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番外一:心塞的安氏
喻戚好走後的第二天——
安氏愣愣摸着床塌上青絲凌亂,汗水濕了一臉卻沒有一絲溫度喻戚好尤為狼狽的小臉,“玉姑,我的阿好真的丟下我一個人走了……么?”
“夫……人。”玉姑抱着懷裏喻戚好用命換下的孩子低下頭,吶吶想張口的她卻是什麼都說不出。
因為在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安氏面前,她所有想要安慰的話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玉姑,你說阿好她一個人走在黃泉路上是不是會害怕?”拿着絲帕一點一點的把喻戚好的小娘擦乾淨,安氏坐在床塌邊小心翼翼的喻戚好抱在懷裏,眉眼疼惜的摸着她同樣冰涼的小手。
'阿好小時候受傷了最喜歡黏着我,她現在是不是站在奈何橋上等着我?”安氏把腦袋靠在喻戚好冰冷的胸口低聲喃喃說了句玉姑也不懂的話,“當初我應該堅持不要的。”
聽着安氏沒有一絲生機的話,玉姑抬頭看到安氏一臉的灰敗之色,玉姑忍住心裏的哀痛陡然把懷裏的孩子抱到安氏面前,“夫人,你看!大小姐生的孩子眉眼和大小姐小時候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
安氏轉了轉眼珠,伸手摸摸喻戚好的小臉,“不一樣。”她的阿好從來都是不一樣的。
玉姑抱着孩子的手緊了緊,“夫人,大小姐已經走了,她留下的孩子還要你好好照顧的。”
安氏搖搖頭,自顧自的給喻戚好哼着小時候她最喜歡的搖籃曲。
玉姑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心痛不已,“夫人,大小姐已經走了,你就讓她走的安心吧!”
哪想安氏卻搖搖頭,“阿好不走的,她從我肚裏出來自然是要等我一起離去。”
“玉姑,你也陪了我三十多年了,我走後你就回老爺子那,替我好好照顧他和老夫人。”
玉姑一懵,腦袋裏大片大片的空白,“夫人不要老奴了?老奴以前就說過,沒有兒女牽挂的我不管在哪裏,都是要陪着夫人一起的。”
安氏搖搖頭,又伸手摸了摸喻戚好的小臉低喃,“阿好,你等着娘,娘很快就過來陪你。”
玉姑侯在一邊,眸子都忘了轉。下一秒懷裏孩子的大哭驚的她趕緊回了神。
“夫人,你沒了大小姐可你還有老爺子和老夫人呀。他們平日最是疼你,你捨得身子骨不好的他們和你一樣也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哀傷嗎?”
安氏低垂的眸子動了動,“可是她的阿好一個人會寂寞呀!”
她話剛落,雕花大門“砰”的聲被碧枝大力推開,“夫人,大姑爺他去……了。”
安氏神色一厲,“你說什麼?”
一天中經歷大小姐死亡,大姑爺接着又去了的消息,饒是碧枝也顧不上規矩抹了把眼淚,“大姑爺一聽到大小姐難產死的消息,他愣了下獃獃說要回丞相府一趟,結果他回來的時候剛進府里大門整個人就突然倒在地上不動了,有隨從上前給他探了呼吸,結果沒氣了。”
“沒氣了?他是去陪我的阿好去了么?”安氏說著看向玉姑懷裏抱着的孩子,皮膚紅彤彤皺巴巴的,唯有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很是漂亮。
“夫人,你看小公子他不哭了!”玉姑發現這讓人欣喜的一幕,趕緊把懷裏的孩子抱到安氏面前讓她看。
“許是哭累了罷!”拿着娟帕把他小臉輕輕擦乾淨,安氏無力的揮了揮手,讓玉姑把孩子抱下去讓早備好的奶娘喂上幾口。
瞧着安氏死沉沉的眼裏有了生氣,玉姑高高興興的應下把孩子抱了下去。
***
安老將軍府里,一身素凈衫子的安老夫人重病在床,安老將軍自然是隨時伺候在她一旁。
“老爺子,我記得阿好是近幾日生產吧?”靠着床塌邊上的安老將軍點點頭,“是近來幾日。”
“可我怎麼總覺得心神不寧呢?”安老夫人從床塌上起身,靠在安老將軍給她拿來花色素凈的大軟枕上。
“沒事。”安老將軍摸摸她的手,伺候着她把湯藥喝下,“好好睡一覺,現在什麼都很好。”
覺得自己又可能多慮的安老夫人點頭,“興許是我最近想的事太多了罷!”
“莫要多想。”安老將軍扶着她躺下,給她仔仔細細的掖好被角,收了葯碗出門的一刻,滄桑的面孔瞬間沒了精氣神,他的外孫女兒阿好走了呀!那麼年輕的就走...了。
***
昌平侯府,經過女兒女婿想繼離開人世的打擊,安氏大病一場,養好身子差不多已經是半年後。
伺候她的玉姑看了欣喜的大哭一場,然後和安氏絮絮叨叨說起了喻戚好當初用命換來的孩子也就是壽哥兒的點點滴滴。
對於壽哥兒這個孫子,安氏其實也是感情複雜――說喜歡有一點,說厭惡也是有兩分,只是不管怎麼說,在丞相府的閻氏找借口頻頻光臨她汀瀾院就為了瞅那現在皮膚已經雪白,眉眼長開已有精緻雛形的壽哥兒一眼,安氏開始心塞了。
當然,在壽哥兒越長眉眼越像沈元安時,饒是安氏接到柳長煜歷練中了敵軍埋伏折了兩隻腿的消息,她的心也依然塞的越來越厲害。
壽哥兒怎麼越長越像活生生縮小版的沈元安呢?如果是像她的阿好那該多好!
有着想法的安氏在壽哥兒兩歲時,終於決定派人去查那讓她心塞的事――壽哥兒那模樣不讓她懷疑百分之九十多是沈元安那個死兔崽子血脈都不可能。
於是,暗裏費了好大一番功夫下,最後得到壽哥兒確切是沈元安子嗣的安氏心塞的在床塌上躺了整整三天。
沈元安那個死兔崽子,待她百年後下了地府一定狠狠抽他九千鞭!
不知道夫人最近遇着什麼事,一張臉時時陰沉着,玉姑給她梳頭時,幾根銀髮映入眼帘,玉姑拿着象牙嵌祖母綠寶石的手顫顫,一時間心裏難受的不得了。
於是,安氏偶爾怒氣上來逮着壽哥兒拿了戒尺打一頓手心,玉姑也靜靜的侯在一邊默默看着不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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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哥兒最近一直覺得,他一定是祖母從門口撿回來的孩子!
要不每天一雙眼睛恨恨瞪着他,一不小心犯了錯就拿戒尺狠狠打他手心。
他的手是肉做的,又不是石頭磨的,現在胖乎乎的小手還通紅,腫的像個質量不合格的丑饅頭。每日必來昌平侯府報道的閻氏瞅了,心如鈍刀子刮似的,疼得心口吸一口氣都艱難的緊。
“壽哥兒呀,以後要好好聽祖母的話,不要再惹她生氣了,好不好?”閻氏起身,從跟着她來昌平侯府的婢女手中,拿過一個浮雕兩隻小老虎的檀木盒子。
“我才沒有惹她生氣,是她蠻不講理想拿我出氣!”壽哥兒拿着丑饅頭一樣的手抹抹眼淚,小小的嘴巴癟着好不可憐。
“哎呦,外祖母的心肝耶,你哭的外祖母心都要碎了!”把手中的檀木盒子隨手放在羅漢床中的雕花小几上,閻氏熟練的抱着壽哥兒在膝上放好,從袖中拿了娟帕輕柔的給他擦去比珍珠還寶貴的淚珠兒。
“外祖母,我是不是祖母在門口撿回來的野孩子?”靠在閻氏懷裏,壽哥兒喉嚨哽咽的吸了口鼻子,說出這個讓他難受好久的事兒。
“胡說八道!誰在你耳邊亂嚼舌根,外祖母找人撕了她!”閻氏眉眼一厲,手中拿娟帕乾淨的一角給壽哥兒擦鼻涕不由用了點重力。
壽哥兒從她膝上滑下身子,吸吸又痛又紅的鼻子,丑饅頭一樣的手護在胸前往後蹦了三尺遠,黑亮的眸子滿是控訴的看着閻氏,“外祖母,你個壞人!”
閻氏趕緊起身,“壽哥兒,外祖母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外祖母好不好?”
“才不要!”壽哥兒蹙着眉頭,看着丑饅頭一樣的胖手,恨恨瞪了閻氏一眼,轉身一溜煙的跑回汀瀾院,雙手抱住正在院子裏修剪花木的安氏。
“祖母,祖母,壽哥兒鼻子痛痛!”
安氏把手中的剪刀遞給一邊伺候的碧枝,拿娟帕擦了手才低頭看了壽哥兒一眼,“鬆手!”
“不松!”壽哥兒仰着小腦袋,固執的抱着安氏的雙腿。
安氏頭疼的揉揉額角,“怎麼不多陪一會兒外祖母?”
壽哥兒搖搖腦袋,“壽哥兒喜歡祖母,才不陪她呢!”而且外祖母每次看了他都不忘摟摟抱抱的,對於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的壽哥兒來說其實是件很討厭的事。
安氏很想一腳把壽哥兒踢開,尤其是現在看到他活生生就是縮小版的沈元安。
安氏輕輕抬手,“玉姑,去把我的鞭子拿來!”
一旁的玉姑點頭,轉身去屋內取安氏前兩日特意為了罰壽哥兒備好的鞭子。
雙手依然抱着安氏雙腿的壽哥兒聽了,趕緊放手轉身一溜煙跑到昌平侯府大門口,看着大開的門外偶爾有幾個人走過,壽哥兒呼口氣半蹲着身子默默看向乾淨的門口,這裏就是小時候祖母把他撿回的地方嗎?
門外路過的人有幾個大膽的往大開的昌平侯府看了一眼,又趕緊把視線移開――那一身紅艷艷小襖子,有着一張胖乎乎白凈小臉,眉心一點美人痣的壽哥兒還真可愛!
一刻鐘后,在地上蹲的腿腳快發麻的壽哥兒還沒看到安氏追來的影子,他愣愣起身,平日又黑又亮的眸子獃獃的轉了轉――他就說他一定是祖母從門口撿回的孩子!
哇......!
聽着壽哥兒可憐的不得了的哭聲,不遠處安氏拿着玉姑捧來的鞭子掂了掂——壽哥兒膽子太小,以後可得好好磨練磨練!
一旁的玉姑低頭表示,她什麼都不知道。
——————(第一個孩子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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