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龍牙

第二章 龍牙

皇城的甬道里,郭然騎在馬上,走在最前,夏衍始終與他拉開半個馬位,低頭不敢妄語。

郭然低頭看著兒子,面無表情。

“武耀公,陛下他。”終於夏衍打破了沉默。

郭然沒有說話,但是夏衍卻覺得氣息一窒,胸口難受得很,於是他半句話再也不敢說,他看着周圍沒有異狀的禁衛和馬匹,方知郭然究竟厲害到了什麼程度,光是能夠凝控外放的氣勢,便已當的上宗師之稱,更何況武耀郭家的‘龍牙’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凶兵,有‘龍牙’在手,郭然縱使單人匹馬獨挑整個皇城,他相信郭然也是辦得到的。

不多時,一行人已經到了皇城內宮,依律不得騎馬而進,但是郭然依舊不緊不慢地策馬前行。馬蹄踏入內宮,突地雪地里,黑影猛然乍現,在忽隱忽現的月光里,看得出那是一隊持盾挎刀的士兵,全身包裹在鐵甲下,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們是護衛內宮的天機營,蒼朝最善戰的武士,三百年來一直護衛着皇家的威嚴,但是此刻看着策馬踏入內宮的郭然,他們保持了沉默。

忽然,那些鐵甲衛士一齊動了,瞬間,森嚴的軍陣已然直指郭然,明晃晃的刀鋒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寒光,劇目望去,就像是散發著銀輝的一片刀浪。

甬道里,禁衛們的眼睜圓了,這些平時清高的近乎狂妄的天機營士兵,他們居然對着一個人擺出了軍陣,還是防禦最強的不動如山之陣。難道他們看到的是威凌天下的大將軍王,可是他們明明是從城西一處破舊的宅子裏跟着郭然出來的。

郭然策動了胯下的戰馬,龍牙槍向前突刺了出去,強勁的力量瞬間衝破了那阻在身前的鐵甲盾林,突入了陣中,龍牙槍在他手中隨意而舞,竟然無人能擋,五百人的軍陣倏然間就被他策馬擊破了。

甬道內的禁軍,已經快要瘋了,這樣的武技,簡直就是可怕到了極點的存在,就算稱之為武神也不為過。

突破天機的戰陣之後,郭然下了馬,那些在他身後的天機士兵又隱入了黑暗之中,彷彿不曾存在過似的。

太極殿的兩扇雕龍朱漆大門開着,裏面燈火通明,但是卻安靜異常,安順站在殿門前,看着走來的郭然,堆笑道,“武耀公大人,長公子還是讓雜家來抱吧!”

郭然沒有答話,逕自走進了太極殿,彷彿安順根本不存在似的。安順的笑容凝固了,看着那傲然的身影,一雙三角眼裏翻滾着陰寒的光芒。

太極殿內,如今的蒼朝皇帝姬謙正正自坐在那金輝燦爛的龍椅上,半眯着眼睛,他今年已近五十三歲,但是看上去卻不過四十齣頭的年紀,方正的臉上,看不出一絲陰狠的味道,到似一個謙謙君子。

只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姬謙正絕不是一個好皇帝,昏聵,好大喜功,驕奢淫逸,嫉賢妒能,在他當朝的二十七年裏,原本就分崩離析的蒼朝更顯衰敗,世家勢力益加壯大,四鎮諸侯不臣之心日盛。

不過郭然清楚,將天下弄得破敗不堪,還能夠穩坐帝位的人,絕不是那麼簡單。只是無論姬謙正是個怎麼樣的人,他都不關心,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家人而已。

“姬謙正,昭明已經死了,你到底還有什麼好擔心的?”郭然提着‘龍牙’指向王座之上的姬謙正道,他是兵法大家,兵家講究的是就是詭道,攻心為上。

“住嘴。”提到死去的兒子,姬謙正猛地從王座上站了起來,逼死才華橫溢,軍功蓋世的兒子,是他最傷痛的一件事。

“我不管你到底怎麼想,也不管你今日到底殺了多少無辜的嬰孩。”郭然冷笑着道,“但是誰敢動我兒子,我就要他死。”然後橫槍胸前,猛地暴喝道,“都給我滾出來!”

太極殿內,那富麗堂皇的廊柱后的陰影內,黑衣黑甲的武士沖了出來,佔據了大半個太極殿,而姬謙正身邊,十道人影慢慢浮現了出來。

“哇!”突然,寂靜的大殿裏,響起了嬰孩的哭啼聲。

“乖,劍兒不哭,不哭啊!”看着醒來啼哭的兒子,郭然收斂了氣勢,單手抱著兒子,哄了起來,此時的他,哪還有半分先前磅礴的氣勢,哄着孩子的他就像一個最平凡的父親一樣。

彷彿聽懂了郭然的話,郭劍安靜了下來,沒有再啼哭,而是睜着一雙烏黑的眼珠子好奇地往外打量着。

“真不愧是我武耀家的血脈,處變不驚,有大將之風。”郭然抱著兒子贊道,渾沒將殿內姬謙正佈下的武士和那十位供奉高手放在眼裏。

“殺。”姬謙正咬着牙,恨恨道,眼裏儘是狂亂,他連親生兒子都捨得殺,郭然和郭劍又算什麼,只要是威脅到他帝位的人通通都要死。

黑甲武士向著郭然父子沖了上去,但是郭然沒有半分動容,他只是注視着姬謙正身邊那十個供奉高手。至於這些黑甲士兵,太極殿內不過近百而已,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麼。

“上,給朕殺了他。”看見郭然仍舊鎮定自若地站在那裏,姬謙正的怒意更重,他是大蒼的皇帝,只有他可以以上凌下,若是別人,他絕容不得。十位供奉高手一起動了,他們閃電般地撲向了站在大殿中央的郭然。

“嗷。”雄渾的龍吟聲響徹大殿,席捲而至,彷彿來自古老的大澤。烏金色的光華轉瞬即逝,爾後便是血珠飛濺。

十人中,一人死,兩人傷。所有的人都驚服於郭然的這一槍,那絕對是這世上最強的攢刺,儘管那進擊的三人為了突破龍牙的防禦,而處在了一條直線上,但是一槍殺一傷二,仍舊是駭人的技藝。

相對於旁觀這一槍的眾人,受傷的兩人更加清楚郭然的這記攢刺有多強,武耀公留了手,這是他們兩個受傷以後同時想到的,當那龍吟咆哮之聲響起的時候,第一人已死,而那可怕的槍鋒就在他們兩人身位錯開的瞬間,微微橫震,便傷了他們兩人,若是當時武耀公的震擊再強半分,他們的胸膛就已被那蒼龍之牙撕裂了。

雖然不明白郭然為什麼留手,但是其餘人已經不敢再戰了。

太極殿內的局勢又變得平靜下來,被這一槍驚住的黑甲武士退到了姬謙正身前,剩下的九位供奉高手站在了殿中央,看着收槍在側,似乎根本就沒動過的郭然,不知該怎麼辦。

姬謙正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懼,他明白,如果郭然要殺他,這殿上絕沒有人能擋得住。他的喉嚨似被卡住了一般,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這時大殿內傳來了腳步聲,一個身着王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先前在殿外的安順正自侍隨在那人身後。

對於來人,郭然似乎早就知道一樣,沒有半分的驚訝。反倒是姬謙正,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原本慌亂的神色鎮定了下來,對着步進來的姬野塵叫道,“皇弟,你來得正好,快殺了這個亂臣賊子。”

姬野塵沒有回應皇帝,而是帶着一絲歉然的神色向郭然行禮道,“讓武耀公也牽扯進來,本王實在是深感歉意,還請武耀公見諒。”

“無妨。”郭然無所謂地微微頷首道。

“皇弟,你這是做什麼?”看着姬野塵和郭然,姬謙正的聲音里滿是愕然。就在他驚訝萬分的時候,太極殿中央異變突起,四位供奉高手竟然向身邊的同伴痛下殺手,不過呼吸間,九個供奉高手只剩下了五個。

現在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此時出現在這裏的雲王姬野塵是想做什麼了。

“姬野塵,你這個雜種,當年要不是朕替你保守秘密,你和你那個賤人娘親早就被千刀萬剮,碎屍萬段了。”明白一切的姬謙正忽然大罵了起來。

可是突然間,姬謙正安靜了下來,因為他再也說不出話來,安順已經一拳打碎了他嘴巴里所有的牙齒。

姬野塵緩步走到了姬謙正身邊,笑容晏晏,但是那眉宇間卻藏着無比的恨,“姬謙正,如果沒有我,你以為你憑什麼在這至尊之位坐了那麼多年。”

姬野塵的聲音帶着刻骨的怨毒,“你欠我的,我會讓你加倍奉還的。”

看着王座上的一幕,郭然心中瞭然,原來一直在那昏聵的君王身後,藏着這樣一支黑手,難怪大蒼還可以維持着表象上的太平,不過,很快這天下就要風起雲湧,暗戰迭起了。

郭然轉過了身子,誰做皇帝與他無干。

“武耀公走好。”姬野塵從姬謙正身邊站了起來。

“我不願也不想與雲王殿下為敵,只是昭明總歸是我的學生,我希望東宮那位,雲王能手下留情。”沒有回頭,郭然撂下了一句充滿些許威脅意味的話,跨步出了大殿。

殿外,風雪狂飄,郭然上馬之後,看着漆黑一片,沒有半點星光的天空,嘆了口氣,然後一抖馬韁,風雪中,人已遠去。

太極殿內,姬野塵已然坐在了那九龍蟠虯的至尊之座上,而姬謙正則趴在他腳下,像條狗一樣。

“你可曾想過你也有今天,哼。”

姬野塵踩着姬謙正的臉笑道,然後一腳把姬謙正給踢開了。

“王爺,那郭然如此無禮,您為何?”安順在姬野塵身旁陰聲道。

“你覺得你能接他幾槍。”姬野塵冷冷地看了一眼安順,然後看向了太極殿的樑柱,“武先生,你覺得呢?”

“他並不在買賣中。”隨着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大殿裏多了一人,只見那人罩着一件黑色袍子,渾身裹得得嚴嚴實實,叫人看不清楚。

“那麼本王現在請武先生,如何?”姬野塵目光定定地看着那黑袍人。

“請雲王見諒,這單買賣,我們不接。”

“武先生,連本王開的價碼也不聽嗎?”姬野塵頗為意外,什麼時候,連魍魎都有不敢接的買賣了。

魍魎,隱藏於黑暗中的刺客;以幽鬼為名的神秘殺手組織。他們不過問世間的是非紛爭,也不管正義邪惡,只要給得起錢,沒有他們殺不掉的人。

“不接砸招牌的買賣,是我們魍魎的古訓,至於雲王的價碼,我怕聽了會忍不住接下這單買賣。”武先生說話間,人影晃動,已經飄出了殿外,“至於雲王這次的事情,我們魍魎既然沒有出力,定金自當原數奉還。”

“王爺。”看姬野塵面色不善,安順忙上前道。

“武耀郭家,暗夜中的王者,雖然是深藏不露,可是與我並無衝突。”姬野塵擺了擺手,“把這裏弄乾凈,然後把他帶回去。”說完,他再也不看那王座一眼,逕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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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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