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回宮中
“你是說,那娃娃是賈代善的孫子,是榮國府的一個庶子?”太上皇的精神頭越發健旺,早晨起來之後,便來到御花園活動筋骨,看着比當今皇帝都還要有精神。
“是的。那孩子名叫賈琮,乃是現任一等神威將軍賈赦的庶子,排行第三,人稱琮三爺。今年方四歲,平日裏很不起眼,既不得寵也不胡鬧,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前陣子生了場大病,險些沒能救回來,有一日忽然就好了,然後就變得跟以前不太一樣。”
說話的乃是那老僕,將賈琮的身份和經歷分講得十分詳細,一些疑點也一一點出。他不光是太上皇的貼身總管,更執掌這直屬於太上皇的情報機構。
“大病了一場啊?”老皇帝沉吟,喃喃道:“應該也是被那仙丹治好的吧,朕那樣重的病都能治好,別的並應該更沒問題。呵呵,吳御醫整日急得抓耳撓腮的,想研究那仙丹都快想瘋了。不過,咱們就不告訴他是誰的,讓他就着急去吧。”
老僕不由笑得開心,主子向來十分愛捉弄人,可自從病重之後,就再沒有捉弄人的心情和精力了。如今又有了這樣的心情,說明主子的身體和精力真的好了許多。
“還是那句話,莫要驚動了那娃娃,咱們還是找機會跟他偶遇去。這樣,也顯得更加有緣分些。”老皇帝感覺活動得差不多了,便結果老僕遞過來帕子擦拭下額頭。
一邊做着擴胸運動,一邊往回走,老皇帝又道:“另外,有機會的話,安排個人到他身邊。我想着,‘蟲’娃娃在那府上的境況也不會太好,派個得用的人給他。別讓他知道,但也不用太刻意,他若是看出來了,也不用不承認。”
“是,老奴這就去安排。還是主子有心,什麼都為那蟲娃娃想到了。說起來,賈琮最近的日子確實不好過,前兩日那府里很是鬧了一場,差點連他的乳母都給發賣了,還找了許多和尚、道士去做法事。怕是……把他當成什麼妖孽上身了。”
“哦?那蟲娃娃有沒有吃虧啊,要不咱們就把他搶過來,怎麼樣?”老皇帝聞言皺了皺眉,有些擔心賈琮受什麼委屈。畢竟,那還是個豆丁兒大的小東西,怕是弄不過那些大人。
老僕笑了,連忙道:“您可別操心他了,那就不是個能吃虧的。人牙子去領他那乳母,賣身契都被他弄成碎片片了,最後還訛了他爹二十兩銀子,把那乳母買到自己手裏。至於那些去做法事的僧道,那慘狀就更別提了,一個個都是豎著進去,橫着被抬走的。”
“怎麼回事,難道動手了?”老皇帝還是皺着眉,若是傷的人太多,又都是出家人的話,這事就不太好壓下去了。唉,還是年紀小,太衝動啊!
“那倒沒有,身上連個皮兒都沒碰破,懼都是體力耗盡,受到驚嚇精神受損而已。老奴命人查問過,個個說得都不一樣,但總歸都是被不同的兇惡怪獸追趕,狂奔到昏死過去。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便已經被移除了那院子。”
“嗯,倒還有些分寸。”老皇帝微笑着捋捋鬍子,越發喜歡這個蟲娃娃。他略思索了一會兒,道:“早年,朕曾聽說有人精通奇門遁甲,專攻機關陣法之學,就如那三國西蜀的諸葛孔明。不知道蟲娃娃是不是這樣的人物,日後要好好問問他。”
“其實,也用不着日後,賈琮今日應該還會上街。昨日,老奴便聽人回報,他拿了兩塊青玉牌到咱們的鋪子裏去賣,說是還有一些。下面人將東西買下之後,還跟他約好今日再交易一批呢。”說著,老僕從袖袋裏取出兩塊玉牌,躬身遞給老皇帝。
這東西昨晚上就送過來了,但沒敢直接遞到太上皇面前,而是先送去了暗衛處。在經過了不知道多少道工序的檢查,確定上面沒有任何問題之後,才送到了這老僕的手裏,等他呈上給太上皇。
太上皇取了一塊仔細打量,點點頭道:“倒是塊好玉,卻也沒什麼特別。倒是這上面雕刻的紋路,頗有些渾然天成的意味,該是出自大家之手啊。”他身為皇帝,庫房裏多的是好玉石,自然不會為一塊青玉驚訝。是以,目光多集中在上面的雕刻上。
“主子說得很是。這一塊上面也有,跟那一塊圖案並不一樣,您看看。”老僕眼光也十分毒辣,把手裏的另一塊也遞過去,低聲道:“也不知道那娃娃從哪裏弄到的這些東西,他那裏好像還有不少。按說,就連賈家也不該有許多這東西,更別提他一個不得寵的小娃娃了。”
“管他怎麼來的,先弄到手了再說。等會兒咱們去見見蟲娃娃,問問就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了。”老皇帝是見多識廣的,感覺也十分敏銳,他雖然沒有女人的直覺,卻認定了這些玉牌絕對是好東西。既然是好東西,那就得趁早收進自己手裏才是。
“更衣,咱們這就出宮。”……
“太上皇出宮了?”坐在養心殿西暖閣里,今上卻沒有埋頭於政務,而是漫不經心地望着窗外。透過新換上的玻璃窗,木然地看着宮院裏蕭索的冬景。
“是。看方向,去的是珍寶齋。據屬下等所知,那裏乃是太上皇手下一處情報點。”回話的同樣是貼身總管,不過這是今上的貼身總管,叫做景泉的。
“已經查明了么?”嘴裏問着自己最關心的事,今上卻仍然沒有回頭,仍舊愣愣地望着窗外。太上皇究竟是如何枯木逢春的,他一定要知道。
景泉低着頭,聲音沒什麼起伏地道:“回稟皇上,已經查明。那日太上皇出宮,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偶遇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兒,許是太上皇十分喜歡,便將那孩子帶到茶樓吃茶點。”
“茶樓里發生的事情,因有許多暗衛守護,奴才等不知。只知道太上皇從茶樓出來,就上車回宮,到了半路上就開始發作。以此推斷,此事該是跟那小孩兒有關。那孩子的身份現已查清,乃是一等神威將軍賈赦的庶子,名叫賈琮,今年方四歲。”
“賈琮,四歲?”今上一直沒什麼起伏的聲調,有了微不可察地揚高,一直盯着窗外的視線也收了回來。他想過許多種情況,卻從來都沒想過會是這樣的。
他家老頭子碰上的救命貴人,難道就是一個四歲的小娃娃?這是個……一點都不可笑的笑話。今上默默地注視着景泉,用眼神向他確認真假。
“是的。賈琮,一個四歲的庶子。在榮國府並不得寵,是個被人忽視的存在。不過最近有些不一樣,行事十分高調囂張,就連先榮國公遺孀的面子都不給,很是折了幾回那老太太的臉面。那府上許多人,都在賈琮手上吃過虧。”
“榮國府?”今上喃喃地反問一句,旋即便想起來了,道:“朕記得,他們家有個含玉而誕的孩子,當時還弄得滿城風雨。這賈琮,可就是那個含玉而誕的?”
“並非。含玉而誕的那個,名叫賈寶玉,乃是先榮國公次子的次子。他有個姐姐,名叫賈元春,如今是皇後娘娘宮中當差,前陣子封了女史。賈琮是先榮國公長子的第三子,在那府上,跟賈寶玉的待遇天差地別。”景泉對榮國府的情況十分了解,可見是做足功課了的。
“賈元春……是那個臉兒圓圓,丹鳳眼的那個?”看來今上對賈元春倒有些印象,景泉不過是提了個名字,他便將名字和人聯繫在了一起。
“是。”景泉對此並不驚訝,仍是平平地回答,“昨日,賈琮在珍寶齋賣了兩塊青玉牌,並約好今日仍要交易一批,太上皇那邊似乎十分重視。今日太上皇出宮,想來也是為了那些玉牌。有下面人曾遠遠地看了一眼,只是平常的青玉,並無什麼特殊的地方。卻不知是為什麼。”
“老頭子最是精明,但凡他能看上眼的東西,就沒有不好的。傳令下去,不計任何代價,都要弄到幾個那種玉牌。另外,要探聽清楚,老頭子到底為何那麼重視,那東西到底又如何作用。”因心中不甘,今上連老頭子都喊出來了。
“陛下,可要將那賈琮控制起來?”景泉此時略抬了抬頭,讓今上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陰冷凶光。
不可否認,今上對於這個議提議是有些心動的,但也只是片刻,便聽他搖頭道:“有太上皇看着,我們不要做多餘的動作,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再說了,朕的那些兄弟們也不是擺設,有他們在前面衝鋒陷陣,咱們就先坐山觀虎鬥好了。”
景泉領命,下去安排了。臨出暖閣門的時候,只聽裏面今上吩咐道:“今日命賈元春侍寢。”
賈琮並不知道,兩代皇帝都盯着他炮製出來的假玉。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在意,反正他就是為了賺銀子,有兩個冤大頭供他宰割,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昨日,他把五千兩銀票放在劉媽媽面前,看着她震驚的樣子,那感覺……很好!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又抱起十塊玉符,賈琮徑直朝珍寶齋而去。等這批玉符賣出去,換來的銀子應該夠他們生活挺長時間。劉媽媽不用為生活發愁,他也就能安心修鍊,順便還能抽出時間來,好好跟琮兒的爹交流交流感情。
唉,想想看,他其實也挺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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