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小李飛刀
淅淅瀝瀝的春雨沒完沒了地下着，好似沒個停的時候。
屋檐下一連幾日都掛着水做的珠簾，讓屋外的景色變得不甚清晰。
林詩音靠着窗檯，望着遠處，不知在看着什麼，想着什麼，或許，她已經什麼也看不到，
什麼也不願想了。
侍女瀾兒看着林詩音這般模樣，心下難安，她倒是寧願林詩音大哭大鬧，也好過像現在這樣，
神魂不在，徒留一具身軀。
“瀾兒，今夜表哥又去了紅袖坊？”林詩音幽幽問道，要的卻不是一個答案，而是一個決心。
“小姐....”瀾兒為難地看着林詩音的背影，不忍說出答案。
“原來...我終究是躲不開，避不過，”林詩音伸手出窗檯，接住一捧自屋檐落下的雨水，她愣愣地看着，喃喃自語，“有些事就像一場註定要下的雨，即使我提前撐起了傘，遮住了雨，卻依舊要教泥濘髒了裙擺，也罷，”詩音說著話，一把握緊拳頭，讓手中的水四濺開來，“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不過是有緣無分而已。”
瀾兒急忙拿出手絹，為林詩音擦拭滴着水的手，她一邊擦着，一邊勸解道，“小姐別說氣話，你同少爺怎麼會是有緣無分呢？少爺....少爺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或者理由，少爺以前一直都是潔身自好的呀。”
“苦衷？理由？呵呵....對，他是有苦衷，是有理由，”林詩音轉身，一臉慘然，“你忘了我曾跟你說過的？因為他的好大哥因我茶飯不思形銷骨立，因為他覺得自己身在武林給不了我安定的生活，所以他要用這種方式教我死心，把我讓給他的好兄弟。”
瀾兒驚得掉了帕子，“怎...怎麼會？！少爺真是這麼想的？！他把小姐當做什麼？！”
“是呀，表哥這般行徑，又將我置於何地！”林詩音的雙眼因惱怒而發亮，“我林詩音不是一件禮物，是他說讓便讓的，瀾兒。”
瀾兒一震，“小姐。”
“幫我把披風找來，我要出門一趟。”
“小姐？小姐該不會是去找少爺吧？！”
“快去！”
“小姐不行呀，那種煙花之地怎麼是你能去的呢？！”瀾兒覺得自己快瘋了。
“我必須去，我需要一個結果，一個能教我徹底死心的結果，我不想再這麼不死不活下去，”林詩音抓着瀾兒的雙肩，堅定道。
瀾兒頭一次見到林詩音這般堅決，思慮一會兒才答道，“好吧小姐，不過，我要跟小姐一起去，我不能讓小姐獨自一人去那種地方。”
.........
紅袖坊里紅袖招搖，雅閣之中，李尋歡一人便佔着坊中出了名的絕色雙姝，一個是清新脫俗的雲無邪，一個是嫵媚動人的李惑兒，一連半月，夜夜如此。
無邪撫一曲漢宮秋月，聲聲動人。李尋歡枕在惑兒的膝頭，由她親昵地喂酒。此等美事兒叫外頭的人看了都艷羨不已，可惜他們只是凡夫俗子，既沒有李尋歡的才氣，更沒有他的俊朗，哪裏能得雙姝青眼，願意一同服侍之。因此即使再怎麼羨慕嫉妒恨，那些男人除了說幾句酸話，灌幾兩黃湯，也做不得什麼。
只是今夜，紅袖坊來了個稀客，不，該說來了個本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
那是個女人，叫人移不開眼的女人。即使她身子單薄如弱柳，面上矇著輕紗，只那雙哀愁又稍嫌冷漠的眼眸便叫人一見難忘。自她踏足紅袖坊，坊中頃刻間鴉雀無聲。
最快醒過神的老鴇甩着帕子走來，風塵味兒十足地說道，“這位姑娘，你怕是來錯地兒了吧，這裏是紅袖坊，可不是客棧呀。”
老鴇話音一落，四周立時像是響應號召一般竊竊私語起來，對這女子議論紛紛，猜什麼的都有。
林詩音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繼而看向老鴇，“我來尋人。”
“喲~~媽媽我做生意這麼多年，只見過男人來找女人的，還沒見過女人還找男人的。”老鴇眼波一轉，便要開始打嘴上的太極。
旁邊的人嘴也欠，附和道，“媽媽怎麼知道這姑娘是來尋男人的，說不得，她也是來尋女人的，啊哈哈。”
林詩音不耐與這些人多言，直截了當道，“我來找李尋歡。”
話音一落，周遭立刻像是油鍋進了水，瞬間炸開了，眾人紛紛猜測，這怕是李尋歡的紅顏知己上門捉姦來了。
老鴇眨巴了兩下眼，八卦之魂冉冉升起，“不知姑娘是什麼身份，又為什麼要尋李探花？”
林詩音身後的瀾兒按耐不住，扔了一顆銀錠子給老鴇，喝聲道，“不該你問的別問，只消回答我家小姐的問題。”
見錢眼開的老鴇看着手中分量十足的銀子，一時間為難地緊，“按理說，姑娘不顧禮教踏足我紅袖坊，應該是情非得已，可是紅袖坊開門做生意，萬萬沒有教客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道理，不若姑娘移步到坊外，媽媽我去問問李探花，若是李探花願意見姑娘，那自然什麼都好說。”
瀾兒聽着深以為然，勸着道，“小姐，要不我們還是在外頭等着吧，這裏畢竟不是久留之地。”
【等着？表哥鐵了心要教我死心，若是不願見我，我不就白來了？】思及此，林詩音不為所動，直接問道，“他在哪個房間？”
“這....”老鴇扯了兩下帕子，覺得面前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可是冷淡得很，還油鹽不進，正要再周旋一下，卻聽到一旁的好事之徒直接開腔，“姑娘要尋李探花何苦問花媽媽，在座的可都知道，近日來李探花是坊中雙姝的入幕之賓，夜夜在紅閣中尋歡作樂。李尋歡李尋歡，倒真是不負其名了。”
“紅閣在何處？”
好事之人伸手一指，“喏，不就在二樓。”
林詩音點頭謝過，抬腳便走上樓梯，瀾兒立馬跟上。
老鴇只覺得眼皮子亂跳，要出事兒，想要出聲兒攔着，卻被瀾兒用銀票擋了回去，“花媽媽，這是一百兩銀票，買你兩刻鐘的安靜，待會兒還請你攔着點人，別讓人靠近紅閣。”
這銀票別看輕飄飄的，那可比剛才的銀子分量重多了，老鴇索性也不管了，左右像李探花那樣的人，總不會受了氣便要掀了她紅袖坊吧。
收了錢便要擔起事兒，老鴇還真的當起了門神，守着去往紅閣的路，不讓那些等着看戲的人跑去聽牆角，只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一時間多的是人想要知道後續如何，全到伸長脖子張望着。
只見那姑娘進去沒有一會兒，便傳出摔杯子的動靜，雲無邪和李惑兒隨後就出來了。
又沒一會兒，就隱約地聽到李尋歡一聲失態地叫喊，“詩音！”
這事態發展地如此激烈，怎不叫人抓心撓肝地想知道結果，就在有些人恨不得拍飛老鴇自己貼門上聽個清楚的時候，就見那紅閣的門被李尋歡一腳踢開，他懷裏抱着人運着輕功就跑出去了，跟陣風似得。
這下炸了鍋了，坊中所有人都開始交頭接耳起來，八卦起小李探花的二三事。
這一夜，可真是人心浮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