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擇天記
早睡早起，吃飯讀書，再吃飯再讀書，間或習練琴棋書畫還有采草藥。這般枯燥且乏味的日子，落落捧着小臉活活看了三天，三天！這種日子別說三天，便是三個時辰，三炷香，都要叫她受不了了。
“啊！！！！！！怎麼又在讀書！！！！”落落炸毛了，在地上直打滾，也就這時候才看的出來，她是貓科類動物。
“小落落，”餘人無奈地放下書，學着計道人的樣子教誨道，“讀書可開智，可明理，可不行而知天下，你也該多讀讀書了。”
“這麼讀法，會把自己讀成書獃子的。”落落不服道。
“會把書讀呆了的人根本就不算是讀了書，”長生直言不諱並認真地看着落落道，“真正的讀書是看懂了字，看明白了意思，有了自己的體悟，再把這些知識記在腦海里，然後再看一遍，再體悟，直到你已經不能體悟得更多，而書已經刻在腦子裏了。只有這樣，才是真正的讀書。”
“......”落落目瞪口呆地看着長生，心想你真夠狠的，壞人都是對別人狠，你是對自個兒狠。難怪夢裏的長生師傅無所不知，原來小時候是這麼過來的。
長生看着落落呆愣愣的樣子只覺得可愛，不由得莞爾一笑，好心地幫她把下巴合上，“好了，你乖乖的先自己玩，等我背完這本洛河經再陪你好不好？”
明明還是個小孩子，可是他的口吻卻跟夢裏的長生師傅一模一樣。
“好....好吧。”落落回過神來，也不鬧騰了。看了看手持竹簡的小餘人和小長生，她突然間明白，這世上哪有天才？真正了不起的人是努力和儘力的人。
在外人看來，五歲定星七歲洗髓的她是天之驕子，是萬中無一，可她知道，這是源於她的天賦血脈，是得與夢中長生師傅的點撥和教導。平日裏，她仗着天賦從不好好學習和修鍊，看不上族裏先生的學問，可以自己學，反正經脈不成問題，可以自己練，其實現在想來，她一事無成。如果這天賦血脈放在長生的身上，他一定會比她強上百倍，而她.....好像太差勁了些。
這般想着想着，突然間，落落就有些自厭有些失落了。
她默默地走到一邊，面壁懺悔，自我反省。
只是時間怎可如此浪費？！
長生......長生他根本沒有時間......他若不能改命，都活不過二十歲！
“落落啊落落，如果你不修鍊，你不變強，那你要怎麼守護長生，幫助長生？”落落望着小長生的方向，心中這般問着自己，當下毅然決定，不可再虛度光陰。
待到長生放下書，抬起頭來，卻已看不見落落的身影，“餘人師兄，你有見到落落嗎？”
“小落落？”餘人放下書，左右看看，“咦，她什麼時候走了的？”
想來師兄也跟自己一樣，看着書便忘了時間，長生抿了抿嘴，“我已經背下洛河經，既然答應了落落，就要陪她。”
“那你去吧，我還要把百草集的圖給記下呢。”餘人虛長長生三歲，比起長生更是少年老成，早已經不惦記着玩，反而一心學醫。
“那好吧師兄，我去找落落了。”長生放下書便走。
“去吧去吧。”餘人揮了揮手背，兀自拿起書，聽着長生走遠的腳步，輕聲淺笑道，“七歲啊，好像也是到情竇初開的年紀了，知慕少艾,真好啊！”
“真好？”不知道躲在哪裏聽牆角的計道人突然出現，甚是不滿，“小小年紀就該學文識理，若是知慕少艾，哪還有心神學習？而且.....慕誰不好，竟然戀慕上妖族？你豈不知，妖族壽數比人族綿長，修行者更甚，而長生......哎~”
“師傅，所以我才想要學醫，想要救長生。”餘人坐着，仰頭看向計道人，認真道。
計道人一聲嘆息，抬手撫上餘人的發頂摸了摸，“我說過，大夫只能治病，不能救命，何況還是必死的命。”
“我要試試，盡全力一試。若是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餘人握緊手中的百草集，目光堅定，他像是在告訴計道人，又像是在告訴自己，“路是人走出來的，方法也是人想出來的。因為需要記錄，所以人創造了字，因為需要傳承，所以才有了書。我想要救長生的命，所以會找盡所有法子。如果沒有法子，我便自己想，即使要用上我的命，我也不在乎。”
“哎，你這孩子呀,”計道人搖了搖頭，拍了拍餘人的腦袋，似感慨，似無奈道，“這世上若有公平二字，以命換命倒也划算。只是天道又豈是這麼好商量的？你想要挑戰它，想要打敗它，那是要被收利息的。可能到了最後，你被收走了太多利息，卻還是沒贏。”
“.......”餘人聽着計道人的話，有些沮喪，有些茫然，他不經意間看向對面桌上的洛河經，想到了自小一塊兒長大的長生，想到了他的命，便又重拾起信心，或者該說是信念，“會贏的。”他這樣說道，聲量不大卻很是堅定。
計道人聽着有些恍惚，“....什麼？”
“我說，會贏的。”餘人第一次這般熱切地看着計道人，眼裏帶着光，不同於平時波然不驚的模樣，“我不想長生死，長生也不想死，我們都很倔，我們都不服輸。三千道藏很難背，可我們堅持背下了。所以，即使命運很難改，我們還是會堅持。”
“若是堅持到最後還是沒有成呢？”
“那麼，”餘人垂下眼眸片刻，復而抬眼，目光灼灼道，“至少無悔了。”
“無悔嗎？”計道人定神看着餘人許久，表情很怪，不知是喜還是憂，最後才開口道，“無悔好啊，人活一生，所求繁多，但願無悔。”
這一日，計道人和餘人的對話沒有叫第三個人知曉，他們也不曾再提起過。
話題中的主人公陳長生眼下還太小，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很不好，即使他好手好腳，即使他能跑能跳。
他知道自己的命可能很短，但他不知道究竟有多短。
他還不曾體味過死神的逼近，所以他還不曾感受過迫切的心理。
現在的他，只有師傅師兄，只知學習背書，只想落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