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後記（七）
若論世上最厭惡玉衡之人，那定然是非太子長琴莫屬了。
當年龍淵部落之所以能夠那般輕鬆抽取他的命魂四魄，便是因為此物。長琴再次見到玉衡，心裏難免有些波動。
“江兄，可是有什麼不妥？”歐陽少恭最是觀察入微，江琴此人相交以來一直不露聲色，如今卻因玉衡而心緒起伏，難道……江葉二人是為玉衡而來？
如今正是緊要關頭，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沒有什麼不妥，只是……“並無不妥，只是歐陽兄，這玉衡的力量似乎正在減弱，遲則生變，還是早早將魂魄取出為好。”
一聽此言，歐陽少恭更加確定這二人為何與他們相交的目的，倒是想得好，他歐陽少恭的好處豈是那麼好占的：“不老江兄掛懷，少恭自然會加快腳步。”隨即給了百里屠蘇一個安定的眼神。
“如此甚好。”說完長琴轉過頭對着葉虞道：“阿虞，玉衡我們也看過了，就此下山可好？”
葉虞點頭稱是。
三人你來我往，倒是弄得百里屠蘇和風晴雪不知道該怎麼搭言了。
“葉先生，你不留下來……”風晴雪欲再說什麼，葉虞卻抬手打斷了她，並出言道：“無妨，青玉壇周邊還有好些個名勝古迹，我與琴兄便先走一步了。”
而後又接着道：“不過若你有事尋我，只需將此物點亮，若是趕得及，我和琴兄自會來助你們一臂之力的。”
如此，兩人又步上了遊山玩水之路。
“阿虞，剛才為何不趁勢留下來？”
葉虞給了長琴一個“不要得了便宜又賣乖”的眼神，道：“這不是你暗示我的嗎？”
“阿虞不愧是我之知己啊！”長琴笑着說，不是那種社交辭令中的笑，而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
葉虞失笑：“這算是讚美嗎？”
“自然是的。”
**
因葉虞和江琴兩人的到來，歐陽少恭加快了計劃的腳步，雷嚴已死，寂桐也背叛了他，如今他已了無牽挂，不如……他讓屠蘇去尋找仙芝本是為了拖延時間，卻沒想到屠蘇運氣竟如此治好，這般短的時間竟然就毫髮無傷地回來了。
不過他也考慮到了這種情況。未幾，他便因煉丹而“受傷”了。
一個大夫若是想“受傷”，那是一件極容易的事情。百里屠蘇絲毫不疑，只關心少恭的傷勢，他和風晴雪還出外為少恭尋找藥材治傷。
這邊廂歐陽少恭哄騙過了一眾人，那邊葉虞和長琴卻是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這個人他們曾經在江都有過一面之緣，這個人便是歐陽少恭的僕人，寂桐。
寂桐的情況明顯不太好，身體上先不說，情緒上卻極其消沉，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不過一年未到，本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家竟然衰敗得這般快，葉虞和長琴都有了幾分好奇之心。
“寂桐，你這是怎麼了？歐陽兄怎麼放心你一個老人家出來？”而且還是在這種荒郊野外的小茅屋獨居。
寂桐雖然老了，但她的記性極好，一聽聲音就認出這是少恭很忌憚的兩人之一，遂謹慎道：“我老了，便不想拖累少恭，在此不過是了卻殘生罷了。”說完還咳嗽了幾下，一看便知身體狀況十分差。
“這裏？”
“這裏挺好的。不知兩位先生為何來此？”
葉虞也不戳穿，道：“不過是閑雲野鶴，隨意走走罷了。”
“先生真是好雅興。”若是少恭也能如此放得開，該多好了，寂桐緊了緊袖中裝着雪顏丹的藥瓶，惆悵地想着。
寂桐的細微動作並未逃脫葉虞的雙眼，他突然有些好奇眼前老嫗的身份，總覺得怎麼看寂桐對歐陽少恭的感情都不是普通的撫養之誼。
言箜，幫我查查寂桐的身份。
系統：好嘞！阿虞你終於不吝嗇能量了，是打算干一票大的嗎？
……
系統查人的效率還是很快的，沒過多久，系統“大驚失色”地回復了。
系統：嗷嗷嗷！阿虞，我覺得我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你猜，寂桐到底是什麼人？
忘年戀！跨越時間的愛戀！它突然有些同情歐陽少恭了。自己為了人家徹底黑化，卻沒想到……暮然回首，那人就在你身邊啊！
系統：阿虞虞，你的直覺很准啊！寂桐是歐陽少恭曾經一世的妻子，也就是歐陽少恭口中與他痴心相戀的巽芳。
葉虞……他突然有些同情歐陽少恭了，也對女人的感情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容顏就真的這般重要嗎？為此可以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愛的男人為了自己……至少是部分為了自己而做出許多無可挽回的事情嗎？作為一個萬年單身狗的葉虞不清楚，而且他是個男人，老過死過毀過容斷過腿，完全無法理解巽芳這種做法。
所以與寂桐分開后，葉虞就將寂桐的身份告訴了長琴。
長琴聽后許久沒有言語，半響才道：“其實……寂桐不相認也好。”歐陽少恭是太子長琴的半身，繼承了太子長琴所有的記憶和性格，而在人世浮沉中變得更加偏激。若他是歐陽少恭，知道了心愛的女子還未死去卻已成為了老嫗，自然會好好愛護於她，背地裏卻會尋找各種偏激的方法還愛人年輕容顏。
倒不是喜歡新鮮的容顏，像他這樣的人，已經慣看秋月春風，容貌與否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長相守，通俗來說就是抓住不放。
而重返青春之法又豈是那般好尋的！屆時可能又是另一場腥風血雨了。所以寂桐為了想在愛人面前保住自己的美好，也在某種意義上拖住了歐陽少恭的變化。
只是……與心愛的女子分明是朝夕相處，歐陽少恭卻沒認出來，這愛情……看來也是薄弱得緊。
果然這人世間的感情，都禁不起風浪！
“為何？”
長琴卻不回答了，只是調笑道：“阿虞，你找個女子相愛便知了。話說認識你這般久，還從未聽阿虞說起過你的曾經呢！要不今日就與我說說，好增進你我之間的了解，好不好？”
葉虞……單身狗的經歷實在沒什麼好說了。
**
長琴對於歐陽少恭的觀感一向是很矛盾的，所以這次在得知寂桐就是巽芳並且還照顧了歐陽少恭幾十年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將這個消息告訴歐陽少恭。
但歐陽少恭向來是個疑心很重之人，貿貿然說出去只會適得其反，所以長琴想了想，決定設個局讓歐陽少恭自己發現。
而契機，便是又碰上的百里屠蘇兩人。
與前幾次遇上不同，兩人這次選擇了隱匿身形，一路用藥材引屠蘇晴雪兩人前往寂桐所在之處，長琴又抽空去迷霧林抓了一隻夢魘扔了進去，好讓屠蘇和晴雪兩人進入寂桐的夢中。
歐陽少恭不相信他和阿虞，但絕對會相信屠蘇和晴雪的發現，因為屠蘇實在是個耿直的好少俠，絕對不會編出這般令人難以置信的騙局來誆騙於人。
畢竟這樣的謊話，到底圖什麼啊！
有兩人操盤的佈局，最後屠蘇和晴雪自然是識破了寂桐的真實身份，雖然很難以置信，但兩人在於寂桐對質后，終於確認了這個事實。
到此，長琴的佈局結束。雖然寂桐懇求兩人替她隱瞞身份，但……歐陽少恭什麼段數，百里屠蘇什麼段數，想要隱瞞也要看他能不能隱瞞過去。
事實上，最後風晴雪是答應了，百里屠蘇卻沒有答應。風晴雪站在一個女人的立場上，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寂桐為何隱瞞的原因，但百里屠蘇不會，他是個正直的少俠，說謊這項技能他暫時還沒有點亮。
況且他與少恭交好，看着少恭為了復活巽芳而努力，寂桐為何會如此狠心不認，他在知道真相后其實是有些埋怨寂桐的。他與少恭親厚，又不與巽芳親厚，為什麼要答應這種請求？少恭有權利知道真相的。
因為這個，風晴雪難得與他鬧了矛盾，但耿直的少俠並沒有Get到晴雪生氣的點，直到兩人回到青玉壇見到少恭，兩人還是沒有重歸於好。
然後這次百里少俠的效率出奇地高，在風晴雪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就拉着少恭去告知這次出去的“收穫”了。
“少恭，巽芳公主沒有死！”
七個字生生炸響在歐陽少恭的耳邊，他難得怔楞了一下，復而嚴肅道：“屠蘇，不要開這種玩笑。”
“少恭，我絕沒有開玩笑，這次出去我便遇上了巽芳公主。你可知道，寂桐就是巽芳公主！”
巽芳就是寂桐？寂桐就是巽芳？歐陽少恭倒退幾步，怎麼可能呢？寂桐怎麼可能是巽芳呢？怎麼可能是呢？
歐陽少恭的表情突然猙獰起來，往日裏的溫潤蕩然無存，百里屠蘇看着這般的少恭，心中突然覺得此刻的少恭陌生而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