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存大計
丁香意識到,在這個古代,會吹笛子和蕭可算不得什麼拿得出手的技藝。只有出身低賤的人會靠賣藝混飯吃,或作為伶人以及奴僕在主子面前獻藝討生活。
出身不凡之人,只有坐在那兒享受才能顯示出他們的高貴,哪怕平民百姓,也覺得會這些玩意兒只不過表明你家裏很窮、你的地位很低,得靠這些技藝去伺候人,好好的人家誰去學這個自降身份呀。
既然如此,她要是買回笛子和蕭,不但沒人花錢跟她學,反而會遭人嘲笑。看來她之前的想法實在是太不靠譜了,在這個古代,並非你懂的東西多就能為自己身價加籌碼。
那該怎麼辦啊,她可不能白來縣裏一趟,總得找到謀生手段才行。不只是為了填飽肚子,也不是想掙錢過好日子那麼簡單,而是她熱愛生活,她想認真地過每一天。自己謀划自己的生活,踏踏實實過好每一天,從生活中找到樂趣,這才是她需要的。
想通了這些,她釋懷了,什麼事都急不得。既然來了,還是先好好逛逛,瞧瞧熱鬧,然後吃些特色飯食。
逛了好些鋪子,也圍觀了不少賣藝乞討的可憐人,丁香最後來到一家小飯館裏吃一碗米飯和一盤香煎豆腐,竟然覺得這簡直是人間美味。是啊,自從來到這裏,她就沒吃過一口米飯,更沒嘗過豆腐,這些再普通不過的飯菜,對青山鎮的人來,是那麼難得。
這碗米飯和一盤香煎豆腐還真不便宜,米飯三文錢一碗,香煎豆腐要十二文錢。付了這十五文錢,丁香真是心疼啊,她趕緊坐下來把剩下的豆腐渣子都吃個乾乾淨淨。
吃飽了后,她準備去尋便宜客棧。一路上還想着,今晚她算是奢侈了一把,從明日開始每頓只能吃玉米煎餅或饅頭包子,一頓兩文錢就能搞定,可不能再浪費錢了。
她找了好幾家客棧,腿都酸疼了,終於找到一家最便宜的,十三文錢能住一夜。她累得倒床之際,忽然在想,青山鎮好像沒有賣豆腐的,各個村子裏也沒聽說有,那她是不是可以做豆腐賣?縣裏有好幾家豆腐攤,花些錢跟他們學,應該很快就能學會了。
只是,按理說做豆腐肯定不是很難的手藝,為何整個青山鎮都沒有人賣呢,更沒見過有人吃。這還真是奇了怪了,難道豆腐很貴買不起?一盤香煎豆腐十二文錢,那一斤生豆腐頂多五六文錢吧,雖不便宜,但也不算貴得離譜,村裡人偶爾買個一回吃還是可以的。
帶着這個疑問,丁香這一夜睡得不算踏實。次日清早,她急急忙忙去尋豆腐攤,幾家攤子她都瞧過了,最後在一位雖貌丑瞧起來卻十分面善的中年婦人面前停下了。
“大娘,你這豆腐攤的生意好不好做?”
中年婦人見丁香那雙帶着興奮又有些擔憂的眼神,就知道丁香想幹嘛了。中年婦人嘆了一氣,道:“這買賣是越來越不好做了,豆子漲價了,以前八文錢一斤,現在要十二文錢一斤,一斤豆子能出三斤豆腐,豆腐賣五文錢一斤。也就是說,賣三斤豆腐也只能掙三文錢。”
丁香咂咂舌,“這你還嫌少啊,一斤豆腐就有一文錢的利頭呢。在我們青山鎮,人家手藝好的泥匠每日也只能掙二十文錢,而且一年到頭也只有兩三家的活兒。”
中年婦人搖頭笑道:“你以為賣豆腐容易么,以前縣裏只有我一家攤子的時候,每日能賣個三十斤,我一個老婆子能日掙三十文確實不錯。可是現在,已經有三家攤子了,每日只能掙十幾文錢,家裏又沒田沒地,也就夠填飽肚子罷了。你看,這大清早的,我才賣掉兩斤豆腐。”
“大娘,縣裏有這麼多人家,怎麼買豆腐的人這麼少?”
“肉才七文錢一斤,這豆腐要五文錢,在大家的眼裏,豆腐怎麼也比不上肉。有錢買豆腐,還不如買斤肉嘗嘗呢。我說姑娘呀,你們青山鎮窮得飯都吃不飽,你要是做豆腐賣,怕是每日想賣個兩三斤都難,你還是別折騰了。”
看着中年婦人一臉的憂愁,丁香就知道這生意是真的很難做。
可是丁香此時卻特別想學會這門手藝,即便不做買賣,哪怕自家做些豆腐吃也是好的呀,還可以做豆腦花、豆腐乳。冬季想吃新鮮菜難上加難,若是能吃上這些,也算是美味佳肴了。
丁香咬了咬牙,從荷包里拿出十五文錢,“大娘,你能教我怎麼做豆腐么,我帶的錢不多,除了今夜住客棧的錢和吃飯的錢,就只剩這些了。我也不指望靠這個做買賣,就是嘴饞了的時候想自己做着吃,我們青山鎮沒有賣豆腐的,想吃塊豆腐可難了。”
中年婦人瞧着十五文錢,雖然少點,但總比沒有要強些。“只要你不來縣裏賣豆腐和我搶生意,我就教給你。”
丁香笑道:“大娘放心好了,我家在青山鎮,我一個姑娘家的哪能到這兒賣豆腐。再說了,你都不掙錢,我要是再來賣,豈不是只有喝西北風的份。”
中年婦人覺得也是,笑着收下了錢,點頭道:“嗯,瞧着你也不像是來跟我搶生意的人。你先坐在旁邊陪我一起賣豆腐吧,中午我給你買饅頭吃。什麼時候這剩下的十二斤豆腐賣完了,你就跟我回家,我教你怎麼做,明兒一早就能出豆腐,你也能早些回家。”
“好,謝謝大娘。”丁香乖乖坐在旁邊看着,正好可以學學大娘是怎麼和客人打交道的。
中年婦人平時等客人很焦急,現在有丁香在旁陪着,她們倆說說閑話,倒還輕鬆,不像平時那樣干坐着心煩。中年婦人知道了丁香的姓名,丁香也改口叫她鍾大娘了。
中午鍾大娘還真花了兩文錢給丁香買了兩個饅頭吃,她自己只吃一個饅頭。她這買賣還真是不好做,直到天快黑了,豆腐才賣完。
丁香跟着鍾大娘回家,奇怪的是,她家明明有三間矮屋子,每間屋裏都有床鋪,就是沒見着人。進了鍾大娘的家,丁香才知道,原來鍾大娘家也是一窮二白,比她家沒強多少。
鍾大娘是個愛說話之人,自己家事毫不隱瞞,“我家那口子和兩個兒子都在吳地主家當長工,每個月才回家住一夜。沒辦法,兩個兒子都大了,要想成家就得攢錢。大兒子雖然訂了一門親,可是彩禮錢就要五兩銀子,家裏還要置辦家什,要一年送三次大禮給女方家,還要買首飾和準備新人喜服、喜被、喜梁床,要想把姑娘娶進門,沒有十兩銀子是不夠的。大兒子這門親事的錢我家攢了好些年,可是老二隻比老大小兩歲,過兩年就得為他尋門親,所以我們一家四口現在得拚命掙錢才行。”
“娶一門親要花十兩銀子?這也太多了吧,都夠蓋兩座新房子了,我們青山鎮好像只要二千多文錢就能娶門親了。”
“唉,縣裏本就比鄉下花費大,要說這裏的一般人家花三四兩銀子也夠了。可是我家兩個兒子……本就貌丑,小時候還染過天花留下一臉的疤,想娶親比一般男子要難些,而且現在的姑娘越來越少,只有多花些錢才能娶上平常女子。若是小氣,我家兒子就只能娶個啞巴或聾子了,我可不想因為窮就讓兒子遭那份罪。”
丁香有些心酸,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鍾大娘也不再扯這些了,趕緊泡豆子,然後蒸四個窩窩頭當晚飯。鍾大娘還真是個心善之人,她執意留丁香在家過夜,說掙錢這麼難,還花錢住客棧作甚,反正她家有床鋪。
丁香盛情難卻,便答應了。吃飯洗瀨過後,鍾大娘帶她進一間屋子睡覺時,丁香發現地上擺着五個盆子,每個盆子上面蓋着布,然後還壓着小石塊。
“大娘,你擺這些盆子在地上是腌了鹹菜么?”
鍾大娘神秘地笑道:“才不是呢,我家的鹹菜都在屋外的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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