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已經過了兩個多月的和尚生活，女人雖不缺，但他卻少了那份興緻。害得他這段日子下來，幾乎每夜都窩在「沙灘」當個盡職老闆，顧店兼打發無聊時間。

難道這個周末夜晚，也得回店裏去消磨時間嗎？

衛澤欣皺了下眉頭后，突地，前方一道人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大腳輕踩煞車，他慢下了車速，長目直盯着那道背影。

雖是夜晚，但路燈仍是將那人影的特徵表現得清清楚楚。那兩條在腰間晃蕩的長辮子，他怎麼樣也不會認錯。

淡淡笑了聲，他讓車子繼續往前移動。

當車子慢慢滑到她身旁時，他降下右手邊的車窗，看着那仍未發現他存在的女人側臉。

「喂，菜鳥老師，你怎麼會一個人？」他透過敞開的車窗，嗓音略揚。

說是可以靠着雙腳走回家，但走着走着，她心口卻冒出一種淡淡的酸澀，教她不大好受。

她甚至有些懷疑，懷疑自己為什麼要來參加這場家庭聚會呢？若她不來，現在這個時候，她早就洗好澡，抱着零食舒舒服服地窩在電視機前，不用像現在這樣走到又累又渴了。

專註於自己思緒的彭秉怡，遲遲沒察覺有車子靠近她，直到衛澤欣那突然其來的叫喚，讓她驚跳了一下后，才回過神來。

她側首，透過車窗，看到了那張秀氣俊逸的臉龐，「我現在正要回家。」她有氣無力地回了他一句后，轉回臉繼續往前走。

她的聲音在風中散去，衛澤欣沒聽清楚，索性踩了油門讓車子越過她，停在她前方几步遠。

長腿跨出車子，他大步走向她，「澤一不是要送你回家？」

彭秉怡瞅着他，「他說有事情不能送我，所以讓我下車。」

衛澤欣聞言，雙眉微蹙，「他把你丟在半路？」

「不是丟啦，講得好像他多糟糕似的。他是臨時有事，所以才不能送我的。」推高下滑的鏡框，她糾正他的說法。

「意思不都一樣，結果都是你一個人走路回家。」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上車。」

「啊？」

「難道你比較想一個人走回家嗎？」他邊說邊朝車子走去，「也不是不可以，你高興就好，我也可以省下時間和油錢。」

怔了片刻，彭秉怡總算明白他的意思。這人真是的，就直截了當叫她搭他的便車回家就好，幹嘛要這樣說話？

見他上了車，她忙奔上前去，坐進副駕駛座。

「地址。」重新發動車子后，衛澤欣將車子駛進車道。

「什麼？」

「你住處的地址。」他直視着前方的路況，薄唇掀了掀，「還是……你該不會是想跟我回我住的地方吧？」

「咦？」彭秉怡頓了下才反應過來，「哪、哪是啦！是你不把話問清楚的。真的很自戀耶，我怎麼可能想跟你回你住的地方。」

衛澤欣側過臉，瞅着她微微泛紅的臉，他笑了聲后，視線回到前方。他低聲道：「真受不了你們這些當老師的，連講話也要有一定的模式才聽得懂嗎？」

「什麼嘛，講話本來就要有頭有尾，這樣聽的人才能聽懂。」

「是是是，菜鳥老師教訓得是。那麼現在，可以告訴我你住處的地址了嗎？不然，我可真的把你載回我那裏了。」總以為當老師的人，都是死氣沉沉、古板難相處，說話又不卑不亢很無趣，但他卻發現她的古板中帶着純真、無拘束，甚至是有點趣味的。

她其實應該算是矛盾的一個人吧？他想。

「我住在──」她報上一串地址。

衛澤欣聽了那串地址后，眉心微微蹙起。

不就在他那家酒吧的同條路上？那離這裏還有段路程，她剛剛該不會是真的打算一路走回家吧？

「如果我沒出現的話，你打算怎麼回家？」他專註於前方路況。

那份專註有別於他平日的弔兒郎當形象，看來還真有幾分穩重氣質。

彭秉怡頭一次見到他認真的神情，心口竟無端端暖燙起來。

「走路回家啊。」甩開心頭那份古怪，她也把視線調到前方。

「走路？」他語音略揚，「你不知道這其間的距離有多遠嗎？這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出租車，你不會不認識吧？」

「坐出租車要花錢。這種能省下來的開銷，就要想辦法省起來，況且走路除了可以省錢外，還可以運動強身。」

他撇撇唇，又說：「你不想花錢，那就該堅持讓澤一送你回家。」

「他有事情，看來好像有點緊急，我看他臉色不大好，也不好堅持他送我，也許他有什麼重要事情需要馬上去解決，比方說病人啊。」她語氣中有着淡淡的無奈。

性子直率的她，稍有一丁點不對，旁人其實都能察覺。她那份無奈，自是逃不過衛澤欣的眼睛。

「你很失落吧？」他瞅了她一眼，「畢竟你喜歡他。」說這話的同時，喉頭堵堵的，似含了塊什麼，讓他極不舒坦。

「我、我哪有喜歡他？」彭秉怡那張小臉瞬間染上紅霞，「我只是有些欣賞他而已啦。」真的，她真的只是有些欣賞衛澤一，但還不到喜歡的地步。

「通常喜歡都是先從欣賞開始的。」聳了聳肩，衛澤欣踩了煞車，將車子停在路口前，靜待綠燈亮起。

「是這樣嗎？」她歪着腦袋瓜，思忖着。「但我想……他應該是不喜歡我的。所以，我喜不喜歡他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了。」

「他說了他不喜歡你嗎？」側過臉，衛澤欣睇着她。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眸光好溫柔，溫柔到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是沒說，可是從他的態度，我大概也能猜出啦。」如果衛澤一對她有那麼一點點的感覺，他應該會不忍將她一個人放在路邊。她是有些大而化之，反應也不太快，但還不至於連他那麼明顯的態度都看不出來。「大概就像你說的那樣吧，我欠缺打扮，所以衛醫師看不上我。」笑了笑，她說。

是怎麼了？為什麼見着她略帶失落的笑容時，他的心會緊了一下？更奇詭的是，他竟然有股衝動，想將她攬入懷中安慰着。

衛澤欣閉了閉眼，在心底暗笑自己一定是因為太久沒碰女人的關係。再度張眸時，前方的燈號已轉換，他迅速將注意力轉迴路況。

「要不，你就試着換個造型，變個髮型什麼的，然後去配隱形眼鏡，也許做了大改變后的你，能吸引澤一的目光也說不定。」他出言建議。

「真的有用嗎？」她狐疑。

外表真的很重要嗎？重要到一個男人可以依一個女人的外貌，而決定要不要喜歡她？

但想想，她自己不也是同一種人，否則她又為何會在見到衛澤一的第一眼時，便對他有了好印象？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醫師專業氣息，和那張好看的麵皮，不就是她對他的第一印象嗎？

他瞥了她一眼，「不試試怎麼知道有沒有用？你該不會膽小到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吧？」

「你是在用激將法嗎？好吧，讓你激一下好了，我決定試試看！」考慮半晌后，彭秉怡決定給自己一個機會。

衛澤欣笑了聲，「那……祝你幸運。」

有着異國情調的建築物里，彭秉怡正從二樓的洗手間走出。

站在落地鏡前，她眨了眨眼，似乎不願相信鏡中的清秀佳人會是她看了二十幾年的自己。

方才從試衣間走出時，她忙着去洗手間換上隱形眼鏡，所以還沒看過自己穿上這件洋裝的模樣。現在一見，自己都很難相信原來拿掉黑框大眼鏡，換上時下流行的洋裝，她也可以是有姿色的。

「彭小姐，這套洋裝真的很適合你。」服飾店的店員小姐過來幫她順了順裙擺，「這款洋裝是我們這品牌的首席設計師所設計的。它融合了中式風格，很典雅復古，合身窄擺的設計最適合像你這樣的身形，背後挖空的設計會讓你看起來很性感。」

稍微攏了攏她散在身後的長發后，店員小姐拿了造型獨特的水鑽髮夾，將她的劉海收成一小束往後一夾，又說：「其實彭小姐長得很漂亮呢，皮膚又好，只是你可能比較沒有在打扮自己，像你現在穿上這套洋裝，看起來很甜美俏麗。」

店員小姐看了看鏡中的清秀佳人後，象是發現新大陸似的，臉上突然露出驚喜，「啊！剛剛你從洗手間出來時，就覺得你有點眼熟，好像某個女明星，我現在看到你這顆痣才想起來，你長得很像那個可愛教主，也有一點點像十幾年前那個很紅的小龍女潘迎紫。」