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愛與威脅
第五十四章
初徵心沒料到母親會給出這麼直接的語氣,儘管上次她們的談話不歡而散,但她以為還是有商量的餘地。
她想起小時候,初瑋凝也總是這樣通牒,代表沒有任何退讓——
“把這些言情小說扔掉,徵心。”
“不要一下課就和那些男同學、女同學一起玩,徵心。”
“下次考試我要看到進步,徵心。”
有時候覺着,初瑋凝是不喜歡在女兒面前輕易流露內心想法,但只要費雷冬在,她又總是情緒很高,他們一家就還是溫馨的。
“媽,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糟糕,‘雨夜烏鴉’已經死了,是徐陣抓到的。”她試圖說一些關於徐陣的事迹,好讓母親對他產生好感。
“而且,他還替我做過催眠,讓我沒那麼難受。他甚至替我們查了以前的案子,你還不知道,也許爸爸……也許費雷冬根本沒有殺人,當初殺害苗姨的很可能是‘雨夜烏鴉’!”
“你們有確鑿的證據嗎?”
初瑋凝冷靜得出奇,就連她這樣給出假設以後,她依然像是掌握着局勢,坐在沙發上平靜地看着她。
而她沒有證據,只有解剖記錄和夢中的記憶是不足以為費雷冬洗清罪名的。
“媽,你回來就是為了這些事?”
“不,我回來是因為我累了,想好好休息。”初瑋凝挺了挺肩膀,又坐回沙發拿起報紙,“這段時間我會在家。哎,真是上了年紀,我都想提前退休了。”
初徵心不想再說話,因為她也不知要如何繼續這個話題,還是說換個話題更好。
突然,聽初瑋凝又開口:“徵心,我再提醒你一點。”
她們安靜地對視,心裏卻想着不一樣的東西。
“徐陣他抓過這麼些窮凶極惡的變︶態殺人犯,得罪過這麼多人,你以為每一個都能保證絕無後顧之憂?”
初徵心愣了愣,不能否認她的話。
“我是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轍。當初……如果是費雷冬殺的人,我就是毀在一個高智商殺人犯手上。但如果像你說的,他是被晏梓烏陷害了,那麼,下一個‘費雷冬’就是徐陣。徵心,你遲早要傷心的。”
初徵心怔怔地望着母親,她覺得真奇怪。
“你為什麼不在乎真相到底是什麼,如果費雷東是被誣陷的,我們不就是錯怪了他這麼多年?媽,你不是愛他嗎?如果那麼愛他,難道不想知道他到底還活不活着,到底是不是被陷害了嗎?”
初瑋凝冷冷地一笑,繼續低頭像是在讀報,語氣漫不經心但有一種冰冷的涼意:“愛?我曾經是愛過你爸爸,但是你忘了一點,越深刻的愛會引起越深沉的恨,他離開我們的那一刻起,與其說是愛他,不如說是恨他。”
以前初瑋凝還閉口不提她和費雷東之間的感情,但如今女兒長大了,她在她面前越發不掩飾真實的想法。
而初徵心也是恨了父親這麼多年,但與母親不同的是,每次午夜夢回,還是會想起兒時對她疼愛有加的費雷東,她到底還是忘不了這份親情和養育之恩。
她忽然很想找徐陣說說話,這些疑惑和煩惱,世上也只有他一人能夠傾聽了吧。
初徵心也很清楚一點是,只要初瑋凝待在這裏,她和徐陣的問題就麻煩了。
下午,徐陣打來電話。
初徵心在房間裏閱讀穆教授的那本筆記,看到來電顯示並沒有立刻接通。可能是因為母親教育過她,她還神經兮兮地看了看背後的門,才接起電話。
“你在家?”
“嗯……怎麼了。”
徐陣那邊傳來各種雜音和說話聲,他找了相對安靜的地方,才說:“我就在你家不遠處。”
“你要來找我?”
“不是,這次的案子就在你們小區。”
初徵心不由得一驚:“……怎麼樣的?”
“依然很變︶態。這次的兇手和‘雨夜烏鴉’又不一樣,他的殺人手法沒有任何藝術可言。當然,晏梓烏的藝術也不再我的認同範圍內,只是這個兇手更殘暴。”
十分鐘之前,徐陣就是滿臉嚴肅地負手站在兇案現場,身旁不少警員都是出去吐完了才進來的,事實上他也有些反胃。
出租房裏是一片狼藉,充斥着難聞的混雜氣味,他看着眼前這個和房頂差不多高的十幾米大鐵籠,以及籠子內早就長滿蛆蟲的屍體,緊緊蹙起眉頭。
公安部的刑警簡單介紹了案子。
這棟樓里大部分的房間都是用來出租給附近的大學生和打工族,有好些還空着無人租住。還有幾家剛買了房的年輕人在裝修,平時來往的居民不多,直到有天一些裝修工人同時聞到樓道里瀰漫了奇怪的臭味,於是決定報警。
這戶人家是毛坯房,基本沒什麼傢具,牆壁旁就擱置着這麼一個巨大的大鐵籠,乍一看就像是用來關什麼兇惡的野獸,屍體躺在裏面,身上爬滿了蟲子,*的細菌到處滋生,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白色的蠶,像是兇手刻意弄來放上去的。
警察問附近裝修房間的施工隊借來鋸子,打來了籠子,由於屍體屍臭太沖鼻,徐陣也戴上防毒面具。
冷翊今因為在“雨夜烏鴉”的系列案中表現出色被調到了西泠市,兩人再次合作也是十分默契。
徐陣:“籠子這麼大,不可能是從外面搬進來的,他焊了這麼一個殺人的大鐵籠,分幾次運到這個房裏。”
這個樓里有好幾家都在同時裝修新房,即使有些動靜和裝修工出入其中,房客們也不會覺得奇怪。
“又是一個心理變︶態的殺手,而且,作案地點還離初徵心的家這麼近。”
冷翊今不是在危言聳聽,只是不敢相信這是湊巧發生的鬼話。
“房間裏除了關人的籠子,其他東西實在太少,痕迹檢驗員也在盡最大的努力,我帶屍體回去解剖可能會獲得更多線索。”
根據他的初步檢測,死者是二十五歲左右的男人,穿着一件爬滿了蟲子都快看不出顏色的襯衣,他頭顱的臉也成了一個窟窿,露出恐怖扭曲的神態,牆上有輻射狀的粘滯血跡。
徐陣摘掉面具走出小樓,外面還有幾輛停着的警車,他迫不及待就給初徵心打了電話,想在他回去之前約她見上一面。
初徵心套了件外衣就下午了,徐陣在她家樓下等着,他烏黑的眼睛滿含笑意,長長的睫毛令她想起刷在手心時的觸感,額前的發在風中蹁躚起舞,令人看着賞心悅目。
而他看到她眉間寫着淡淡的惆悵,見到的第一面,就能瞭然不少事。
徐陣的唇畔露出淺笑:“你媽媽不同意我們交往?”
初徵心被他問的傻住,但也習慣了在他面前沒法隱瞞住大部分的事情。
“也是,有哪一個正常的家長願意孩子和我在一起。”
他說這話沒有半分詆毀自己的意思,反而是雲淡風輕地像在敘述某種事實,聽得她心裏卻依然不是滋味。
“我多和她聊幾次就會好的,畢竟你們互相根本了解。”
“改天我們應該一起吃個飯。”
初徵心想對他做些什麼,但想了想還是站在原地:“你的案子查的怎麼樣,接下來要做什麼?”
“據說給被害者寄去了錄音帶,我一會要去研究。”
她點了點頭,目光柔和而讚許:“徐陣,我也想像你這麼厲害,不,查案方面可能永遠比不上你了,但在心理治療方面,我要比你更厲害。”
因為她也想治癒總是那麼兢兢業業、為真理奔走的他。
徐陣卻是挑眉,一本正經地說:“那我以後是不是慘了,你以後生氣,會不會對我進行精神上的控制?”
她笑起來:“說不準。”
“我很怕精神病醫生,你知道的。”他抓着她的手,放在嘴唇邊親吻。
“不過沒關係,反正我只在你面前躺平。”
初徵心:“……”
“哦對了,你已經佔有了我的處/男身,不能隨便拋棄我。”
初徵心:“……”什麼鬼。
兩人在旁觀者看來簡直是曖昧得不行,明明每一秒都要抱上去的節奏,但還是克制的。
特別是坐在車裏來接人的冷翊今都看不下去了,這一對真是分分鐘虐狗啊。
“你是要去警局嗎?”
徐陣聽出她問這句話的意思,她想問需不需要自己的陪同,但他卻不想要她陪着了,省得給她帶來更多的危險。
初徵心的手悄無聲息地握了握,眼睛認真地看着他:“你說不要拋棄你,那就讓我幫助你。”
或許,我真是你的軟肋。
……但我也是你的利刃。
徐陣:“現在,我很想吻你。”
初徵心笑着回退:“現在不行,等你回來吧。”
某人悻悻然回到警車,冷翊今故意調侃道:“恕我眼尖,你女朋友脖子上的是吻痕嗎?”
“你不是專業的嗎?它的專業醫學病名叫做‘機械性紫斑’,親吻很激烈的時候,在脖子處最容易產生痕迹。我讓她用溫毛巾敷過了。”
徐陣一副“我有女朋友我自豪”的姿態讓依然欲/求不滿的冷翊今覺得很欠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