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迎春本以為提前離家就能避開一些麻煩,可惜麻煩想要纏住誰,卻是躲也躲不掉。
初八一早,葛妮兒和唐招娣兩人抱着包褓一臉笑容地回了鋪子。眾人劈柴燒水,整治食材,列單子拿去蔣家雜貨鋪后,蔣中平就趕着馬車送來了。當然送東西這是順帶,看看未來媳婦兒才是最主要的。
迎春見親近之人基本都湊在一處了,就把兒子塞給肚子日漸鼓起來的唐招娣,然後鑽進廚房準備做幾道好菜,算是一場小小的團圓宴席。可剛開始還好,最後燉魚的時候卻突然被熏得吐個不停。
葛妮兒嚇壞了,尖聲喊叫起來。
葛大壯三兩步衝進廚房,一見媳婦兒臉色煞白躺在妹妹懷裏,嚇得幾乎眼前發黑。末了雙手一抄,抱起媳婦就往城裏跑。
趙遠揚趕着馬車,好不容易趕上這傻妹夫,一起找到一家剛剛開門的醫館。
那老大夫把了半天脈后就笑咪咪地說了三個字,「有喜了。」
葛大壯喜得直接變成了獃頭鵝,不管人家說什麼就知道抱着媳婦點頭,趙遠揚更是直接賞了老大夫五兩銀。
回去的路上,迎春依靠在夫君懷裏,手下撫着平坦的小肚子,心情極是複雜。雖然大寶都已經會走路了,但孕育他的其實是這身體原來的主人。而她前世今生算在一起,這一次才是真正知道懷孕是什麼滋味。
又要當娘了嗎,有一個小生命要在她肚子裏生長九個月,然後呱呱落地,然後如同大寶一樣叫她娘,同她撒嬌打鬧?
「大壯,我想生個閨女。」
「好,閨女兒子都好。」葛大壯嘴角的笑一直就沒落下過,對於他來說,如今的日子,有妻有兒有家業,已經極幸福了。但這世上沒有人不貪心,能夠更幸福,誰也不會拒絕。
等在鋪子裏的葛妮兒和唐招娣簡直擔心得連心都懸到嗓子眼了,好不容易把馬車盼回來,一聽說是迎春懷孕了,兩人就笑了。
迎春不習慣被眾人當成貓熊一樣對待,喝了碗水就想繼續張羅團圓宴,結果所有人都攔住了她,死活不肯讓她動手。
迎春開始愁了,以後鋪子生意忙,她被禁止做活兒,那生意怎麼辦?
還是趙遠揚疼愛妹子,霸氣地宣佈,「再招人手,工錢我出,怎麼也不能累到我妹子!」
眾人聽了都笑了,自然不會真讓他出銀錢。
葛大壯直接叫葛妮兒回村去找鐵柱媳婦,讓她提前回來上工。
如此,唐招娣也不必回去了,唯一有些麻煩的就是住處不夠了,好在日子開始暖和許多,泥水勉強能和了。葛大壯動手把庫房截了一小間,安張床,一套桌椅,點個炭盆就把葛妮兒和柱子媳婦挪了過去。
【第十六章葛老二又闖禍了】
葛妮兒找了個空閑回了村子同家裏人報喜,順便要帶鐵柱媳婦兒進城。
可是葛老頭聽了又要添孫子的消息,笑得勉強不說,末了卻喊了葛書成同他一起去鋪子。
葛妮兒雖然單純,但也明白老爹的意圖了,偏偏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沒勸得老爹改主意,倒是被葛書成幾句酸話氣得發瘋。
葛大壯一見妹子回來,身後卻跟着老爹和弟弟,眉頭下意識就皺了起來。但做兒子的哪有攔着老爹不讓進門的,只能趕緊帶人去後院坐。
迎春一見公爹和小叔就隱隱覺得不妙,果然葛老頭開口就要大兒留弟弟在鋪子裏做活,借口找得極容易,唐招娣在這呢,也是懷了身孕,葛書成又是自家人,總沒有放着自家人不用,反倒信着外人的道理。再說家裏如今沒有田地,多一個人的工錢也多一份進項。
葛妮兒覺得辦砸了差事,紅着眼眶想跟嫂子賠罪。
迎春卻是笑着拍拍葛妮兒的手,她的頭上只要頂着葛家媳婦兒這名號一日,終歸是躲不開葛家這些事。事到臨頭,只能往好處看了,葛書成總是比王氏好得多吧,若是換了王氏過來,就算把王氏當佛供着,也會被每日噴一臉口水。
「爹既然開口了,就讓二弟留下吧。」迎春想得通透,索性先賣了個人情給公爹,末了又道:「但鋪子開門做生意,總有些規矩要遵守。若說二弟不適應,爹可別怪我們換人,畢竟每日都要花本錢,總不能斷了我們一家的活路。」
葛大壯怎會不知媳婦兒是看在他的顏面上才如此容忍自家人,他心下感激,也是冷眼看着弟弟高聲喝斥道:「這鋪子是你嫂子說了算,你若是敢不聽話,小心我打得你半死再扔冋去老家!」
葛書成被兄長盯得心虛,嘟囔道:「大哥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我也要當爹了,怎麼能整日闖禍?」
葛老頭見目的達成就趕緊打圓場,「成了,你們兄弟以後互相扶持,咱們葛家的日子總能重新好起來。」說罷,他生怕迎春會反悔,急急忙忙回村去了。
留下迎春望着嘻皮笑臉的葛書成開始頭疼,住處也不必安排了,唐招娣一個人住,如今兩口子一間房正好。誰都知道唐招娣定然不喜,但她嫁了這樣的男人,除了忍耐也沒有別的辦法。
葛書成當晚就吆喝着媳婦兒替他打洗腳水,結果唐招娣摸黑出去差點兒摔了一跤。
葛妮兒知道了,狠狠瞪着討厭的二哥。迎春則是冷着臉,葛大壯直接就給了弟弟一個大巴掌。
葛書成再蠢也知道犯了眾怒,再不敢支使大肚子的媳婦,當然暗地裏如何喝罵,眾人就實在幫不上忙了。
至此,葛書成就算在鋪子裏落了腳,許是他真有改過的心思,做起活來還真沒有偷懶。
每日裏搬桌椅、打掃院落、招呼零星幾個茶客,倒也盡心儘力。
迎春見葛大壯整日在鋪子裏盯着,也就放心了。
倒是迎春肚裏這孩子許是個挑嘴的,不管什麼好吃食,只要進肚子立刻就會吐出來,惹得迎春直想照着肚子捶兩下。
另外,蔣中平已是年過二十,蔣母希望早些抱孫子,於是下聘時兩家就商定年底完婚。
這嫁妝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準備好的,所以迎春但凡遇到了好東西,比如吳家送來的年禮,就要給小姑子挑出來幾樣留下來。
葛大壯似乎篤定媳婦兒肚子裏的孩子是個小閨女,難得見到好料子,就要替女兒爭取一下,「這個留個咱閨女當嫁妝吧。」
迎春聽得好氣又好笑,嗔怪道:「你這話讓妮兒聽見該多傷心啊,以後可別這樣。再說了,咱閨女出嫁那會兒還不知道流行什麼花色的料子呢,到時候再置辦就是了。」
大寶坐在一旁玩耍,趁着爹娘說話,居然把一隻金鐲子套在了手腕上。
迎春見了,差點兒笑倒在床上,「原來最貪財的小子在這裏呢,他怎麼就知道金鐲子最值錢呢?」
大寶見娘親歡喜,也笑了起來,本就胖乎乎的臉蛋,擠得眼睛變成了一條縫兒,十分可愛,一會兒被老娘抱在懷裏親了幾口,一會兒又被湊熱鬧的老爹用鬍子扎得亂叫亂笑。
小鋪子每日裏按部就班地開門、租桌椅、賣茶水,隔兩天就接張酒宴單忙一忙,日子也在忙碌里跑得飛快,轉眼山林又綠了,鳥雀歡快地從天空飛過,自由歌唱,大地一片生機勃勃。
天氣暖了,城裏城外不管建房子的、修園子的、打木器的,都紛紛開始行動了,登山賞景的和拜佛許願的人自然也更多了。
葛大壯白日去城裏上工,晚上就早早回來鋪子忙碌。偶爾迎春腿抽筋或嘔吐,他還要跟着熬夜,兩個月下來就瘦了一圈。
迎春心疼到不行,但讓他少接活計他也不聽,只笑着說要給閨女攢嫁妝。
迎春無法,見葛書成最近很是本分勤快,就做主把鋪子的事都交給了他。燒水沖茶和整理桌椅自有葛妮兒幫手,至於記賬和收數銀錢當然就是葛書成負責了,他讀了十幾年的書,這點兒簡單的小事還是能勝任的。葛書成大喜,賭咒發誓一定不負嫂子所託,把鋪面照管好。
開始幾日迎春盯得緊,生怕他貪墨或者出了紕漏,後來見他每日都分文不差,就改成三五日一查賬。
這一日天上飄着小雨,鋪子生意清淡,葛書成一時無趣就同妹子說了一聲,進城去逛逛。沒想到在城門口卻有人上前笑嘻嘻地拉住他,原來是個以前在賭場認識的小地痞。
那人不知為何很是熱情,一定要請葛書成去喝酒。
葛書成覺得時辰還早,又難得有人這般待他,於是就隨着那人進了一家小酒鋪。兩人天南海北的邊聊邊吃了一個時辰,末了那人就說要去試試手氣,拉着葛書成去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