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擇天記
木屋前的院子裏，落落一手叉着小腰，一手拿着木勺在給花草澆水，只聽身後傳來輕巧的腳步聲，落落扭頭一看，笑道，“小容兒姐姐，你起床啦。”
“嗯，睡得太多不想睡了。”小容兒揉了揉眼睛，看向眼前的植物盆栽，好奇道，“這都是你養的嗎？”
“不是，這是長生養的，他去給我拿酸梅汁，我就幫他澆澆水。”
小容兒壓根不記得長生是誰，她從昏迷到醒來再睡去，只記得落落一個，所以也沒多問，反而更稀罕眼下的植物，“這些都是什麼？長得好奇怪，我都沒見過。”
“別說你了，我一開始也沒見過它們，要不我給你說說。”落落特別主動好客，跟東道主似得。
“好呀好呀。”小容兒自小靦腆內斂，因為身份也沒個朋友，現在好不容易碰上落落這般同齡又自來熟的，別提多開心了。
落落一把拉住小容兒的手，把她牽到第一個盆兒面前，興奮得像個推銷員，“我跟你說，你別看這個長得跟紅色的大蔥一樣，它叫回聲草，它會說話！”
“真的？！”小容兒驚詫地看向落落。
“嗯！”落落重重地點頭為自己證明，然後一副【我示範給你看】的模樣，湊過去對着植物說，“小容兒姐姐很漂亮！”
“小容兒姐姐很漂亮亮亮！！！”回聲草特別給落落長臉地複述一遍，甚至加了點兒迴音。
小容兒激動地拍手，看向落落時又紅了臉，她有些害羞，但還是大着膽子問，“你真的覺得我很漂亮嗎？”
“對呀，你是我見過的小姑娘里最漂亮的。”落落特別大方地誇讚，卻忘了自己壓根也沒見過其他的小姑娘，小容兒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可不就最漂亮嘛。
“........”小容兒此刻的心裏正在放煙花，然後顧着矜持就沒往下接話了。
“我再給你看看這個，”落落把人拉到一株黃色植物面前，那玩意兒長得就像一顆沒剩幾片菜葉兒的包心菜，可看落落的目光，明顯是情有獨鍾。她伸手戳了戳它，眼看它逐漸變成紫色，激動得跟小貓碰上逗貓草一樣，叫喚道，“這叫彩虹仙，會變顏色的！我第一次見到就愛上啦，一天戳它八百遍，它都給累壞了，你試試？”
小容兒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怯意，“我還是不碰了，植物都很怕我。”
“為什麼怕你？”落落不解，舉起自己牽着小容兒的手，試圖看出朵花。
“我有時候會突然冒火。”小容兒說著便試圖在掌心竄出一團火，可惜卻不靈，“誒，怎麼沒火了？”
落落伸手從小容兒的領口勾出一條銀鏈子，鏈子下掛着一顆冒寒氣的珠子，她瞭然道，“是淵海寒珠壓制了你的天火，你以後不用擔心自己會突然冒火了，等你修鍊到坐照境界，摘了寒珠，想怎麼冒火就怎麼冒火。”
小容兒一臉恍然地看向珠子，沒想到這珠子不單救了她的命，還解決了她胡亂冒火的毛病。
“現在你不用怕啦，要戳戳彩虹仙嗎？”落落還不死心地推薦自己的玩具，卻叫小容兒抱了個滿懷。
小容兒對落落是既喜歡又感激。她喜歡落落明朗得像個小太陽，不見陰霾；又感激落落大方地借出寶物，不求歸期。落落提的那個要求與其說是報償，不若說是送給她的禮物。爺爺以為落落提的要求是有什麼深意，雖然答應下來卻忐忑不已。其實哪有那麼複雜，落落在她睡下前悄悄跟她說，“我希望小容兒姐姐以後可以自由地喜歡任何人，想嫁誰就嫁誰，不用身不由己。”
“為什麼呢？”她拉住落落的衣角問道。
“因為這也是我的希望。”落落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向了窗外的西方，“我希望自己可以有選擇，這樣就不用無望地認命。”
“你不想認命？可命定下了，又哪裏有選擇的餘地？”小容兒想到自己的天賦血脈，想到徐家上下，乃至人族上下對她的期許，倍感壓力，忍不住厭厭道，“從來都沒人問過我要不要天鳳血脈，我不還是有了。從那以後，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變了，包括我的爹娘。那感覺很糟糕，我很不喜歡。”
“那就讓自己強大起來，強大到讓所有人都閉嘴！”落落霸氣地小手一揮。
“啊？幹嘛讓人閉嘴？”
“閉上嘴就不會對你指手畫腳，告訴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打着為你好的名義為你安排未來。”落落說到這個就來氣，她想起了那頭小獅子，長得不咋樣，名字還難聽，卻走了狗屎運成了父皇的唯一傳人！日後可以繼承父皇的功法不說，搞不好還要繼承父皇的位子，那她落落殿下該坐哪裏？！
“你別生氣......”小容兒安撫道。
“所以你要爭氣啊，”落落一把握住小容兒的手，“如果你成功了，我便更有信心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呀，小容兒不明所以，卻下意識點頭，“好！”
這一聲好，不亞於把自個兒給賣了！可憐徐老太爺當時沒注意，才讓落落鑽了空子。自家乖巧規矩的小鳳凰給人忽悠瘸了，日後走上什麼路就不好說咯。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因為不遠處的長生捧着一個竹筒，大喊了一聲，“你們在幹嘛？！”
說到這兒必須給分析分析小長生的心路歷程。
長生是個好學的孩子，有着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着精神。只要他有了疑問，便會努力地去尋求答案，法子便是問人，翻書和思考。
他的疑問是，為什麼小容兒看落落的眼神跟他一樣？別問他為什麼知道是一樣的，因為都目不轉睛。
他喜歡落落，所以會目不轉睛地看着落落，那小容兒呢？也喜歡落落？為此，他偷偷問過餘人。
“師兄，你喜歡落落嗎？”長生問這話時不是一般的認真。
“小落落？喜歡吶。”餘人說這話時手裏捧着書。
長生垂眸，狀似思慮道，“我也喜歡落落，然後......小容兒好像也喜歡落落。”
“那是因為小落落本來就討人喜歡。”餘人說著便翻過一頁書。
“可是我覺得師兄喜歡落落的喜歡跟我喜歡落落和小容兒喜歡落落的喜歡是不一樣的。”長生說這話時真是一點都沒打磕巴。
餘人愣了愣，終於肯放下書正視長生，好一會兒后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全身發抖。
“師兄，請嚴肅一點兒。”長生有些不高興了。
餘人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咳了兩聲才平復下來，“哦，因為你們的喜歡是年少而慕少艾，我只把落落當小妹妹。”
“師兄，我才七歲。”長生這話的意思是，他還小，不到知慕少艾的年紀。
“七歲怎麼了？憑你的心智，十四歲都有了。”餘人說著掐指一算，接着道，“再長兩歲都夠娶妻了。”
......這麼個算法也是絕了。
長生有些遲疑，猶豫道，“我覺得我喜歡落落就像喜歡師兄一樣。”
“胡說！”餘人冷着一張臉控訴，“自打有了小落落，你已經很少跟我玩兒了。”這話的意思很明顯，醋味兒也足，跟計道人一樣一樣的。
長生為此沉默了，他檢討了一會兒，看餘人在氣頭上就沒敢往下問，悄悄地挪走了。
既然他喜歡落落是年少而慕少艾，那小容兒呢？少艾而慕少艾？
嗯.......有違陰陽倫常.......不行！........行？
為此，他問了師傅。
計道人挑着眉毛看了長生好一會兒，也沒說什麼，反而撅着屁股開始翻找書架，然後從很角落很角落的地方摸出一本西遊札記。計道人將書翻開，攤在小長生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臉感慨地離開。
書里有段話，在長生的眼裏簡直觸目驚心。
【西邊有一小國，名喚女兒國，女子可以跟女子結親..........國中有秘法，可叫女子無需陰陽交合便可受孕生子。】
長生記起落落曾說過，她來自西方，頓時.......心都涼了。
“我不單要防着落落的師傅，還得防着小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