一沉,他緊緊摟着她,嘴裏卻說:“好好休息吧,一會我送你去上班。”
“嗯……”
初徵心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瞬間安心下來,慢慢被被一種清澗而舒適的男性氣息包圍,她覺得眼睛裏有一種淚意湧上來。
房中只留了一盞小燈,她的手放在他的背上,感覺到脊背處堅韌又溫柔的力量。
徐陣摸了摸她的頭髮,在她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就讓她睡在自己的懷裏:“睡吧。”
“嗯,晚安。”
……
養蠶人的案子已經在公安部疊起了高高的卷宗,但他和晏梓烏同樣是難以捕獲的罪犯類型。
早上徐陣送初徵心去上班的途中,路過了隔壁的一個小區,他多看了幾眼,身邊的她立刻就察覺了。
“有什麼事?”
“我看到門口貼了好幾張‘尋狗啟示’,前些天還沒有,突然出現這麼多。”
初徵心見他神色疑慮,便說:“需要我自己去單位嗎?”
“我先送你去再回來也不遲,那邊聚了很多大媽大嬸,你知道八卦的女人比攝影頭更可怕,線索不會缺。”
初徵心望着嘴角上揚的男人,也笑了起來:“你變了。”
“……嗯?”
“以前這話情況你是絕不會單槍匹馬去調查的。”
事實上既怕女人,又怕社交,這種場合他是能躲多遠就多遠。
徐陣淡淡一笑:“確實感謝初醫生對我的治療,但如果你能在我身邊,我還是會依賴你。”
她聽得很受用,忽然很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擁吻他。
真是的……她一定是受到這個傢伙奔放而直白的行為影響,才會越來越不矜持的!
初徵心剛想開口,卻見徐陣沉着臉,顯然是已經想到了什麼不太好的結果。
“這個小區可能已經發生命案了。”
“……為什麼?”
“‘養蠶人’在給我看那張分析我的列表時,就已經是對我們‘宣戰’,這樣一來他就會繼續留給我們‘預告’,這個小區離上一個案發地點不遠,他能猜到我會看到居民貼出的告示。”他蹙眉側頭,說:“這些狗不會莫名其妙自己失蹤,很可能是已經被他殺了。”
正如徐陣所言,經過轄區民警的協助,兩個多小時的調查之後,他們撬開了一戶人家的鎖,發現了三具新的屍體。
這個場面看的只叫人心塞,一家三口的甜蜜合影還擺在客廳,然而,卧室里卻是一個活生生的地獄。
男主人死在桌角邊上,頭髮完全被血浸濕了,臉上滿是血污,睜着一雙驚恐的眼睛,彷彿死不瞑目,頭顱與軀幹只有頸椎相連。
妻子渾身赤=裸地死在大床上面,下-體遭受到了嚴重的傷勢,下半身有一大攤的血跡。
女兒俯卧在地板上,相較於父母的慘狀,算是較為“平和”的死亡方式,她是被喂下□□死亡的。
公安部立刻召開了工作會議,秉着“命案必破”的中心思想必須儘快破案。
牽扯到澄昌市的受害者姚仁理被害一事引起的社會反映較大,警方讓魏晟也帶人予以協助調查,時間就像被人調了幾撥,又回到了“雨夜烏鴉”的黑暗時期。
夜色如水,晚風習習。徐陣以最火速的效率看完了卷宗,並和大家召開了一次工作會議,他把目前得到的線索毫無保留地分享出來。
“基於目前從鑒證與法醫給我的報告,我基本能確定殺了這一家三口的同樣就是‘養蠶人’,在連續作案殺了兩個人之後,他的心理欲-求也逐步升級,這個家庭就是‘犧牲品’。”
此次按照徐陣前期推理的結論來看,嫌疑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加之,他大張旗鼓向警方下戰書,案件顯得要比“雨夜烏鴉”還要嚴重,可以說是在西泠市創造了歷史。
是以警局的氣氛異常凝重,徐陣也感覺到那種高度緊張的壓迫讓他微微不適。
但他還是抗下高壓,作起報告:“首先,一個正常人殺人,一定會在第一時間逃離現場,因為越拖延越危險。而本案的兇手,長時間劫持死者,並用不同的酷刑折磨他們。
包括第一個被害人詹傑被關在籠子裏,四肢骨折。
第二個被害人姚仁理被砸開腦門,扔到井裏。
以及,第三個男主人的妻子被侮-辱,女兒也被殺死,自己還被斬首和剝了背上的一塊皮。類似這種宣洩兇手內心的行為,應該與他的訴求有關。”
他順便說到三起案子既有相同,也有不同之處。
詹傑和姚仁理,籠子和井,都是相對封閉的場所,然而第三個被害人一家卻是在家中被害,而且,男主人的傷口附近有生活反應,他是在活着的時候被人扒皮和斬首,這個行為與之前的虐待又不太相同,很可能是因為兇手對這個男人的憎恨超過其他被害者。
因為,除了慘呼和臉部的痛苦,皮肉被扒下的過程令兇手感到極大的樂趣,他已經不是為了滿足,而是貪圖。
“下面我再說一遍針對嫌疑人的犯罪特徵。其一,嫌疑人年齡在四十至五十周歲之間,鑒於他的身材健壯均勻,加上是退役的軍人,我調整了一下範圍。
其二,享受型殺手,喜歡囚禁、折磨被害者,反社會人格,平時很穩重,並且懂得剋制,但殺人時就會性情大變。鑒於這種情況,很可能他在部隊時犯過什麼錯誤,因為他並不能很好的融入集體。
其三,經濟條件一般,但自身學歷不會低,對犯罪心理學很有研究……”
徐陣說到這裏,看着自己列出的東西,再次開口:“對此,我還有一個線索要說,在前兩次的錄音中,我發現‘養蠶人’用了‘遍身綺羅者,不是養蠶人’作為文件名,但在他留下的文檔最後,這句話又變成了‘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綺羅者”,而不是“羅綺者”,這是單純的書寫不同,還是這個“綺羅者”另有所指。
許多警員都在認真做着筆記,這時候有個人問:“但為什麼是‘蠶’。”
徐陣:“作為‘蠶’,特點是四個形態的變換,他希望做到一種‘改變’、‘革新’,這點是肯定的。”
又有人表示疑惑:“但說到現在,還是沒法縮小範圍。”
“很多線索和記錄他都能想辦法篡改填補,所以我們調查資料,也要找萬無一失的路去走。”徐陣的目光聚焦在這些資料上,突然沉沉地說:“有一個想法,目前在進一步核實中。可以先告訴大家——我剛才也說過,在他對男主人的折磨中,我看到既有他的憎恨,也有他的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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