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一次哭
魏大山知道尋回未來的丈人對自己有多重要。
他雖然只有十九歲,但艱苦的生活經歷已經為他累足了經驗,再憑藉自己獨有的智慧,所以他選擇了一條並非去山上的路。那麼多人已經去山上尋過而無果,他便走了一條相反方向的路,這是通往燕子嶺的。
魏矮子見侄子尋人去了,他肯定也要在這兒等着,只是讓媒人趕緊回去。丁香她爹很可能丟了命,他們卻在這一日來提親,可以說是對孟家的極不尊重。
烏氏認識這位媒人,猜到魏家叔侄的來意,所謂不知者無罪,她沒有責怪魏矮子什麼。
媒人走後,烏氏哽咽地說:“不管孟貴如何,這家日子還得照過,你該蓋屋就蓋屋,不必歇工。”
魏矮子以為這房子肯定不用蓋了,都出人命了還蓋房作甚,他沒想到烏氏這麼冷靜,完全出乎他的想像。不過想來也是,孟貴這個人無論在還是不在,他的妻女也都要繼續生活的。
丁香發現,這個家裏也就阿婆最堅強了。孟貴是她的兒子啊,若是一般老太太得知兒子可能丟了性命肯定會哭得死去活來,會將全家人罵個遍,會將魏矮子和媒人轟走,或許還會認同何氏想要尋死的心。
但烏氏沒有這麼做,她謹防着何氏和海棠做傻事,強忍着傷痛讓大家該幹嘛就幹嘛去。
丁香給烏氏遞上一碗熱水,“阿婆,你喝些水回屋歇着去吧。”
烏氏擺手道:“大家都一宿未睡,你們扛得住我這人老婆子也扛得住。”
丁香知道烏氏是不肯歇的,阿婆和阿公一直守在屋外就是對何氏和海棠不放心。
“阿婆,有你和阿公在這兒,還有魏家叔叔,我娘和我姐在家我就放心了。我再去找找我爹,村裡人都累了不願幫忙找,靠魏大山一人尋不了多大地方。”
烏氏點了點頭,讓丁香忙去。她和孟老爹是再也走不動了,從昨中午到今早上,心慌慌地滿山跑,現在腿都抬不起來,他們倆沒累死都算命大。
丁香對這裏的地形不熟,走來走去也走向民那條去燕子嶺的路。
這一路走着她都在嘆氣,她來這裏不久,幾乎沒過安寧的日子。本來一直以樂觀的心態安慰着自己,只要不挨餓,只要自己肯努力,這日子會慢慢好起來,家裏的氛圍也會慢慢好起來,歡欣熱鬧起來。
可是煩心事接二連三,現在連她爹都不知所蹤。雖說她來這裏不久,對孟貴情感並不是很深,但孟貴是她名義上的爹,待她也不薄,她不可能不難受。
更何況,她爹要是真出了意外,這個家估計再也沒人會笑了。這樣的家庭氛圍,日子該怎麼過啊,活人也會憋成死人的。
她就這麼漫無目的走着,兩眼發澀地朝四周環顧,奢望能意外地發現他爹。
她確實有意外發現!前面有一人坐在溝邊,但此人的身形與孟貴相去甚遠,不可能是她爹。她跑過去近瞧,發現是李雷。
顯然,李雷見到丁香也很驚訝。“丁香,你怎到這兒來了?”
丁香哪有心思和他扯閑話,丟下三個字“找我爹”就走了。
李雷趕緊起身,跟在她身後說:“丁香,我早上也聽說你家的事了,你家麥苗被牛吃了,你爹放牛一直沒回家,我也正在為這事煩憂呢。”
“這是我家的事,與你何干,你何必自找煩憂。”
李雷耷拉着個腦袋跟在後面說:“之前我爹娘已經同意我去你家提親,可現在又生死不允了。我大姑就在前面的方家村,她一直很疼我,我爹娘平時也很聽大姑和姑爹的意見,所以我想去……”
“這是你家的事,別說給我聽。”丁香一點兒也不想聽這些,急忙打斷了他,
“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且不說沒人願意去受你爹娘的氣,就是我爹娘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我一看到你就頭疼,煩都煩死了怎麼可能會嫁給你?你該怎麼過就怎麼過,不必再為我的事有絲毫的煩憂。”
李雷感覺當頭一棒,已經被丁香打擊好多次了,可是每次他都第一回聽到的那麼難受。
慢慢地他學會自動忽略,就當丁香說這些話是無心的,或是並非針對他。可是事實告訴他,孟家都這樣了,確實不可能同意他的提親,至少要等喪事辦完的一年之後。
李雷越想越灰心,一年後還不知會怎樣呢,丁香對他也極其冷漠,這事豈不是越來越渺茫?可是他喜歡了丁香那麼久,真不想就這樣放棄,還是先去問問大姑的主意吧。
丁香為了不與李雷同道,故意回頭。
李雷納悶,“你不去找你爹了?”
“腿都走斷了,回家!”丁香冷言冷語,顧自回頭大步走。其實她並非很討厭李雷,只是不喜歡他而已。但她知道一個道理,若是想早些擺脫糾纏,就得對他狠心、冷漠加摧殘,意志不堅定的人就會很快放棄。
待李雷走遠了,而且已經進了方家村,丁香便立馬調頭,接着尋人。
她向前越走越遠,前面有好幾個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分岔口,她向來是個路盲,走進一個岔口后就忘了之前走的路。待她走到越來越荒涼的地方,她心裏漸漸害怕起來。
這裏的山都光禿禿的,呈灰白色,也就是所謂的死山,種不了糧食的,連草都不生。再往前走一陣又遇到幾座有樹木的山,只是了無人煙,感覺隨時都會有野獸衝出來似的。
她嚇得慌忙回頭,可是來時的路她已經記不清了,就稀里糊塗選了一條看似是來時的路。沒想到就這樣走進一條離家越來越遠的路,一直走到下午都沒能走回家。
她意識到自己離家越來越遠,渾身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又慌三忙四地胡亂找路,可是山路太多,完全無法分辨哪條才是回家的路。
她只好隨便選一條,然後邊哼歌緩解恐慌邊安慰自己,丁香啊丁香,你不至於沒把爹找着反而把自己給弄丟了吧?
這時她腦子裏不停地閃現幾個以前看電影時的畫面,年輕的女孩子被人拐進了山溝溝里,被粗漢強、奸,被野蠻的一家人鎖起來,要是敢逃跑就會被男人捉回去暴打!
還有恐怖電影裏有的畫面,從樹林裏衝出一個怪物或野獸乃至野人,直接伸出爪子將她提了起來扔進奇大無比的嘴裏,然後她就在一個黑漆漆的所謂怪物的胃裏掙扎恐懼着。
“啊!不要啊不要!”丁香竟然被自己想像的畫面給嚇哭了。她當初穿到這裏沒被嚇哭,經歷這些困苦也沒有絕望而哭,卻因把自己走丟了而嚇得直哭。
果然是威脅到她的性命她才會產生恐懼感,因為對她來說,只有死才最可怕。現在不知道怎麼回家,她真害怕自己會死在這裏。
哭了一陣,她便走一段路就在地上做一個記號,希望自己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回家的路。忽然,她聽見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的心臟砰砰直跳,完了完了,不怕遇到強盜吧,或是吃人的野人?
她嚇得雙腿發軟,幸好還有一絲力氣能讓她躲到一棵大樹後面。她屏住呼吸一口氣都不敢喘,憋得感覺就要斷氣了。
只是在她斷氣之前,她不知不覺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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