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武耀之城
元光九年,九月十三。
蒼白的天空下,莽莽青青的山脈有若龍行,浮雲隨着山上的風捲動在山間,如一卷翻滾的波濤。
“爹,我們這是去哪裏?”郭劍抬頭,看向了父親。
“天下已亂,爹不想捲入到那紛爭中去,唯有避世。”郭然看着前方蒼翠的山脈,長嘆道。
前方的去路忽然被阻斷了,一名老者攔住了他們,戰魂武士們護在了郭然父子周圍,刀已出鞘。
“退下,沒我的命令不準過來。”郭然揮手呼退了武士和兒子。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你避得開嗎?”說話的老人不是別人,正是天啟城中那神秘的老玉工。
“你們一定要逼我么?”郭然的神色無奈。
“臨淵的傳說,你也知道,殺劫降世,到時天下皆是赤土,你避得開,躲得了嗎?”智武盯着郭然,緩緩道。
“天下大勢,就是如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蒼朝,諸侯就算都覆滅了,也與我無關。”
“若是真要避世的話,那你為何不將麾下的戰魂武士解散,還要這等強悍武力做什麼?”老人的眼神銳利。
“亂世之中,你不殺人,人便殺你,換了是你,你會散去嗎?”郭然一直平和的眼神也變得寒冷了。
“希望日後你不要與我們為敵。”話音渺然,老人失去了身影。
隊伍又向前行了,郭劍策馬到了父親身邊,他有很多疑惑,只是不知該如何啟齒。
“兒子,有些事也該讓你知道了。”看着天邊的浮雲,郭然的神色變得有些悠遠。
聽着父親的講述,郭劍才知道,蒼朝和四鎮諸侯不過明裡是九州的共主,可是在那些不為人知歷史中,總有一些暗藏的勢力影響着天下大勢,他們和諸侯一起維持着天下間微妙的平衡,而現在,平衡已經被打破了。
“亂世之中,沒有什麼安寧可言,所以避世不過是幌子罷了。”看著兒子,郭然靜靜道。
“孩兒明白了。”郭劍點了點頭,然後想起了天啟城裏的家人,“爹,妹妹和勝伯他們?”
“他們應該已經離開天啟,先我們而行了。”郭然要去的地方是落日原,是蒼朝極北的邊地,那裏雖然天寒地凍,但是勝在沒有什麼複雜的勢力。
郭然騎在馬上,看著兒子,眼裏滿是期望,“以後武耀家的擔子就要由你來挑了,孩子。”秦無傷那一刀中蘊含的刀氣,早已破壞了他的身體,能活多久,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半個月後,他們終於到了落日原,漫天的飛雪,北風呼嘯,那裏很冷很冷,冷到你呼出的氣息會變成冰渣子掉在雪地里。
看着遠處,風雪中若隱若現的巨影,郭劍扯着嗓子,對着父親道,“爹,是不是那裏了?”
大半個時辰以後,郭劍到了那處巨影的地方,然後驚呆了,那是一處很大的石堡,三丈高的城牆,全部是由最堅硬的玄武岩砌成,外面包裹了厚厚的一層堅冰,城門之上,依稀刻着兩個字,不過風雪裏很模糊,看不怎麼清楚。
“武耀。”郭然抬頭看着着那城牆,感懷不已,三百年前,就是在這武耀之城,他的先祖郭應龍帶着族人奮起,打下了偌大的北方領土,可惜最後卻是為他人做嫁衣,蒼帝忌憚,原本應當封王的功績,最後只是得了一個公爵的名號,何其不公!
他回頭看見了兒子驚訝的神情,然後想起自己幼年的時候,父親帶自己來到這裏時的景象,笑了起來。
“武耀之城,這就是我們郭家的城池,當年應龍先祖建立武勛的地方。”郭然縱聲道,將兒子喚醒了。
“這是我們家的城池。”郭劍喃喃自語着,有些不敢相信。
這時城門緩緩開了,郭勝牽着一身紫色貂絨的簫伊人站在城門的甬道間,後面是排列齊整的黑甲武士,忽地那些人跪下了,“恭迎主上!”聲音在甬道里回蕩,震人心魄。
“哥。”簫伊人看着面色蒼白的郭劍,再也控制不住,竟是掙脫了郭勝,沖了過去。
“伊人。”一把抱起了妹妹,郭劍笑了起來。
“人老了,就是沒人愛啊!”看著兒女親熱的樣子,郭然不禁在一旁嘆道。
“爹,抱。”簫伊人從郭劍的懷裏跳了下來,對着父親道。
“這才是爹的乖女兒啊!”一把抱起女兒,郭然大笑道,拉著兒子,大聲道,“走,我們回家了,真正的家。”
“老爺,老奴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看着眼前的一幕,郭勝不禁抹淚。
“都起來吧,從今之後,戰魂將重現世間,天下,強者居之。”郭然大喝了起來,三百年前,蒼帝用卑鄙的手段逼他的祖先應龍公,發下血誓,只要蒼朝嫡長以繼,他的後世子孫便永鎮蒼朝,絕不背叛,為了這個誓言,他們的祖先,在天啟為姬氏皇族整整征戰了三百年,如今,這捆綁了他們三百年的誓言終於破解了。
經過城門的甬道之後,郭劍終於看到城內的景象,然後他震撼了,風雪中,無數的黑甲武士站立馳道的兩側,鐵甲上滿是積雪,卻巍然不動,每當他和父親經過時,他們便會一一單膝跪下,注視着他和父親,將右手握拳放在胸前的鐵甲上。
“舉槍。”郭然看着疑惑的兒子,指向了他手中的龍牙槍。
郭劍舉起了手中的龍牙,然後風雪中像是起了毀天滅地的吼聲,那些黑甲武士們狂喝了起來,只有五字,“戰,惟死,不降!”
在那如同狂雷怒震一般的吼聲中,郭然看向了錯愕的兒子,“從現在起,你就是郭家第十七任家主,你要奪回本該屬於我們的天下。”他淡淡地笑了起來。
“爹,我!”少年如墨的眼瞳里閃過了迷惘,仿徨,最後又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烈火,看着父親期待的目光,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龍牙槍指向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