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抱着大黃哭了一場后，蘇念貞心裏好受多了。而這次遭遇的打擊，也讓蘇念貞微微開了一絲縫隙的心門再度關閉，似乎只有將自己嚴嚴實實地縮在嚴絲合縫的殼裏，才能遠離傷害，遠離痛苦。

原本兩個人租一間屋子，每人每月要付三十塊錢的水電和衛生費。蘇玲玲只住了兩天就離開了，走得那麼瀟洒，什麼也沒留下，蘇念貞自然不願意當冤大頭，在【家】里湖邊洗了把臉，就出去找房東商量費用，順便還另一副鑰匙了。

“我剛剛看那丫頭背着包出去，還想問咋回事呢，原來回家了啊。”時常在樓里巡視檢查的房東是一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阿姨，說話很溫柔，一看就很有教養，據說是一高哪位校領導的老婆。

“嗯，您看她住這兩天水電費咋算？”蘇念貞面色不大自然地笑了笑，隨即問道。她雖然窮，卻不是個愛佔人便宜的人，該掏的錢她不會推脫。

“這兩天就算了，阿姨不是不近人情的，誰沒個朋友來住兩天啊，哪能都算的那麼清？”房東阿姨笑咪咪地說：“如今你一個人住，是打算繼續住那屋，還是換個一張床的屋？”

“有一張床的屋？”蘇念貞有些意動，她一個人住，兩張床也是浪費，不如換個算了。

“有啊，只是比你住的那間還要小一些，一個月房租一百五，水電衛生費還是三十，你要不要去看看？”看得出小丫頭家庭條件不是很好，房東阿姨在不妨礙自己的前提下，還是願意拉一把的。

“好啊，麻煩阿姨了。”

蘇念貞跟房東阿姨一起上了樓。新看的這個房間挨着洗衣房，房門比別的房間要厚實一點，隔音效果還算不錯。屋子確實小，十平左右的樣子，除了單人床、寫字枱和一把椅子外，還有一個小衣櫃。房間看上去有些逼仄，一個人住卻是沒問題的。

“這個窗檯有點小，晒衣服床單還可以，被子就不行了，得抱到頂樓上去曬，那上面有現成的晾衣繩……”

“哦……”蘇念貞心想，反正自己有【家】，曬被子完全不是問題。“阿姨，我就住這間吧，現在就搬行不？”

“行，鑰匙給你，你慢慢收拾，我就在一樓值班室，你收拾好了下去找我，我把多餘的錢退給你。”

蘇念貞的東西都在【家】里，本身衣服就那麼幾件，沒什麼好收拾的，不過幾分鐘就搬好了。

“念貞啊，你‘中考’考了多少分啊？”房東阿姨一邊在賬本兒上記錄，一邊跟站在窗口邊的蘇念貞閑聊。

“540分。”

“不錯啊，我們對門兒鄰居家閨女考了五百一十幾分，她爸媽都高興得不得了，請了不少親戚朋友慶祝。你這成績在縣裏得前十名吧？”

“應該是吧，我們班主任說好像是第六名。”

“哎呦，真了不得，你爸媽肯定了壞了。”

“……他們去世了。”蘇念貞沉默了片刻，最終聲音乾澀地道。她實在說不出“爸”那個字，只含糊地用“他們”代替。

“呃，對不起。”房東阿姨一臉歉疚，她原先只以為這個看上去清清秀秀的小丫頭家裏窮，沒想到竟是個孤兒，真是可憐見的，怪不得這麼小就出來想法子賺錢。

“沒關係……”蘇念貞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接過房東阿姨遞過來的錢，就準備告辭回房。

“先別急着走，阿姨跟你說點事兒。”房東阿姨一臉誠懇，“阿姨看你是個不錯的女孩兒，知道你這樣的情況可能比別的孩子要辛苦一些。只是，你畢竟還小，在這邊又沒什麼親人，一個人早出晚歸的終究不是個事兒。你看這樣行不行，阿姨認識的幾個朋友尋摸着找家教，要不阿姨幫你推薦一下，只要教得好，人家家長不會虧待你的，安全又穩定。只是人家請家教不可能只請這倆月，日後你開學了也得每周抽點兒時間過去，可能會耽誤你學習……”

“真的啊！謝謝阿姨了，時間上我沒問題的。”蘇念貞正愁今後咋辦呢，她也實在不想天天傻子一樣地站在街邊了，光想着每天要跟一群兇悍的大媽們講價，她就頭皮發麻。

“真想好了？一高的可都是尖子生，競爭激烈着呢，你這樣會不會跟不上？”

“阿姨放心，我真的沒問題。”

“那行，明天上午我帶你過去，你今晚好好準備一下，明天可能要當著人家家長的面試講，我只幫忙介紹，別人請不請你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好，我明白，謝謝阿姨幫我介紹……”

蘇念貞腳步輕快地回了房間，反鎖了門拉上窗帘后，立即滿臉喜色地回了【家】。

“哈哈，大黃，我明天不用擺攤兒嘍，說不定以後的生活費和上大學的學費都有着落了呢！嘿嘿，今兒個高興，咱做大餐吃！”

蘇念貞摟着大黃搓揉一番，將大黃油滑水亮的毛毛弄得亂糟糟的，蹦蹦跳跳地去菜園摘菜了。摘了兩根黃瓜、幾個西紅柿和一把青菜，蘇念貞又去草叢裏拾了幾個雞蛋。等蘇念貞挎着籃子走到山洞旁的簡易小廚房時，捕魚高手大黃已經將一條活蹦亂跳的肥魚銜到砧板上了。

“去逮一隻小公雞來，咱燉雞湯。”蘇念貞一刀拍暈止不住掙扎的肥魚，默默說了聲“對不起”，就開始剖腹、去鱗、腌漬。

等蘇念貞手腳麻利地處理好肥魚，大黃才銜已經斷氣的小公雞跑過來。蘇念貞不敢親手殺雞，處理已經死掉的雞卻很熟練，放血、去毛，不多會兒就收拾好了。

【家】里廚具什麼的都不缺，母女倆都不會砌土灶，索性花錢買了煤氣灶。因為一般都是在外面土灶上做飯的緣故，【家】里的煤氣灶沒用過幾次，當初買的煤氣罐至今都沒換過。

蘇念貞做了一個水煮魚，炒了一盤青菜和一盤番茄炒蛋，又燉了一鍋雞湯，熱了幾個饅頭，等差不多弄好，天才將將暗下來。

蘇念貞在洞口附近種了不少驅蚊草，倒是沒有什麼蚊蟲，她索性將山洞裏的桌子搬出來，準備在外面吃。

大黃自覺的蹲坐在蘇念貞旁邊等待開飯，桌上還有一隻不請自來的半大黑貓，守着一大桌菜的蘇念貞並不覺得孤單，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蘇念貞第二天起得很早，從【家】里拿出自己的初三課本，認真地看了起來。據房東阿姨說請家教的孩子九月份兒開學就是初三，蘇念貞索性準備試講初三的課。她以前沒做過家教，不過作為班裏學習好又不藏私的學生，當初班裏還是有不少同學借她的筆記問她題的，當初蘇玲玲就是因為這個跟她漸漸熟悉起來的。而且蘇念貞家裏一直沒通電，沒電視沒收音機，媽媽又天天獃獃的坐着不吭聲，她除了看書還真沒別的消遣，別說課本和一些媽媽的藏書了，連新華字典都被她翻了好幾遍。蘇念貞感覺自己的基礎挺夯實，對試講雖有些緊張，卻並不懼怕。

半上午的時候，房東阿姨如約而至，帶蘇念貞去了她朋友家。

這家離一高也挺近，過了小吃街拐個彎兒就到了。

“這個小區是教育局的家屬院兒，一高好多老師都在這兒住，以後碰着了嘴甜一點兒……”

聽着房東阿姨絮絮叨叨的囑咐，蘇念貞心中很是感激。對自己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這樣盡心，房東阿姨真是沒得說了。

蘇念貞要教的是一個比她還大一歲的女孩兒，大概是家庭條件比較好的緣故，看上去有些驕傲和桀驁不馴，對蘇念貞這個小家教很是看不上。不過家裏做主的不是她，聽了蘇念貞半小時的試講，又問了一些比較有難度的問題后，女孩兒在一高教英語的媽媽拍板決定請蘇念貞教她家女兒初三全科。一小時二十五塊，假期每天四小時，上午兩小時，下午兩小時，以後蘇念貞開學了再酌情商量。

蘇念貞對這個價格沒什麼異議，當即就簽下了趙阿姨（女孩兒的媽媽）事先準備好的合同。

“小蘇啊，就從今天開始吧，你跟木木去她房間，我跟你劉阿姨（房東阿姨）說會兒話。”

蘇念貞跟着不情不願的林木子去了她的房間。小姑娘的房間挺亂，牆上貼的都是明星海報，蘇念貞沒看過電視，也不認得那些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