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笨蛋偵探
第十五章
虞良的父親上了年輕妓/女的鉤,與虞良生母離婚後,帶着他們一起生活,但不久就發現她還有別的姘/頭,一怒之下就將那女人殺了,分屍藏在箱子裏,並威嚇幾歲大的兒子誰也不許告訴。
小男孩在惶恐中度日,別說是兒童,就連一個成年人也受不了這種強度的心理壓力,終於,虞良心中就像有一個黑洞。
後來,警方介入調查,少年親眼看見父親在自己面前上吊自殺了。
他痛恨破壞他家庭的妓/女,也痛恨父親,他甚至是一個將自殺變成一種懲罰,永遠加固在別人身上的弱者。
在審訊室里,虞良表現出鎮定、平和的態度,儘管衣服很臟,但那雙黑眸清涼明凈,反而不如在地窖時來得駭人了。
要不是少年的手上銬着手銬,他幾乎是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的。
他在刺傷魯一妍以後,用水清除過溜冰鞋上的血跡,但通過魯米諾等化學試劑,出現了潛血反應,冷翊今拆下所有輪子,發現裏面有十分微量的血跡,總算是能檢測出dna。
而之前幾起案子的現場也會留下相關痕迹和間接證據,只要再去進行比對,通過痕檢實驗室的系統檢驗,就能形成連鎖的證據網。
“虞良,如果供出同伴,對你是很有利的。”
“我沒有‘同伴’。”
“開車運送楊正圓和魯一妍他們的難不成是你?”
“我會想到殺人,也是受到那個國外殺手的啟發,那些人都是社會的弱者,我是在執行社會的‘判決’。”
魏晟也是累積不少判案的直覺和經驗了,笑了笑說:“你是不是以為,我們永遠都沒法撬開你的嘴?別忘了你還是有軟肋的,小朋友。”
“受你們的審訊,我情願去死。”
“但我們不會讓你這麼輕易就死的,你要先為自己觸犯法律付出應有的代價!”
虞良也跟着笑了,笑得驕傲而愉快,臉上綻放出一種奇異的光芒,隨後的幾個小時裏,他沒有再說出一個字。
“對於他這種類型,你要先評估他的心理狀態。”徐陣沒有去聽審訊,因為對他來說,真相早已經昭然若揭了。
而真正的“惡靈”,還潛藏在更深的深淵裏。
……
徐陣在清晨醒來。
除夕夜過去了,海桐花殺人案也就此告一段落,澄昌市熱熱鬧鬧迎來嶄新的一年,他喝着咖啡來到陽台,眺望碧藍的海水,還有層層疊疊的山脈與盤山的路,海水連天十分愜意。
陽光拂面,微陽不暖,頭頂的光暈鋪陳下來,年輕人的臉龐多了份生氣,五官漾開迷人的神采,這是最安寧平和的時刻。
近幾年,徐陣已經厭倦了所有麻煩的事物,而人類無疑是最麻煩的一種東西,他選擇避而遠之。只是,終究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的防禦也有漏洞,不該放進魏晟,更不該讓他帶着那個精神科的實習小醫師。
初徵心的父親究竟來沒來過澄昌市,連他也不得而知,另一方面,那個司機口風太緊,魏晟只能以開黑車被抓為由罰他幾萬塊錢了事。
令徐陣在意的是,只要他們一施威,要他說出那天載着的究竟是什麼人,那人的神情中就會透出一種真實的極端畏懼。
顯而易見,司機害怕那個男人,比害怕坐牢更甚,這點着實令他們匪夷。
有些線索好像真的就會斷了,那個司機是這樣,海桐花殺人案也是這樣,他們剩下的只有大海里撈針。
看着眼前美景,站在復古典雅而又低調的小樓中,人的心也沉靜下來,徐陣略彎着身體靠在扶手上,腦中浮現一種奇怪的想法——這兩件事都發生在同一個城市,同一個時間段,會不會存在何種關聯呢。
一個令普通的中年人和失足少年都敬畏無比的男人。
徐陣感到一種興奮,但很快他又將這感覺抑制下來,因為,這不應該是屬於他的,他也不該再涉及任何危險的邊緣人物。
哦……貌似這是某人的喜好才對。
年輕人揚眉一笑,挺拔的身姿站直了,此刻目光遼遠,與海邊的美麗景緻融洽地合兩為一,真是一幅天然的畫作,可惜沒有任何人欣賞得到。
徐陣思忖,那天他是不是真的做錯了,確實不該讓女人去做這麼冒險的事……但就在他看來,初徵心不是什麼弱不禁風且毫無智商可言的人,她有足夠的能力應付虞良。
不過,魏晟的怒意似乎也有他一定的道理。
徐陣再次陷入沉思,端起手中的咖啡,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小口。
魏晟還告訴過他一句虞良在審訊室里說過的十分“中二”的口供,他記得是這樣的:我只不過是在墜入深海的時候,看到了一扇新的門。
照這麼說,他也有過“墜入深海”的時候,只不過看到的,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景象。
……
初徵心與小皮的家人過了新年,魏晟值完晚班,也回來與他們吃了頓飯。自從家中遭了變故,她也特別珍惜這種團圓的節日,與大家聚在一起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年初四的時候,初徵心開始忙着收拾行李,順便招呼小皮把需要的玩具拿過來。
再過幾天她就要回西泠市上班了,連曹主任也親自叮囑她早些回去,倆人還在電話里聊了一會,主任告訴她:“穆澤德的情況依然很穩定,說不準最近就要出院了。”
初徵心知道自己應該是為穆教授由衷高興,可心裏還有一股隱隱的不舍,只能含糊地“嗯”了一聲。
“說起來這種病人真是百年難得一遇,想必在我的職業生涯里,是沒機會再遇到咯。”
她知道曹主任並沒有誇張,大部分時候,他們都覺得自己不是穆澤德的醫生,更像他的助手,要幫他處理學生、朋友的來信不說,還有一些女粉絲,打電話過來吵着要見人。
曹主任上了些年紀,禁不住回憶道:“第一次見識到這種高智商的病人,已經是在很多年前了,那個案例我到現在還記得一些情況,是一個天才物理少年……”
這時候,費小皮又不乖地偷偷拿了大白兔奶糖吃,初徵心沒法集中精神聽下去,委婉地接過曹主任的話:“也是,這種案例可遇不可求,大部分還是‘正常’的精神病患者。”
對方被她的話逗樂了,初徵心順勢找機會結束話題,禮貌地掛了曹主任的電話。費小皮機警地將半塊沒吃完的奶糖扔到垃圾箱裏,討好地看着姐姐。
“等一回去,我就把你塞到小姨那兒去,看你還敢不聽話。”
“可是,你都沒帶我去海邊玩過的,我要堆沙子城堡!我還沒跟徐叔叔說再見呢,不能沒禮貌!”
初徵心立刻想到,這些日子她也受到他的不少照顧,照理說走之前也該親自與他道別,只不過,經過那天在地窖的事,她又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那男人。
可實在拗不過費喻文的要求,再加上讓他見上徐叔叔一面也是情有可原,初徵心只好就範,離這裏最近的海邊就在徐陣家附近,她硬着頭皮告訴那男人,方便的話來他家的海邊會合。
傍晚的時候,沙灘的溫度總算有所下降,金黃-色的海平面有輝煌的景緻,徐陣穿着短袖上衣和運動褲,修長的腿型藏在寬鬆的褲腳里,腳上一雙隨意的拖鞋,也被穿出幾分休閑時尚的味道,真是顏值主導一切。
初徵心看了一眼徐陣,各自都是擺出不知所謂的表情,瞬間就顯得有些尷尬。
靜默老半天,她才剛想到要說些什麼,徐陣突然開口了:“什麼時候走。”
初徵心:“星期三早上,車票已經買好了。”
“哦。”徐陣沒再說話,表情淡淡地與忙着翻沙子的費喻文揮了揮手。
“謝謝你上次幫他剪頭髮,還讓他去你家玩。”
“小事。”他頓了頓,終於抬眼看她,問:“你沒事吧。”
“嗯?……哦,你是說這次的案子?沒什麼了,就是那個從後面勒住我的人,我沒有看清他的長相,只知道大概有一米八的身高。”
“如果不抓住他,還是會有案子發生。”
她一愣,消化了一下這男人話中的大致意思,心中忽然有些低落,但意識到這是完全沒必要的情緒,就立刻笑了笑:“我知道,我能理解你的立場,徐先生。”
何況……他們本來就是這樣的。
初徵心從來就知道沒有什麼人能真正保護着她,不管發生什麼情況,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哪怕那些所謂的幸福,所謂的天倫之樂,也許哪天當你一覺醒來,也會消失的什麼也不剩了。
她從來都是不信的。
“徐先生,你能替我分析那些情況,還幫我催眠,我們無親無故,真的已經很感激了,很謝謝你。”
徐陣看着她眼底真誠坦率的態度,斂着眸色,說:“哦,不謝。”
初徵心感到氣氛愈發的異樣,還有他更加明顯的冷漠與僵硬,只好轉頭去看在海邊堆沙子的小皮,順便用眼角餘光去偷看同樣不發一言的徐陣。
她覺得他冷靜地分析着那些案件時所散發的魅力,遠比沉默寡言的時候更動人。
此刻,在明亮的陽光下,她還能看見他頸項處的幾顆小痣,更顯得這男人皮膚白皙柔滑,他的瞳仁里像倒映着海邊的晚霞,這畫面幾乎是讓初徵心都感到心頭微微地顫抖。
“如果……我是說如果吧,你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一定……”
徐陣:“謝謝。”
被再一次悶悶地打斷,初徵心聽着男人低沉的應答,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就彷彿他們本來已經快要成為能夠了解對方的朋友了,可一夕之間,又如同在一個城市生活的陌生男女,再沒了曾經慢慢的、被蒸騰的那種溫情,那並不是曖昧的,也不是煽情的,可偏偏就是讓人感到心滿的剛剛好。
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了吧,或許,他們也不會再見面了,即使它讓她有過一瞬的歡喜。
而無論哪一種關係抑或感情,最怕的永遠不是離人,而是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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